这种种情由皆在贾珍的意料之中,本并无特殊之处引起贾珍的关注了。但事有例外,这回还真有引起贾珍的关注的,居然真有人放弃了隔壁郡县不错的小康生活,来到射阳定居。当时负责登记造册的护卫以及排在后面等着登记领地的人都一脸古怪地瞧着那个书生模样,不过三十出头岁数的人,而那人沐浴在众多就差没有明晃晃地表明“你已经蠢得无药可救”的眼神里,依旧一派悠然自在。就冲自己的小厮给自己描述的情景,贾珍都觉得自己一定要见见这个人,不是谁都可以在这么多异样的目光之下坦然自若地无视别人的。
贾珍玩味地笑了笑,手指轻轻地叩击着面前的桌子,就算这只是这人装出来的范那也得要有这么厚的脸皮能装啊,比如说某朝某代某个老流氓明明没多少钱,却装作大款去吃宴席,那模样要多坦然就有多坦然。不过那家主人更牛,居然就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了。至于后来,大家都知道那个流氓叫刘邦。这事还被记录在史记里了,引得无数人吐槽刘邦,当然他老人家脸皮厚,干过不要脸皮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问题是换你你能那么流氓,敢这么耍流氓吗?只怕样子都装不下去。但如果说这仅仅是一种宣传自己手段的话,那么贾珍承认那个叫古粟的人真的是成功了,你看他呆在射阳县里不过小半天的工夫,自己就已经听闻了他的事迹。当然,这种手段与例子在历史上也并不少见,就说一个比较有名的,那个拿直钩钓鱼的姜太公,起初大家都说他傻吧,消息一传开,不少人呼拉一声跑去看热闹围观,发现这家伙居然真拿直钩钓鱼啊,然后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互相告知,结果那声势惊动了周文王,他老人家也跑去围观了,还把姜太公请为自己的座上宾。人家姜太公真不傻,人家不仅能干,还绝对是自我推销的顶级高手。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而且似乎透露出种非常欣赏的感觉,白墨忍不住小心肝抖了一抖,果然主子的心思绝对不是他们这群奴才能够轻易猜透的。其实白墨当时也在那里,见过那古粟一面,他打心眼里不愿承认,古粟当时的神情跟自家主子不顾及众人诧异的目光,穿着上好的衣料点最便宜的东西并且不忘狠狠压价的模样真的有三分神似。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白墨突然好羡慕被提为管事而留在京城的那四个好伙伴了,射阳好可怕有木有啊?“嗯,我还是晾他个五六天再去瞧他比较好。”贾珍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压下来,他倒要看看他要是不为所动的话,这古粟下一步该怎么做? 白墨听着自家主子的低声嘀咕,忍不住又抖了抖,只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反正他啥都没听到,他是主子的奴才,只要听主子的吩咐好好做事就可以了。
事实上证明,能够放手一搏的人,其脸皮的厚度也是绝对不可小觑的。因古粟乃是从他县迁往射阳县的,故而可不必参加劳役,况且他来射阳的本意也不是耕田种地。他很淡定地在县衙附近地街道上摆了一个摊,挂上一面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青年才俊,凤雏卧龙,而且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小厮,让俩个人轮流在那里吆喝这八个字。虽然贾珍在县衙内是听不到的,但是贾珍作为射阳父母官,且射阳如今又是重新起步之际,大部分地时候都会在外面巡视,而古粟摆摊的地方也好巧不巧的是他返回府衙的必经之地。
贾珍每次都很淡定地路过,并不搭理古粟,只是跟在贾珍后面的那些护卫小厮每回都忍不住眉毛抖动抖动,而且这古粟每天的自荐台词都是不一样的,就差没把自己夸上了天。贾珍对古粟其脸皮厚度表示高度的赞赏,但是至于其是否有真才实学,还得再做考察,不能轻易下断论。但是在他考察这人之前,他很想知道古粟会如何应对他的冷淡态度。贾珍的视若不见让古粟确实很惊讶,但是心里却是一喜,他这般行事本来也是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看看贾珍是不是一个值得辅助的主子,现下的话,这几分试探的心思却是淡了,显然贾珍非常清楚他之所以做这些的心思,只是故意不肯上钩而已。
