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们吃饭,谁让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了,想挨鞭子就说啊。”狱卒见牢房闹腾了起来,忙冲了进来,赏了那些说话的人结结实实的一顿打,才叫他们老实下来。“还个个以为自己是官大爷啊,大爷我告诉你们,你们就是死囚,还是明儿就要死的死囚,都给大爷我老实点,不然大爷叫你们好好松快一下。”狱卒又啐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人一人一口痰,才转身走了,嘴里仍旧骂骂咧咧道。
“咱们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之前一个不做声的官员开口道,随即便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酒,这酒真差劲,哪里比得上自己平日喝得那些。
此时午时一到,这些官员纷纷人头落地,这刑场的地都被血给浸红了。老百姓们拍手称庆,各个眉开眼笑。有些百姓甚至带着冤死的家人的灵位,披麻戴孝地来到了刑场,好叫自己冤死的家人可以瞑目了。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了结,却没想到贾珍当场颁布了三条命令,扬州之患在于**,不在鬼神,倘若吏治清明,家家安居乐业,则鬼神不扰,神佛庇护,故此,故此颁布三条命令:其一,莫谈鬼神之事。其二,若有冤屈不得伸张者,可击鼓鸣冤,不受责罚,必定秉公审理。其三,若有发现妖道妖僧,不得隐瞒不报,一旦发现,以同谋论处。
第75章 暗潮
先不说扬州这边如何,如今京城乱成了一锅粥。各皇子本来紧盯着扬州的动静,尤其是在扬州花了极大功夫,拉拢了不少官员的四皇子,只是被流言和各地骚乱惹得几乎成了个火药桶的皇帝让他们开始无暇顾及起了别处的动静。这些日子,皇帝动辄责骂处罚办事不力的大臣和皇子,后宫也为此变得气氛紧张。
“这群废物,简直是枉费朕的信任,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把那些造谣生事的都给朕抓了,全部都砍了。”皇帝在内书房里翻了几本奏折,就忍不住暴跳如雷,把桌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监去传旨,让这些人立刻就办,不得延误。他绝对不容许有人威胁自己的龙椅。
“主子,奴婢听说今儿圣上又斥责了一番太子,说是办事不力。”皇后跟前的心腹宫女绘玉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悄声禀告了皇后。后宫虽然不得干政,但是要得到些消息却是不难。“我明白了。”皇后听了绘玉的话,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动,只是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主子,太子那里――”绘玉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语气,道。“慌什么,本宫的儿子若是连这些事情都需要别人提点的话,那倒不如趁早收了心思。”皇后瞥了眼绘玉,看起来这些时日皇帝对太子连番申斥已经让不少人心存不安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主子的意思是――”绘玉到底跟着皇后多年,眼界见识非同一般婢女所能相比,稳下了心神,问道。“按兵不动,眼下正是非常时期,你和绘心约束一下本宫宫里的服侍的人,可别出现那些背主或者是乱嚼舌根的人。”皇后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是非常重了,一双美目不同于往常的柔和,竟有几分凌厉。“是。”绘玉立刻恭敬地应下了。“嗯。”皇后从自己的首饰匣里择了一支步摇,让绘玉插在发髻上,旁边则饰以绒花,端得大气。
“主子,今儿皇上说了,要去文婕妤那里。”一个小太监得到了通传,进来向皇后行完礼,便禀报了自己的来意。“知道了。”皇后细细地品着手里的茶,便挥手让小太监离开自己的宫殿。“是个有福气的。”皇后拿过绘玉递过来的竹剪子,修剪起自己面前的花草来,将一些不必要的枯枝给减去。“这人就和这些花草一样,常常需要打理。毕竟眼下这天气对有些草木来说可不算好。”皇后瞧着花草,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
