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会儿男人是站直了的,他的腰腹比坐躺时更加结实紧致,肌理分明,所以玉珠有点掐不住……于是她干脆直接上手,巴掌直接就近上移往苍羲的胳膊上招呼,力道倒其实也没有多重,但听着啪啪啪地清脆响亮。
“你——”苍羲起胳膊想躲避,发出无涯归海苍羲神君令三界都为之胆寒的威慑警告,“你莫要太过了!”
玉珠见他抬高了手臂,她够不太着了,干脆绕过去打他的背,“前世冤家,为何不与我说?你个冤家!”
灵芝精惊恐万状地呆立在角落里,亲眼目睹着神尊大人被家暴现场的全过程……它怕自己会有被灭口的可能。
苍羲左右侧身还是躲不掉,面色黑沉如炭,怒火冲天。
他的错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拒绝那狗屁不通的冯祭酒怪他之错,不考科举怪他之错,听戏砸钱怪他之错,传谣怪他之错,如今他见她因谣言之事愁眉不展便勉为其难亲自出手要剪了那传谣者的舌头她还是怪他之错……总之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
岂有此理,开天辟地这四十余万年,他何曾受过这般亏待?呵,这负心而无情的人间,不待也罢,他这便归去,那重沂小儿的命格谁爱担谁担,总归他是不伺候了……
就在夫妻二人乱成一团之际,玉珠因为这一番起起伏伏的大动作,原本险险压制的作呕之意又开始往上不住翻涌,她身形一顿,忽然停手,然后猛地转过身去,撑住竹墙吐了起来。
“呕——”
呕出一口酸水来,玉珠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痉挛,面色一下便涨得通红,这种感觉似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唔——呕——”
见此情形,苍羲先是怔愣一瞬,而后左右看看,从摇椅旁竹茶几上的茶具盘里正面翻过来一只茶杯,倒了一杯清茶,走到玉珠身边递给她,一只手抚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且先将气儿喘顺了再喝。”
玉珠又是一阵干呕,直到最后她觉得已经快要把自己的胆汁都吐干了她一手撑着墙,颤巍巍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清香凉淡的茶水缓缓入喉,才将将那尚在翻腾呕意压下去一些。
她直起身失力微微仰后倒去,直接靠进了苍羲的怀中,她抬眼看向苍羲,眼角还有呕吐时沁出的泪水,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语气里若有似无的委屈,“相公,我大概是吃坏了,这屋子里闷得我难受,咱们且先出去吧。”
苍羲点点头见她打横抱起,走到门边一脚踹过去,竹门本是朝里开的,这么蛮力地朝外一踹,整扇门“啪”地一声轰然倒地。
外头候着的木彦行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大跳。
玉珠窝在男人怀中,轻锤一下他的胸膛,小声嗔怪:“你轻着点儿!真是的,这么大动静,是想把别的人都引到这儿来吗?”
苍羲皱眉,低头横了怀里的人一眼,没有说话。
走下竹屋的台阶后,木彦行见玉珠是被抱着出来的,一副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模样,方才玉珠第一次呕吐时他也主意到了,面色关切急迫,“姑娘,这是怎么了?”