没错,古粟的目标就是做幕僚,他自己极其不耐烦科举,在他看来科举那些所做的文章不过是纸上谈兵,并无大用,那些纸张拿来做厕纸也臭得很。当然,古粟这般也并非无的放矢,射阳这里还有着现成的例子呢。不过古粟自己并非没有功名在身,他乃是举人出身,只是实在是不耐烦官场水深,做了几年的小官,挂帽而去,当了田舍翁,可是他终究不甘心自己的一身才华就此埋没,可偏偏他的眼界着实高,之前竟没有瞧得上的。
可是古粟随即又有些发愁,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这种情况,这县太爷居然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该巡视的时候巡视,该回家的时候回家,就差没把他无视个彻底。古粟一咬牙,他横竖已经做了初一,总归也要把十五给做了,再说了他横竖都已经豁出去了,还在乎玩得再大一点吗?用贾珍的话来评价的话,那就是能够裸/奔的人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穿衣服了。这话放在古粟身上绝对合适。
于是在两日后,贾珍按点回府衙的时候,就看到古粟悠然横卧在街道,一副在自家院子晒太阳的风范,仅凭这样还是不足以让贾珍的眉毛剧烈地抖动起来的,但是如果这人在自己的衣服上大大地写上毛遂自荐这四个大字呢,并且叫自家的小厮在一旁声情并茂地朗诵一篇表达怀才不遇,忧心如焚的文章,言辞里还隐约透点话刺刺贾珍。
贾珍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下粗口,这真是够了,活生生地就是街头表演,行为艺术,还是自带旁白的,而且这个旁白够狠啊,狠在哪里,狠在十分接地气,只要你能够和别人正常交流你就能听得懂这文章的意思,但是用辞却并不粗俗,反而得了诗经十分的真传。贾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自己身后那群已经连站都站不住,脸也扭曲出了新高度来的小厮护卫们,当机立断,开口下了命令:“白墨你们俩个一个拉手一个拉脚,把这家伙给我抬进府衙里去。”这下子总算是换古粟呆掉了,他设想了很多种贾珍应对的方式,但是无论哪种,只要贾珍先让他起身,那么他就无形中胜了一筹,可偏偏没有想到贾珍居然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这下子是他落于下风了。
可即便如此,古粟面上不动,仍就维持着一种十分惬意地姿态任由白墨,白砚把他给这么搬进县衙里。不过,一进了县衙后面的花厅处,在白墨和白砚把他放下来了之后,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起身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整理一下衣冠,给贾珍行礼,一派儒生模样,绝对看不出方才隐形耍流氓的就是这货。“来者何人?”贾珍像是完全没有瞧见古粟的模样一样,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笑眯眯地道。所有人在看到贾珍的所作所为之后,心里全部都浮现出一排大字――这货绝对是故意的。不过,古粟的脸皮绝对够厚,微微呆愣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很爽快重新介绍了自己一番。
“你凭什么来我这射阳县府衙任职?”贾珍开门见山道,对待一个有文化的流氓来说,兜圈子什么的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而且稍一放松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果然,话音刚落,古粟又被哽了一下,不过就像贾珍看出了古粟那儒雅外表下的本质,古粟在短短的两回交锋中也给贾珍下了个定义――痞子。痞子和流氓虽然是有区别的,但是某些方面特征还是比较类似的。所以古粟笑眯眯地开口道:“在下并不想做县太爷的手下,在下要做的是威烈将军的幕僚。”古粟干干脆脆地砍掉了所有礼仪的谦虚之词,直接把请求句子变成陈述句。
