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文豪,还钱!——不语忍冬
时间:2021-07-19 09:48:51

  钱麻子心知自己一旦被逮住,就是个死字。可对方没杀他们,那就是自己还能起点作用。
  周恪似笑非笑的看他两眼。这个干瘦的年轻人脸上长满了痘印,应当是出水痘的后遗症。
  此刻,他微微低头,恭恭敬敬的垂手。即使身体还能看出轻微颤抖,但至少话语清晰,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畏惧。
  这是一个标准的投机者。只要找到机会,再小的裂隙都能被他扩大,试图从中博取巨大的利益。
  求利的人不可怕,周恪笑起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钱麻子呼吸都急促起来,干瘪的胸脯颤动了两下,双目像烧着一团渴望的火。他压抑着害怕、激动,开口道:“我想跟着大人!”
  他再也不想过这种命如刍狗的日子里,吃不饱穿不暖,卑贱到尘埃里,任谁都能来踩一脚!
  他憧憬的望向周恪。他要像这位贵人一样!威风凛凛,一句话即可决人生死。
  周恪看了他一眼,原来不是个投机者,是个会迅速背信弃义、转投敌营的真小人。
  不过,若不是给叶青通风报信的收益够高,他也不敢冒着巨大的风险当暗线。所以只要周恪给的利益够高,钱麻子即刻就会对周恪死心塌地。
  当然,如果有人出价比周恪还高,那钱麻子自然而然就……
  周恪想了想,没说话,马平泰会意,当即一句,“小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在跟你商量吧!”
  命都捏在他们手上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钱麻子抖了抖,低垂着的双目里俱是阴鸷。这种被人践踏的感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等钱麻子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惯来的嬉皮笑脸。
  他点头哈腰,“是是!军爷说的对!领路!小的这就领路!”
  周恪微笑看着油滑的钱麻子。马平泰的话让钱麻子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不至于生出太多的妄念。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就到了施恩的时候了。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假如事成,你会获得功勋。可以凭借这笔功勋选择兑换粮食或者钱财。然后前往我治下当一个普通人。只要你勤恳劳作,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钱麻子小心翼翼试探道:“那第二个呢?”
  周恪瞥了他一眼,心知钱麻子都走到了这一步,是绝不肯当一个平凡甚至平庸的人的,从此过着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
  “第二条,你可以凭着这份功勋入伍或者进县衙当官吏”。
  钱麻子眼前一亮,几乎张口就就要喊出“我选二”。可他转念一想,天下间哪儿来这么好的事情。
  果然他听见周恪说道,“入伍是有要求的,必须达到要求”。
  沈游和周恪征召的全是精兵。入伍之后除了高强度训练,还得读书识字。与此同时,福利也是一等一的好。
  可不是像大齐那样上大街上随便拉个老弱病残就算是士兵的。钱麻子这身量、力道,明显不符合入伍要求。
  “那大人,这个……官吏……”,钱麻子欲言又止。他压根儿没想入伍。好男不当兵,他还想好好娶媳妇儿呢!
  周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如果选择官吏,那么有三年的有效期。如果三年内有一年考评不合格……那就对不住了”。
  钱麻子开始纠结起来。如果选了做官,那保不准三年后什么都没有。可让他拿了钱和粮食就走,他又不甘心。
  钱麻子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大人!小的认路!小的也能带!”,匍匐在地上的赵六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急急忙忙自荐。
  不过就是带个路罢了,就能够拿到粮食或者当上官,傻子才不选呢!
  赵六胆子再小也看出来了,这位大人没杀掉钱麻子,那也不会杀掉他赵六。
  他贱命一条,若此时不赌一把,博一个前程,必定要懊悔终生!
  “大人!大人!”,钱麻子一急,连声道,“小的这就给各位军爷带路!”
  两人眨眼之间就从争相抗拒带路到竞争上岗。
  周恪满意的笑笑。沈游,你看,人只要有贪欲,挑拨离间就永远有用。
  况且两人一同带路,又是竞争关系,直接避免了其中一人试图把他们带进沟里这种情况。
  “大人!方才缺的那八人已经归队”,马平泰轻轻说道。
  “传令全军,抓好连接带!”,周恪一声令下,“出发!”
  千余人的军队在黑暗里急行军。月光照耀之下,前方是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灾民,后头跟着一条皂色的长龙。
  蜿蜒而静默。
 
 
第135章 
  “怎么回事?”