玉珠无力地冲他摆摆手,“也无大碍,这里木先生先交给你,吴世宗且先找个隐蔽的地儿藏起来,你们从竹林北面走,那边人少,万不可被发现了,我过后再来处理,现下我得先回去了……”
跟着来的一共四人,除了当初作为夫子入府的木彦行外,剩下的几个都是金家家仆,一家人的身契全在玉珠手上,不必担心他们会说漏出去。
所以暂且先这样再说吧……
她现在吐得浑身无力,脑子一阵阵地眩晕,耳边嗡嗡作鸣,连意识都有些迷蒙起来,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苍羲看着怀里蔫蔫的人儿,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抱着人的一只手手指尖有一缕缕细微的灵气溢出,悄无声息地钻入了玉珠体内……
脚下步伐一再加快,就在他想直接飞起省事的时候,跟在身后已经快追不上的云彩在大声呼喊等等她,苍羲才意识到,于是极不情愿地刻意放慢了稍许速度。
来时的马车就停在竹林边的小道上,此时正值正午时分,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
苍羲抱着玉珠敏捷地钻进车厢里,对云彩喊了声“回府”。
云彩气喘吁吁地赶到马车边,有些傻眼,她哪里像是会赶车的样子,来时赶马车的罗护院留在竹屋那边帮着从另一个方向扛吴世宗。
云彩羞愧又急切地对着她姑爷嗫喏道:“奴婢不会赶车,会伤着姑娘的……”
苍羲瞪了这没用的丫头一眼,“你上来护着她。”
云彩奋力爬上马车,从姑爷怀里接过姑娘,苍羲坐在前室位置,握紧缰绳,马鞭狠狠一甩,马儿吃痛,哒哒快跑起来。
从竹林道城中的金宅,本来再怎么着也得花上个半个时辰,苍羲一边下了狠劲儿驾马,一边悄悄作弊让马车有了神助跑得飞快,不顾两炷香时间就回到了金宅。
苍羲抱着玉珠一路飞快往清风苑赶,云彩跟在身后大呼小叫,等苍羲把人放到床上的时候,床边就已经围了一圈人。
苍羲把人安置好,刚想拉过玉珠的手给她好好探一探,结果府医就在这时候被拉着急匆匆赶来了,大家你推我让地往边上挤把位置给大夫留出来。
于是就这样,苍羲生生被挤到了床尾,他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几下,好险没忍住。
玉珠看着众人慌张急切的模样,出声安慰他们,其实她在回来的一路上突然感觉好了很多,这会儿已经不再那么无软无力了,也暂时不想再呕吐了。
大夫在玉珠腕上摊帕然后就开始闭眼听脉。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包括床尾的苍羲。
房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大夫,可时间慢慢流逝,好一会儿还不见这大夫出声,就见他皱眉沉思,一会儿咦声一会儿换只手再诊,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
众人皆被大夫这番样子搞得神情紧张,包括玉珠自己。
“大夫,姑娘这是怎么了?”奶娘都快急死了,实在忍不住便出口问了。
“这……”大夫摸着自己的胡须,犹犹豫豫地答不上来,“说姑娘症状是呕吐且晕眩乏力,这脉象暂且看不出……”
话还没说完,苍羲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蛮力一把挤开大夫,冷声道:“起开,我来。”
大夫被他生生挤走,玉珠不赞同地嗔了他一眼,问道:“相公你还懂医术?”
苍羲没有回答,掀开铺在玉珠手腕上的丝帕,指腹与她的肌肤相触,样子就是在搭着手指问脉,事实上一道醇厚的仙灵之气已经悄无声息地自手腕探入了玉珠体内,顺着经络分散流窜向她的四肢百骸。
苍羲闭眼感知。
灵气缓缓分流最终又汇聚在了玉珠小腹之处……
苍羲猛地睁开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玉珠,一瞬不瞬,看了好久,渐渐地玉珠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苍羲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眼,再探,再睁眼,然后再闭眼,在接着探,接着睁眼……这样来回几次后,终于是得到了确定。
“相公……可、可是看出些什么来?”玉珠紧张得有些结巴。
所有人都看向苍羲。
苍羲和玉珠对视一会儿,而后将目光缓缓移至她的腹部,那语句叫人实在分不出究竟是在回答陈述还是在疑问,“你……有了身孕?”