“幕僚啊,可不是光凭嘴皮子和耍流氓就可以当的。”贾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现下官员们都会私下里雇来一些能够帮忙处理事务或者出主意的人,偶尔在主子不在时候受主子所托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这些人大多身上是秀才的功名,当然也有举人,不过举人相对来说很少,毕竟已经身为举人的话,要么就干脆做一个小官,要么就继续在家中苦读以求更进一步。“这是自然,眼下,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大人必定有不少事情要做,不如就把处理这些百姓纠纷的事情交给在下来办,相信在下定然能让将军大人满意。”古粟不卑不亢道。“先生似乎已经是胸有成竹了。”贾珍喜欢这样言语,看起来这古粟很是自信啊,不过也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要做什么,就要一定把手上的任务圆满地完成。“先生身上有举人功名,当个师爷名正言顺。我就拭目以待了。”贾珍略微颔首,应了下来。
贾珍的言下之意就是允了古粟的自我推荐,只是要处理这些百姓之间的纠纷,到底也该顶个头衔才好行走,贾珍在这一点上无意为难古粟。他确实有更大的事情要做,成天巡视,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极大地分散了他的精力,可巧有人接手,何乐不为。古粟还未谢恩,贾珍就指了指白墨,笑道:“我这小厮虽然心眼笨,但是办事利索能干,就先派给先生使唤几日了。”贾珍虽然蛮欣赏古粟的,但是对于一个从来不了解的陌生人,他可没有这么大的信任,直接将白墨派给古粟,名为帮忙,实则也是监督的意思了。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不甚机灵的白墨,贾珍也有自己的考量,正是因为古粟聪明且豁得出脸面,才要派一个老实刻板的奴才跟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在设计古粟这个人的时候,雾雾就已经想好了,要把这人设计得流氓些,脸皮厚厚的。
于是雾雾彻底兴奋了,激动了,出现了和一个读者姐姐以下的对话
雾雾:我要让小粟子耍流氓,出其不意,不如干脆敲鼓鸣冤,控诉贾珍,从来达到推销的效果?
读者姐姐:妹子,别激动。击鼓鸣冤,以民告官,乃忘记杀威棒了吗?
小雾顿时扑倒在键盘上,小雾还真的忘记了,努力想想古粟的人设,那个小身板就算硬抗也是抗不过去的。
过了几秒钟,雾雾恢复斗志。
雾雾:要不让他整天从城门进进出出,装个难民,坑点物资?
读者姐姐:妹子,你把你的贾珍当傻子吗?把全城的人民都当傻子吗?
雾雾再次扑倒在键盘上,NO,他们是有智商的,因为这也体现作者的智商啊,可为毛耍流氓也这么有难度呢?
这个时候,雾雾不知道怎么回事情,想起了东坡先生和佛印之间的二三事,感谢《核舟记》当年的背诵要求,雾雾满脑子就是袒/胸露/乳,矫首昂视。
灵感就是这么来了,不过小粟子还是没有佛印前辈那么豪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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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民兵
因射阳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到跟上整个国家的平均生产能力,因此城墙虽说是花了大力气建设,但也只能说是具备了基本的防御功能,简而言之,墙够大,够高,够厚,至少海盗不花点代价置备攻城器械,或者化学武器,估计只能望城兴叹。而在完成了城墙为期一年半的建设之后,两位工部官员便开始着手重新规划建设射阳县。因贾珍是射阳县县令,且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好,无论出于贾珍的身份,还是出于贾珍的态度,哪怕只是结个善缘,两位工部官员都特地前来询问了贾珍的意见。贾珍仔细听了工部两位官员的意见,他们的想法是为了方便物资运输等,将射阳的整个布局规划得方方正正的,就和那棋盘一般。