三皇子虽然野心勃勃的,但却有自知之明,早就改了主意,只一心做个贤臣。而文婕妤一向安分守己,并不参与后宫诸事。相比其他有子嫔妃,尤其是淑德二妃,文婕妤就显得淡然许多,且她又是个饱肚诗书的女子,一身书卷气使得她的宁静悠远的气质更加突出了些,在这般当口上,便得了文渊帝的眼,不似往常那般嫌弃文婕妤寡淡无趣,往她宫里去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让淑德二妃以及其他嫔妃们忍不住心生羡慕妒忌。
众嫔妃之中最着急的莫过于温嫔,眼下皇后对于四皇子淡了许多,她自己并非又不得皇帝喜爱,而自己的儿子这段日子为了完成好文渊帝交代的差事已经瘦了整整一圈多,就算办好了差事也要挨骂,叫她这个亲娘如何能够不心疼,偏偏眼下没人能替她们母子在皇帝跟前说说话,好歹叫她儿子的松快些。现下文婕妤颇得圣心,温嫔有意结交,可是她与文婕妤素无往来,竟是无从下手。另一边,她也担心自己的举动惹了皇帝的眼,反倒给自己儿子带来麻烦就不好了。这般焦虑之下,让本就身体有些不好的温嫔不免缠绵于病榻,喝了好多苦药汁。
温嫔这一病便病了将近两个月,淑妃德妃倒是往温嫔那里走动得勤快一些,文婕妤依旧是淡淡的,只要面子上过得过去便是了,她与温嫔的交情可不深。而皇后只吩咐太医务必尽心,循例赏赐,并不添减些什么。至于下面的那些嫔妃这些日子除了按时向皇后请安之外,奉承上头的妃嫔,心底里倒是更乐意去文婕妤那里走动,若是能得文婕妤青眼,在圣上面前略略提提自己也是极好的。
“主子,这往日可没见她们这么勤快过,定是”文婕妤身边伺候的蕊芯忍不住在文婕妤的耳边抱怨道,还没说话就被文婕妤用眼神制止住了。“慎言。宫中诸事勿要多言,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话给忘了。”文婕妤拿起一卷书,声如莺啼,教训着自己的宫女。“主子,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蕊芯是个藏不住话的,忙开口辩解道,她就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往日的时候,那些妃嫔可都忙着巴结德妃和淑妃两位主子,以及皇后,哪里顾得上这里。
“蕊芯。”文婕妤放下手中的书,一双美目盯着自己的宫女。蕊芯见状便知自己的主子生气了,遂低头不语。她并非没有把主子的话记在心里,可是私底下却忍不住将话说出来。“罢了,罢了,日后更加仔细些,祸从口出。”文婕妤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儿子虽然已无争位之心,可是眼下却逃不了官场倾轧,兄弟反目。前面的事情她不去多问,这里的事情她不愿叫自己的儿子多担心,有她这个母妃在,能叫皇帝惦记一下,总不会叫自己的儿子吃亏。
“我记得再过两月便是太子的寿辰了吧。”文婕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向蕊芯。“主子记得不错,正是八月初三。前儿圣上和皇后两位主子还说过最近不太平,不欲大办呢。”蕊芯的记性一向极好,脆生生地吐出了一串的话来。“明儿三皇子妃来瞧我,你记得提醒一下我这件事情。”文婕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嘱咐道。“主子尽管放心,忘不了。”蕊芯连忙应了下来。
“太子,你这几件事情可都是得罪人啊!”一个幕僚开口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太子挥了挥手,不再多做理会。劝说太子的幕僚见状便住了嘴,太子这几年行事不似之前那般急躁,可也越来越不听他们这些人的意见,眼见他们对太子的影响力越大地低了,日后这从龙之功只怕是悬了。幕僚对自己的日后越发地不确定,这脸上便带出了几分,好在太子已经离开了,并不瞧见,只是这幕僚的神色变化还是落在了厅里服侍的小太监的眼里。
“妾给太子贺喜了。”太子换了一身衣服,便往太子妃的住处去了,没有想到却见自己的妻子一身华服地给自己贺喜,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芸笙,这何喜之有?”太子忙扶起自己的妻子来,疑惑地问道。“太子生辰将至,这送来的贺礼却是这些年来最少的,就连前来拜访往来的人都少了些,可不是件喜事?”太子妃柳氏笑着道,随太子相携一起进入了屋里。
“芸笙这声道喜我收下了,这确实是件喜事。难怪母后总是说你聪慧明白,还叫我多跟你学学。我可不得向太子妃多加请教了。”太子一听便明白了自己的妻子的意思,笑着道。“太子夸奖我可不敢当,我做的不过是些小事,让太子无后顾之忧便是,而所求的不过是夫妻齐心,万事顺遂而已。”柳氏展颜一笑,将新鲜的瓜果送到了太子的跟前。
