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依旧和几个侍女在聊着,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点小动静,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往这边扫一下。
……
待到厨房备好了午时的饭菜,云霞出来喊姑娘姑爷该回去用膳了。
玉珠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屋里走,今儿个中午厨房做了她最爱的八宝鸭和桂花糯米藕,许久没吃了,倒真是馋的紧。
玉珠满脑子都是她的八宝鸭和桂花糯米藕,丝毫未曾注意到身后那个面色黑硬的夫君……
玉珠进来胃口大好,凡是吃到她爱吃的她能将那肚皮都吃得溜圆,因此这一顿午膳吃得也是津津有味,因此也没在意旁边的男人其实根本就没吃几口,更没注意到自己偶尔一筷子给他夹的菜其实男人因着赌气一口都没吃。
神尊大人脾气一贯大得很,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主动来和他解释解释那个葛大公子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因此心中很不愉悦,气性不顺,夫妻两就此闹起了别扭。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男人当方面的闹小脾气,因为玉珠压根就不曾注意到。
临到入睡前,夫妻两个洗洗涮涮后玉珠躺进床中,准备一如往常那般从背后拥住夫君先亲昵一会儿却被男人一声冷哼给躲开了,她还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的了相公?不高兴吗?快快转过来抱抱我嘛,不然我睡不踏实。”玉珠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撒娇着用额头用蹭男人的背,一只手去够他的脖颈,想把相公勾着往这边侧身过来。
苍羲默不作声,鼻腔里轻轻哼出一个冷音,将她勾在他脖颈处的那手臂拿开,硬邦邦地说了四个字“困了,睡吧。”
而后便不再理会身后那个小狗一样不停供他后背的女人,闭着眼心想,夫妻双方理应坦诚,他可不是随意就惯着她的,但若是她能自己主动解释一番那姓葛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他倒还是能如常一般搂着她入睡的。
可惜这夫妻俩一点儿都没有心灵相通的默契,玉珠对着一个宽阔伟岸却僵硬沉默的背是丝毫领会不到夫君心中所想,她脑袋抵着他的背,蹭了一会儿后也折腾累了,便在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去了。
从这几日开始玉珠忽然变得极易劳累困倦,睡觉歇息的时间也增长了,大夫倒说无大碍,这是孕期正常反应。
苍羲等了一会儿,感觉后背上那小狗乱蹭的动静安静下来了,微微转身一看,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熟了,甚至还隐约起了微鼾声……
苍羲轻呵了一声,在她蹭乱的刘海上稍加重动作呼撸一把,然后扯过被她踢到床脚的毯子盖在她的胸口,将人搂进怀中,夜色静谧,他也开始进入浅眠。
……
第二日,玉珠一直睡到,因怕她饿着了肚子才被勉强喊醒,只是未曾感觉到睡饱之后醒来的轻松爽快,反倒只觉的越发困倦和劳累。
从前几日开始,玉珠便有了这种感觉,吃得多,胃口极好,却还是非常容易饿,睡不饱,稍微动动便觉得困倦乏力,睡了便很难醒转,睡梦中感觉沉重吃力,醒来依旧困顿虚乏……但听着大夫说过这些症状都是孕中夫人普遍会出现的,因此玉珠便没有在这上面多留意,也没怎么和夫君还有身边的人多讲过。
玉珠揉着惺忪的睡眼,跌跌拌拌地下床洗漱,差一步就摔倒了,还好男人握着她的腰将她扶稳,被瞪了一眼后玉珠笑着坐下来开始进些垫肚子的吃食。
云朵在旁伺候着,顺带就提起了昨天葛麟启的事,她对玉珠道:“姑娘,那银票的事,林叔今早去办了,今早葛家搬家,好多人都去瞧热闹了,林叔就找了个可靠的人,把银票塞进了葛大公子的包袱中,您就放心吧。”
玉珠点点头,“嗯,那便好,但愿能帮上他吧,让林叔以后偶尔看着点,葛家其他人我也没那闲心管,但葛麟启那副身子骨,若以后有了难处,我们在暗中能帮一些就是一些吧。”
又来了又来了,昨日还没完,今儿个还要继续,还真没完没了了,那以男的究竟有何特别,竟这般费心费力?