  马平泰一脸凝重的看向前方,偶尔还浮现些许凝重。
  按照史量和姚爽说的,云岱山脉内部四面八方各有数道防线,布设着大量哨探。
  但现在这第一道防线里的哨探们倒是还在,就是都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马平泰站在远处一望,随随便便就能看见十七八具尸体。这还只是被发现了的。那些掩盖在树林子里、房屋内外的只会更多。
  马平泰下意识的看向周恪,等着他下令。
  周恪没有动,相反的,他只是打了几个手势。
  马平泰一愣,将手势传递下去。这是军中常见的训练项目——在黑暗中传递军令。
  而周恪的这两个手势意味着“原地不动”、“哨探先行”。
  出来的探子压低了身体,半匍匐在草丛里,小心翼翼的腾挪过去。
  防线位于山脚处,而周恪他们的大部队在对面山上的林子里。探子必须轻手轻脚的下山,然后慢慢的绕过去。
  良久,对面的防线处一动不动,唯有熄灭多时的篝火处被风刮过,发出轻微的哔啵声。黑黢黢的夜里,简直格外恐怖。
  探子曹大由和赖立冬两人心如擂鼓,越靠近营地就越紧张。偏偏营地里被收拾的极好,基本没有野草。
  两人只好先在角落里找了间偏僻的房屋试图躲进去。
  一打开门,曹大由差点尖叫出声。
  一具尸体睁着血淋淋的眼睛,直愣愣的倒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一推,尸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曹大由吓了一大跳,腿还软了半条。
  赖立冬的眼刀子即刻飞了过来。出来做哨探,闹出这么大动静,嫌弃自己命太长吗?!
  他下意识拽上曹大由就想躲,忽然愣了愣,才道:“不对啊,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没人来查探?”
  两人即刻转身出去,一间一间查看过去。这才发现,房间里基本上全是尸体。
  “大人,查探过了。几乎每间房都有尸体。好多人衣不蔽体,摆明了是在睡梦中忽然被人袭击的。身上的伤口各不相同。大致分为刀伤、贯穿伤两类。”
  赖立冬喘了口气,补充道:“初步验看了一下,没有火铳伤”。
  周恪一挑眉,心知这地方多半已经被那位赢家洗劫过了。会跑来洗劫防线驻所的多半不是叶青或者叶大牛。
  也就是说,秦承嗣赢了。
  周恪倒也没气馁。这个结果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里应外合、多番算计之下秦承嗣的军队要是都赢不了,周恪反倒要怀疑他的能力了。
  唯一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杀完人没有派兵驻扎在这个防线里?
  周恪笑起来。这就只能够用一个理由解释——秦承嗣的人手不够了。
  他们必须先保证九阜山主营地的安全。紧接着,急需诛杀各类叶青和叶大牛的部众。数次血战下来,死伤日渐增长。偏偏秦承嗣又身在北方,无法及时补充兵力。因此人手日渐稀少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们杀完了人,连尸体都没收拢。因为根本不需要收拢。天气日渐冷下来,不太可能产生疫病。况且不超过半个月,这些尸体就会变成山林里野兽们的食物。
  “一队到三队收拢、查探尸体,四队到七队以组为单位分散查探四周。剩下的做好轮班值守”。
  “两个时辰后即刻启程!”
  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消耗在这里。停留在此除却为了查探是否有情报,也是为了恢复自己奔波了一路而极速消耗的体力。
  短短两个时辰,他们又要再度启程。这时候早就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天亮对周恪而言极不友好。毕竟大家穿着皂衣,急行军来打仗,要的就是夜里袭营。
  故而到了白日,众人不仅要更加着急的赶路,还必须要更为小心谨慎。人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生怕遇见个目击者。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居然已经到了第二道防线。
  断肢残骸,再度上演。
  第三、第四道防线也是如此。
  周恪不仅没有欢欣鼓舞,面色反倒越发沉重。
  原本周恪以为对方极有可能会学叶青,设置多道防线。
  但这样一来,由于敌人在战争中死伤过多,再加上要驻守的防线数增多,直接导致每道防线配备的人数相应变少。
  极易让周恪各个击破。
  可现在前四道防线都没人。这意味着敌人将手上的兵力彻底集中,重点布设了后几道紧要防线。这样一来,每一道防线的布置就更加严密、周全。
  意味着周恪攻破一座防线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的代价就更大了。
  周恪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看来秦承嗣这一次派出的将领应该也是个老于作战的悍将。
  “前面还有几道防线?”