“我这日子可说不上顺遂,一个折子被退回个四五回,还要挨骂,这有的是兄弟大臣来给我找麻烦。在那跟前,这平日里说不上什么的话的大臣都比我得脸。我有时候拿笔都不知道该怎么写,又该写些什么了?这天又渐渐地热了起来。”太子想起这些日子来的那些麻烦事就忍不住不快,母后那里他没多说,免得叫母后挂心,自己的幕僚,朝中的大臣,他还要维持自己的体面,只能回到东宫找自己的妻子吐些苦水来。
“我知道你心里苦,这些日子下来,你都瘦了不少。咱们别光往这些恼人的事情上想,这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太子何不就当是种历练,眼下朝中事情繁琐,可别为了这些事情坏了大事,日后辛苦的还不是你吗?”太子妃柳氏轻轻地走到太子的身后,揉捏起太子的肩膀来,柔声劝道。
“还好有你在我的身边,叫我能够轻松些。我每每想到有你和孩子,还有母后,就觉得有盼头。为了你们,再辛苦又何妨?”太子握住了柳氏的手,眼睛微微合上,享受此时的宁静。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太子妃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开口说:“对了,近来南安郡王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这怎么说?”太子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连微微泛起的困意都丢到了一边。父皇一向忌惮西宁郡王和南安郡王,又怎么会多加重用。“前儿进宫,我正巧碰上了南安郡王妃以及郡主,她们虽恭敬守礼,可我细瞧她们的神情神态却有些不对劲,似乎有几分得色,又似乎――,总之说不上来的感觉,古怪得很。”柳氏仔细地回想了当时的场景,想要把自己的感觉表达出来。
“你说南安郡王妃以及他们家那个骄横的郡主?”太子皱了皱眉,开口道。太子妃的地位不是一般命妇可比,可以说除了太后,皇后之外,最为尊崇,岂是旁人可随意冒犯的。这南安郡王妃以及郡主竟敢以这般态度对待太子妃,自己的妻子,简直是大胆。“我想着她们这般神态,必定有什么缘故,南安郡王又不是什么安分的,怕是有什么事情。”柳氏是个聪慧女子,其眼光见解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她的话让太子极为上心。“我会多加留意的。”太子眯了眯眼睛,拍了拍太子妃的手,接着道,“今儿我就在你这里歇下了。”“太子这是图个清静自在吧,倒是明儿我这里得热闹了。”柳氏嘴角翘起,故意抱怨道。“她们若是敢吵着你,我第一个就不饶她们,你只管处理便是,有我呢。”太子立刻开口。
第76章 拐子
“贾大人,圣上对你可是极其看重。”在宣完旨意以及搬下赏赐之后,负责此行的李太监笑着道。“劳烦你公公大老远地跑了这么一趟。”贾珍笑着把准备好的尺头给了李公公,道。“这有什么可辛苦的,咱家领的就是这份差事,倒是贾大人可真前程似锦啊。”李公公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向贾珍卖个好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贾珍可是文渊帝看重的臣子,再说了贾珍这个尺头可不薄,李公公想了想,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等送走了李公公一行人,贾珍转回自己的院内,而赏赐下来的东西自有管家一一登记在册入库。过了片刻,指挥人收拾好这些东西的楚氏进了屋,笑道:“圣上可把那柄玉如意送你,可真是对你可是极其看重。”“不过是运气罢了。”贾珍微微一笑,拿起茶盏喝了口茶,道。“是啊,这关口上咱们也得小心。”楚氏不禁摇摇头,继续道,“圣上最近喜怒不定,朝中不少大臣都受了责难,本就是谣言纷扰之际,若是君臣离心——”
“这些就不是咱们可以多管的了。”贾珍摇摇头,反正这些事情也只能怪文渊帝自己,若不是他为了个仁君的名声,放任吏治,使得卖官鬻爵之风盛行,贪官横行,上下欺瞒,何以到了这部田地。这些年来,哪一年没弄出些事情来,可偏偏文渊帝只是一味地用兵士镇压,却不知道医治根本。倘若吏治清明,老百姓安居乐业,那谣言又哪里有这么大的作用?眼下,他倒是更担心当日逃跑的那一僧一道,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出来害人?