“我想你们也是知道的,射阳这地方常闹海贼,更有茜香国虎视眈眈。我瞧着倒不如把巷道弄得曲折复杂些,易于百姓躲藏,主道则按两位的意思办。”贾珍沉吟片刻,开口说。他说得只是其一,巷道曲折不仅有利于百姓逃跑,躲藏,更有利于官兵埋伏,好打伏击战。穿越而来的他即使没有具备任何传说中的金手指,又或者是空间之类的外挂,但是却具备了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眼界以及那些智者所总结的历史的教训。射阳这块地方因其地理位置是绝对不会永远安稳的,与其到时任人屠宰,倒不如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将军远见。”两位工部侍郎虽然一时琢磨不透贾珍的用意和想法,但是这点子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拿来卖一个好也无妨了。
“对了,我还有一个想法,只怕要多加劳烦两位大人了。”贾珍让小厮重新给两位工部官员换了茶。“将军但说无妨。”其中一位名唤门延的人笑着回说。“其实这不过是我这阵子才有的一个想法。看这图纸。我便知道两位大人在射阳这事上花了极大的心思,很是用心。然而二位有所不知,射阳现下常面临海贼侵扰,百姓时常躲避不及,不仅损失钱财,更有不少因而伤亡,正是这些缘由才使得不少百姓宁肯背井离乡,也不愿意留在射阳。哪怕如今稍加安定,返乡之人也并不多。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故而我瞧着倒不如在各片地方建些可供躲藏的房室,务求隐蔽,宽敞,可容纳百人。平时也可做粮仓货仓之用。”贾珍肃容,缓缓道来。“将军所虑甚是,只是这样的话,无论是构图亦或者是督造时日都恐怕得耗费得久些了。”两位工部官员虽觉得贾珍有些多虑,但还是应下了,毕竟在他们瞧来射阳只需在官仓上多加把守就可了。
“这倒无妨。”贾珍也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罢了,见两位工部官员答应了,倒不再多加啰嗦,至于该怎么建造这些避难所,贾珍表示这不归他所管,而且就算之前没有类似的先例,但是也不要鄙视人家古人的智慧好吗?就说北京故宫下面的下水道就比很多现代人设计的那些下水道要好很多了,好吗?贾珍现在提上日程的是关于民兵的训练,县令是不掌管兵权的,但是县令却可以组织民兵抗击流寇盗贼。换言之,县令只是不能染指正规军队罢了,然而之前不仅需要劳力去建造城墙,还需要他们开垦荒田,不得丝毫空闲,所以贾珍虽然早就做好了计划,但是并没有付诸实际。如今城墙的建设已经告一段落,荒田也已经稍作收拾一番,且到了农暇之时,正好可以开始训练起来。
于是忙了一年的壮力包括稍大些的男孩子们都被召集到了一个简易搭造的练武场。他们的县太爷一身长衫,身后站着两列护卫,皆着齐腰甲。贾珍很快地宣布了自己的计划,对于县太爷要他们训练,以应对万一,好歹在面对海盗的时候能够有点自保能力,大家是没有丝毫抵触的,甚至有些人十分雀跃,甚至想着要是到那时自己说不定还能够趁机手刃海盗,替家人报仇。没错,射阳县的老百姓和海盗之间早就满是血债,不死不休了。“很好,那么第一项训练就是跑步以及躲刀。”贾珍很愉快地宣布了首先需要培养的技能,这些老百姓们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才会操练,指望他们和正规的兵士那样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操练的内容也是不一样的,打得过打不过另说,总要得躲得过,所以跑步技能是必须的。至于躲刀,若是老百姓们看到刀子都傻愣在那里等着被砍了的话,那还有啥用?所以大家都必须得习惯面对刀子,并且能够极快地躲避刀子,这样的话再加上升级的跑步能力,至少先确保自保无虞,如此一来的话,好歹能保证大部分壮丁的生存能力。
虽然县太爷的命令很古怪,但是这两年来射阳的老百姓已经习惯听从县太爷的命令,反正县太爷再怎么样也不会害了他们的。看着那些壮汉以及孩子穿着棉衣竖褐跟着护卫们跑起来,贾珍从内心松了口气,这两年的管理还算是见效了些,到时候等城镇建设地差不多了之后,逃生训练也要展开了。或者说等居民区初步建设完毕之后,就先开始训练起来,不然的话,万一他的任期已到,结果还是没开展逃生训练,那怎么办?贾珍开始在心里琢磨起来,不过他觉得在射阳没有彻底稳定之前,皇帝应该不会把他打包到别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