身孕……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玉珠张圆了嘴,不看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我……有了身孕?”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那大夫,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啊,这脉象我说怎么瞧着这么奇怪,姑娘出现干呕眩晕等症状,并非吃坏了肚子,也极有可能有孕的表现,许是月份尚浅,所以老夫暂时没诊出滑脉来。”
大夫的话犹如石子儿投入湖水,一下便激荡开了,众人一下就嚷开了,金家盼这个孩子盼得太久了。
奶娘双手合拢,激动地拜天拜地碎碎念,大夫本来还想再给玉珠诊一次脉,奈何这个姑爷占着位子动也不动,喊他他有不理……云彩急匆匆跑出去去通知金父金母去了,云霞给玉珠去倒水……
屋子里闹哄哄的,唯有即将为人父母的两个,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玉珠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腹,还如同往常一般并无甚特殊触感,但她就是觉得神奇到不可思议,在她还毫无所知的时候,这里便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孕育……
苍羲漆黑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玉珠的腹部看,仿佛要把里面的孩子盯出来一样。
四十余万年来,他从未想过会自己有朝一日会得来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从未想过。
小崽子……
他有了一只即将出生的小崽子……
他的小崽子。
嘶——
这只小崽子,不是路边随手捡来的那种,而是这个让他生出了情丝的女人与他一同孕育的将来有一日会为出生的,他的孩子……这多么神奇!他明明自己便是神明,但依旧觉得这是何等神奇。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神仙,苍羲大人天赋自然异于常人,所以动作如此之快,快到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对于苍羲大人来说,小崽子分为两种,1、路边随手捡的(之前捡过两只,俩徒弟),2、和我老婆生的。
第38章
过完这个生辰,玉珠便满整十九了。
在她这个年纪,别的姑娘差不多都早就当娘了,比如她闺中密友江悦禾,和玉珠同龄,十五岁出阁,如今大的那个孩子已经满三岁了,小的那个再过几个月也即将出世。
玉珠虽成婚晚,不过这个孩子倒是来得意料之外得快,满打满算她成婚也才三月余,即便她自己也迫切想要在婚后能尽快有个孩子,但这个孩子的迅速到来还是令她惊喜到手足无措。
不光是她自己,整个金家都是惊喜过望。
金父金母在被告知女儿有了身孕后,先是惊诧得不敢置信,饶是金母整日里烧香拜佛求注生娘娘、送子观音,也没想到居然如此灵验……
惊诧之后一大家子便是欢喜若狂,不论金父金母,就是连那十二个小娘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金父金炳天这些日子因为戏楼砸金子一事闹出谣言一直都看这个女婿不大顺眼,但如今瞧来,女儿能如此之快怀上身孕,不违心地说,确实有这小子的一半的功劳。
金炳天甚至还在心底暗自腹诽,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天赋异禀哪……他一妻十二妾一共十三个女人,忙活了大半辈子才仅仅得来了这么一个闺女,没成想这小子才个把月的工夫,就把他一辈子的难事给办妥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当然这也是他的宝贝女儿争气能干的结果!
金家盼这个孩子盼得实在太久了,若能是个哥儿,那那些虎视眈眈垂涎着金家的人们就再也没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玉珠本是急于需要一个助她脱离困境的孩子,可当这个小生命真的在不知不觉间悄悄降临之时,她才发觉,并非仅仅是为因金家需要这个孩子来化解困境,这是将她与相公血脉相契的结晶,将来这个小娃娃出生以后,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都将视之如珍宝。
整个金家从上到下都在欢天喜地都期待这个孩子的到临,孩儿他爹依旧游离在状况之外无法回神——
一家人稍稍热闹高兴过之后为了让她好好歇息安胎都离开了,房里除了玉珠以外就只剩下云彩和她夫君了,云彩是来回话的,而男人就安安静静地蹲在边上。
“人已经藏妥当了?没叫人看到吧?”玉珠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安胎汤,将空碗递给云彩,因着天儿渐渐地热了,玉珠靠坐在床头只在腹部盖了张薄毯。
坐在床沿边的某个人默不作声,趁玉珠和云彩说话期间,一只手悄悄挪动一下,再挪动一下,钻进薄毯下,摸上了玉珠的小腹,大掌抚在上面,停顿片刻,似在感知确认那腹中的温热……再次确认完之后,又悄悄地把手撤回来。
玉珠也没去在意这人的小动作。
云彩接过碗,将帕子递给玉珠,回答道:“姑娘放心吧,已经安排妥当了,罗护院说藏得极是隐秘绝不会轻易被发现,他们一路过去的时候没没碰到一个人影,没人瞧见的。”
玉珠稍稍安下心来,心中开始盘算着究竟该如何处理吴世宗……
再给人送回去那必定是不成的,吴世宗一旦自由,势必会反扑报复金家,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家这个做事不大有谱的孩儿他爹。但也不能真的剪了吴世宗的舌头送去大北荒漠叫他回不来宁州,宁州和大北荒漠之间路途遥远,中途若是除了什么岔子叫吴世宗逃脱了,亦或自己的人出了什么问题,这都是极难办的,看来,此次必定要彻底绊倒吴家才行……
玉珠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陷入沉思,她得想个万全之策才算妥帖。
正想着,适才那只不安分的手再一次钻入她腹部的薄毯之下,手掌拱起放平拱起放平的动静隔着一层薄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