已经忍了一天一夜,神尊大人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不堪忍耐了,抓心挠肺得难受,于是他听着主仆俩聊天,假装不经意插话,“此人……你倒是熟啊,瞧着竟如此上心。”
玉珠一顿,只以为夫君是因着葛天启的缘故对葛麟启也心有不满,随后笑着解释道:“也不是上心,只是葛麟启从前也帮过我不少,他本人不曾与我金家结怨,虽葛天启是罪有应得,但到底是我的谋算,葛麟启也是无奈不得不被连累,他那身体,遭不住磋磨的,相公,他行事为人的做派都与葛天启不一样,咱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苍羲冷哼一声,嘟囔道:“行事为人的做派……你倒是了解……”
玉珠后知后觉,终于是听出了男人话语里的不对味儿来,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于是她当即柳眉一挑,杏眼一瞪,“相公你说这话是作甚,什么叫倒是了解,从前的旧识,他在生意上帮过我,我记于心怎的了,我说要帮衬他一把,也是当着你的面当着大伙儿的面大大方方,你说这话,是想气煞我吗?”
云朵见这陡然不对劲的气氛,明白自己又成了极其多余的存在了,赶忙悄无声息地退下,把战场留给夫妻二人。
苍羲见着丫鬟溜出去把门关了严实,他哼一声,声音也响了些,指着床柜暗格那处放钱匣子的方位,“可是你自个儿说过,那里的钱算作私房钱,只是你我二人平日的花销罢了,怎的还给个不知所谓的男人用上了?”
“我——”玉珠一时语塞,“我……那还不是怕人在外头不知道何时就离开了,所以等不及去账房支钱,就叫云朵先拿了那里的钱应急嘛,宋元祈你怎的会想歪这些,如此小气……”
说着说着玉珠也来气了,越发觉得自己得理,伸手就在男人胳膊上掐了一把,“你老兄还好意思说我,你莫不是忘了前几日你从那匣子里也拿了一百两跟个纨绔似的去买了两只蛐蛐回来,结果才养了三日就被你养死了,一百两就此泡汤,怎的,我就不能同样取个一百两照顾一下旧识?”
说着说着,玉珠就觉得自己心绪越发不顺,躁火越来越盛,心口直泛堵,最早之前那种恶心呕吐之感又开始隐隐翻涌了……
神尊大人气结,“你……休要混淆了概念,这……这哪是同一桩问题,我是说……”
玉珠才懒得听他说些什么,她自己也觉得,最近自己这脾性是越发无常了,才辩了几句,她就心口闷堵,怒躁之意越加旺盛。
于是她板着脸,一拳头就朝着男人的胸口锤了过去,“你这冤家东西,一天到晚尽惹我生气,气煞——”
谁知身子前倾一个不稳,玉珠头往下朝苍羲身前栽了下去。
苍羲一惊,动作极快,下意识地一捞,便把人捞进了自己怀中,玉珠一头撞在了他胸膛位置。
力道其实很轻,只是头颅那么轻轻地震荡了一下,玉珠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一阵翻江倒海……
这感觉来得实在太过迅速猛烈,都等不及她撇头把人推开,就张嘴“哇”地一声,把方才吃进去的那些尽数吐到了苍羲胸口位置,吐得一干二净。
苍羲的脸一下就绿了,看着那呕吐物顺着他的衣襟黏答答地往下掉,他额头的青筋瞬时爆出,突突地跳得欢快。
他赶紧握着玉珠的肩膀伸直手臂将人扶稳拉开距离,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迎面就看到了玉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他一怔,紧紧得扶住她的肩膀,正待探一探适合情况,玉珠面色一狞,又是哇地一口吐了出来,且一连呕了好几口,吐到后来只是一些酸水。
玉珠只觉得自己吐得胸口一阵阵锐痛,五脏六腑像是被利器混搅在了一起一般,浑身的力气在这番呕吐时像是被抽干了,整个人瘫软这往下坠,脑中轰得一声发出嗡鸣,上下颚的牙齿不自觉地战栗发抖,她被接住靠在苍羲怀里,勉励抬头望向他用尽全力只能说出两个字,“相公……”
……
此后的千万年岁月里,苍羲每每忆起这一幕,脑中便是一片血红的刺目。
在他这四十余万载的岁月,他经历过无数惊心动魄的时刻,便是那尸痕遍野、血流成河的上古战场,他孤身受困,绝路在前,都不曾叫他惊慌,就是被那天地间最凶煞的魔兽利爪穿透胸膛,他都不曾这么害怕过……
再没有那个瞬间能如这一刻般叫他慌了心神,心间恐惧无限滋生,这几乎成了他此后漫长无尽岁月里挥之不去的心悸之症,血红的一片,血迹蜿蜒而下……哪怕后来她依旧平安康健地站在他跟前,只要一回想起这一幕,都叫他无法平复。
一切化作无声,就在他面前,在天界都道一句无所不能的苍羲神君面前,他看着她,惨白的面色,再次张了张嘴,仿佛哑了嗓子,没了声音,然后一片刺目的血红从她嘴里突然溢出,顺着下颌潺潺而下……
一口又一口,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涌出,那血气在他鼻尖蔓延开来,他看着她的目光已近迷离失神,几乎快要没了意识。
苍羲自己双手都是麻木的,他抬手给她擦了擦,鲜红色立刻染满了他的双手,他听见自己有些走调,“珠珠,没事,没事的珠珠……”