说起来,他偶尔想起当时的场景都有些害怕。“老爷,老爷。”一个小厮急忙进来禀告。“怎么了?”贾珍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小厮是他指给古粟的,古粟如今是他的左膀右臂,正替他探访扬州民情,暗地里追查那一僧一道的去处。“古先生他。”小厮跑得有些急,一口气喘不上来,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古先生他怎么了?”白棋有些着急地问道。“古先生他说要带着人去找太守了,说是那人是人贩子。”小厮总算是把话说出来了,他是被古先生派来跟贾珍禀告一声的,这小厮是个年轻的,还没多见识历练,生怕古先生吃亏,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
今儿,他跟着古先生在扬州城逛着,古先生一边走,一边还教他些东西。没成想看见路边有个人正在打骂两个女孩儿,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在一旁哭。说来奇怪,这男孩可了劲地往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背后躲。“古老爷,咱们还是走吧,许是人家做爹在教训自家的孩子。”这小厮也是个穷孩子出生,不然也不会被卖进贾府做奴才,并签的是死契,这般场景在贫困的乡下并不少见,故而小厮并不放在心上,开口道。
“你没瞧出有古怪的地方吗?”古粟瞧了一眼小厮,在他以及另一个小厮的耳边吩咐了几句,便往那方向走去。“老爷,咱们何苦多事,若是错了呢?”小厮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忙要拉住古粟,可古粟却不理会,还是一旁已经跟着古粟许久的小厮按照古粟的吩咐离开。
小厮见状只得按照古粟的吩咐,赶紧往贾府跑。古粟却早就赶上去拦住了还要打孩子的那个人。“你是什么人,管我家的闲事?”那人没好气地瞪了古粟一眼,喊道。“这孩子可不是你的,你是从哪里把这几个孩子抢来的?”古粟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却毫不胆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冷声道。“我说你是哪里来的孩子,这几个孩子都是我家的,你可别含血喷人?”那人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惊慌,但是随即就消失,立刻大声地道。俩人的争吵引来旁人的围观。
古粟本是暗访,一向跟着自己的有点功夫的小厮碰巧今儿不舒服,便不在身边。古粟虽然有些懊悔,但是却依旧面不改色地道:“若是亲生孩子,你倒舍得往死里打。若是亲生孩子,你一身富贵打扮,却给孩子戴串平安锁都吝啬。若是你是这几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为何这几个孩子对你没有半分亲昵,反倒害怕你?”古粟眯起眼睛,露出了几分气势,让那人不由地稍有畏惧。况且这人瞧古粟这身打扮,是个富贵人家出来的,还带着几分官老爷的派头,便已经有些胆怯,再被这么责问,脚忍不住微微往后挪了挪,他今儿是倒了哪门子的血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