  周恪看着赵六和钱麻子,轻飘飘的问道。
  钱麻子哪儿敢疏忽怠慢,恭恭敬敬道:“大人,小的也不太知道”。
  他只是有一次无意中跟着另一个叶青的暗线上过一次山。毕竟叶青找的暗探全是他自己部下的家人。
  我钱麻子可没有当土匪的兄弟!他狠狠啐了一口,自觉也是要当官儿的人了。
  周恪没搭理陷入了自我沉迷中的钱麻子,而是将眼神转向了赵六。
  赵六已经没那么怵这些军爷了。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云岱山脉内部势必是出事了。
  也是,他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赵六苦涩的笑笑。按理,当日这帮军爷刚来的时候,他照着往常的法子往家门口摞了三大块石头,那时候他弟弟赵小八就该来找他了。
  结果呢!迟迟没有消息。他实在等不住了。既怕弟弟在山上当土匪出事了,又怕这帮军爷是来剿匪的。
  无奈之下只好孤身上山,既是报信也是找弟弟。
  可现在这幅样子,死了这么多人啊!赵六嗓子眼堵的慌,眼皮跳的厉害。小八到底怎么样了?!
  “大人,我弟弟平时没说过!我、我不晓得前头有几个……这种防线!”
  赵六急得不行。他平日里根本不会上山来找弟弟,全是小八主动联系的他。若不是两人都怕出事,赵小八告诉了哥哥上山的路线。否则赵六根本不知道怎么上山找人。
  一时间,赵六又急又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鼻涕眼泪一起下来,猛的磕头就想求周恪,救救他弟弟吧!
  周恪面色寡淡,眼看着有人跪倒在他面前,眉毛都没抖一下。
  别看赵六把他弟弟说得这么可怜,这个赵小八年纪轻轻落草为寇,估计趁火打劫、奸淫妇女的事儿没少干。
  否则他哪里来的粮食接济哥哥,还能够数次下山跟赵六团聚。这个赵小八少说也是个小头目了。
  而小头目,不是被秦承嗣部众杀了就是彻底逃进了大山深处。
  所以周恪只是淡淡道:“我不认识你弟弟,届时你得自己去找”。
  赵六一时间目眦尽裂、悲从中来,即刻就要哀嚎起来。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弟弟有没有说过上山的捷径、防线之类的消息”,周恪温和的语调里带着些许蛊惑,“你若能提供有效的消息,保不准我到时候能派人找找你弟弟”。
  赵六呼吸一沉,被堵塞的脑子疯狂的转动起来。
  半晌,他心凉了,“没有,没说过”。
  周恪倒也没失望,他原本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不过只是顺手下了个闲子罢了。
  “大人!大人!”
  钱麻子急急嚎叫起来,“我想起来了!那赵小八脾气极暴,但对他大哥就很老实。有一回我听见他们兄弟俩在大街上争吵,赵六斥责赵小八说他当土匪的,有什么前途!结果赵小八连嘴都不敢回,被赵六骂的跟狗似的”。
  赵六脸色刷白。
  周恪似笑非笑看向赵六。
  赵六哆嗦着,“大、大人……”
  也是,赵家两兄弟感情如此好,赵小八出自于保命的需求或者干脆是为了缓解哥哥的担心,少说也会告诉他大哥一点点消息。
  周恪轻轻的问,“要我请你吗?”
  赵六一直在哆嗦,两腿之间很快就有了淡黄色的腥臊尿液。
  但他低着头,喃喃低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周恪看了眼马平泰。
  马平泰暗叹一声。对不住了,兄弟!
  等到赵六被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毫无伤口,可是神智已经陷入了崩溃状态。
  “清醒了吗?”
  周恪可不像沈游,他是绝不介意使用刑罚的。每多耽搁一刻钟,战机就要延误一刻钟。反正赵六已经带完了路,能不能撬开他的嘴不过是附加分罢了。
  再者,赵六如此积极的带路难道真的是为了博一个官位吗?他有没有几分想让周恪他们直面叶青部的意思。毕竟这也算是完成了他暗哨的职责。
  只是他没料到,一来还有钱麻子在引路,他做不了手脚。二来叶青部居然出事了。
  周恪向来愿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性。
  赵六身体频繁哆嗦,麻衣混杂着尘土,整个人宛如一条扭动的蛆虫,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就是说不出话来。
  周恪微笑起来,温声道:“看来还没清醒?”
  “大人!大人!”
  赵六惊恐至极,他仿佛再度回到了窒息的水下。被人按着头,漫长到他几度觉得自己要死了。
  濒临死亡是如此的痛苦。
  赵六嚎叫起来,终于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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