作者有话要说:苍羲大人:完了,把老婆气病了,要跪搓衣板了~~
放心吧,这只是让在小孩出生前让父母感情再升华一下,毕竟人和仙之间就算没有生殖隔离,那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毕竟生娃娃的时间就对不上,孩子最多还有一章就能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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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金宅这天,倒是不若往常的忙碌,尤其是清风苑里的下人们,都得了清闲。
早前时候,姑爷说姑娘此胎孕中着实辛苦,休息不好,精神不足,越发辛苦清瘦,眼看就要进入炎夏三伏天,他担心姑娘苦夏会于身子有碍。
金家在城外西郊有个避暑的别庄,那里景色宜人,环境清幽,也比在城中宅子里凉爽舒适,姑爷便说要带着姑娘过去住段时日,好叫她安心养胎。
姑爷走得有些急,连金夫人说给小俩口准备些吃穿用的带走的工夫都不曾等,只带了三两个随侍的婢从便匆匆上路。
宁州城外三里地之远便是一面群山,金家的那座避暑别庄就在山脚下,四周都被郁郁葱葱的绿树包围,环境优美,安静清幽,倒的确是个修养调息的好住处。
只是除了盛夏,金家人平日里几乎不来这处地儿,庄子上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管事负责日常的洒扫,这次主家来得急,又只带了三两个仆从,长久未住人,一时间倒显得清冷。
灵芝精月明托腮坐在台阶上,守着身后将整座小院落严丝合缝包围的飒星大阵。
他回头看一眼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法阵,轻声叹了口气,这种上古护盾大阵他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今日有幸让他得见一回,本也应该是令人振奋激动之事,只可惜,眼下时机不大对……
他法力低微修为浅薄,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该做的已经按尊上的吩咐都做了,现下能做的也就是守在此处防止庄子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凡人不慎误闯,顺道等等消息。
飒金阵的阵眼处被分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衣着华贵到能亮瞎人眼的男人。
灵芝精倏地转过头去,忙问道:“怎么样司命星君,里头的情况如何?可有好转?”
男人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擦着额头冒出的细汗,他把因疯狂输出过灵力后一直颤抖不止的手搭在灵芝精的肩膀上,仰天一声长叹——
唉,真是作孽哪!早知道会成如今这番局面,他当初就不求着苍羲神君接下宋叙的身份了,仙凡生子……到底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回想起方才在里面的神君,满脸如霜冷峻,只一言不发地将他浑厚充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如金娘子体内,然而那金娘子的身体神魂却犹如一个不知深浅无法测探的无底之洞,汹涌澎湃如潮水的灵力一浪接一浪地涌入,却瞬间干涸,毫无动静。
为了让神力能更舒畅地发挥,神君直接就将他手上做掩饰用的骨珠给摘了……司命在旁看着,面对濒临暴走失控边缘的神尊大人,他却不敢多说半个字,眼下的情况,就算被天君发现了那也只能如此,只是可怜他司命危矣……
“明明昨儿个还什么事儿都没有,怎的一下就这样了呢?照理说,有尊上在,这不能够啊,究竟是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妖魔要害夫人?”灵芝精挠挠头。
司命摇头,“应当不是。”
这天地间也没有哪个妖魔有那本事能在连苍羲神君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害了他的妻儿,司命方才在里面的时候,也帮了会儿忙,他试着探了一下,症结应当就在金娘子腹中那孩子上,神君灵力源源不断地供给,俱都被那孩子吸收,但除此之外再无反应,金娘子的生气却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流失着,他也说不上这究竟是为何。
司命继续感慨,“我们俩是没法了,也只能等着了……话说,运云枢上神怎的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