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的房子离电视台很近,早上简言辞开车送她过来,加上在车上打盹的时间,司谣能多睡一个小时。
即便这样,今天还是困成了一只树袋熊。
吃过饭,司谣回到了工位,又忍不住想起昨晚。
——在简言辞说完那句话后。
她一溜烟窜进房间,拿出吹风机给他,随后,“啪”地一下关紧了门。
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不久前那个画面。
以及,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挨近的气息。
后半夜怎么都睡不着,司谣愤懑爬起来,又看了看那几个视频软件的教程。
“你是,司谣是吧?”困顿间,梳马尾的女人过来喊了一声司谣,“你现在手里有事吗?”
司谣茫茫然抬头,“嗯”了句:“还有两篇稿子没有写完,然后要寄个快递。”
方薇看了眼:“先放一放好了,你跟我去一趟楼上机房吧,沈老师让我带你编片。”
“方薇老师好。”司谣想起那天沈高明的话,抱起电脑,“我好了。”
“行。”方薇显然也比较急,拿起司谣桌上那几封合同件,给了旁边陈凌,“这几个你去帮忙寄了,辛苦。”
陈凌一脸蒙地看了眼司谣。
新的一周,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带司谣的那个老师还是忙得根本没工夫理她,但这次,意外叫了别人来教她学东西。
司谣要做的事多了不少,几乎没时间打盹。
不过好在有人教,她不用自己摸索着学,感觉比原来轻松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手上事多的缘故,来找她帮忙的杂事也少了。
一晃一整个下午过去。
电视台里,陆陆续续有人下班。
方薇有事要去对面楼里的演播厅,在电梯里碰到沈高明,闲聊了几句。
沈高明单手插着口袋,想起什么:“对了,我找你帮着带的那个实习生,怎么样了?”
方薇:“司谣?”
沈高明大概有这么个名字的印象:“就那个,卷头发的。”
“她挺好带的。”方薇想起下午自己被塞的那盒草莓牛奶,记忆里冒出司谣的脸,印象还不错,“人聪明,学得还挺快。”
沈高明点了头:“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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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忙到工作做完,司谣一个贴脸趴在桌上,困着脸,暂时眯了十几秒的觉。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很快收拾了下,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时间太晚,两人就在附近的商场找了家店吃饭。等解决完,又去楼下的超市逛了逛。
昨天光顾着收拾房间,司谣记起来冰箱里什么吃食都没有,晚上打游戏的乐趣少掉一半,想买点东西。
零食区,人群来来往往。
简言辞扫完手机上发来的工作邮件,抬了抬眼,见不远处的司谣怀里已经抱了几盒饼干棒。像只囤粮的仓鼠,还在努力往怀里塞虾条。
他弯了弯唇,推车过去:“放进来吧。”
司谣“哦”了句,把抱着的零食全倒进了他的推车里。
简言辞拿起一包威化,问:“饼干要不要?”
正好是喜欢的口味,司谣点点头。
简言辞:“这个呢。”
司谣瞅了眼:“这个也要。”
一连拿了几样,都是她平时爱吃的零食。
逛得差不多,司谣蹲在了货架前,拿起一包薯片,犹豫了两秒,又放下。
简言辞随意搭着推车的扶手,也跟着弯下来点:“薯片不要了吗?”
“这好像是新出的味道,”司谣把包装袋上的字认真念了一遍,“辣白菜口味,一听就感觉有点奇怪,不知道好不好吃……算了,还是不要了,买回去不能吃就浪费了。”
“拿吧。”脑袋顶上,修长手指伸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薯片,“你想买的就拿,要是吃不掉怕浪费,我帮你吃掉。”
司谣仰起脑袋:“……你又不喜欢吃零食。”
“我喜欢,”顿了顿,简言辞一双桃花眼弯了点笑,“满足你。”
司谣呼吸一滞。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
这人,笑得就像个,不知检点的祸水一样。
简言辞和她对视,屈指捏了一记她的脸颊:“你想要的都可以有。”
“我……”司谣蓦然一下站起来,磕绊憋字,“我买买完了。”
“买完了吗?”简言辞慢慢悠悠直起身,牵过她的手,“去那边逛一下,明天晚上给你做饭,看看想吃什么。”
司谣被牵着到了生鲜区,挑着装了几袋子的蔬果。
“学长,”她拿起其中两袋,自告奋勇,“你先给我好了,我去称。”
简言辞手里的莲藕还没放下,就见司谣已经跑远了。
少女脖颈还红着,提着袋子,乖乖排进了称价格的队伍里。一步一挪。
可能是嫌排得太无聊,她正无意识地前后晃着袋子。
超市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明亮又温馨。
简言辞的视线一瞬不瞬在司谣身上停留了会儿,定了片刻,忽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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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得差不多,两人打算去结账。司谣经过冷柜,瞄了一眼,还想拿几瓶酸奶。
她伸手,试图够了够最上面那瓶黄桃口味的酸奶。
接着抻直了手臂,使劲蹦跶了两下。
两秒后。
司谣木着脸缩回了手,幽幽看向旁边的人。
简言辞替她拿了酸奶,搁进推车里。
司谣梗着脖颈没看他的表情,默不作声往收银台走。等结了账出来,迎面就撞见了门口摆着的量身高体重的机子。还有个妈妈带着小孩在量身高。
她条件反射地定了一下,就听旁边简言辞问:“要不要去量量看?”
“……不要。”司谣无比丢脸,“那是给小孩子量的,而且,我又不是不知道。”
简言辞笑:“这位,小朋友。”
“……”
他不经心问:“现在多高了?”
159.5厘米。
司谣闭着眼睛量,都能知道是这个数字。
高考以后,她的身高就像停止了一样,再也没有高过。
司谣不死心量了无数次。
每一次,都是诅咒般的,159.5厘米。
“一、一米六。”司谣小声憋出一句,铿锵有力,“四舍五入,就是两米。”
直到两人走出一段路,在等电梯。忽然,她听简言辞慢慢出了声:“今年二十岁了。”
他怎么!还想聊!这个话题!
“……二十岁又不老,”司谣憋闷挤字,“我觉得我是,发育慢,我还能再长高的。”
谁知简言辞又问了句:“慢吗?”
司谣正想炸毛。
简言辞:“——已经可以结婚了。”
她猛然一顿。一下转过脑袋,懵着脸:“什什么?”
“司谣,”眼前,简言辞正含着笑看她,慢条斯理地询问,“想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
一时间,司谣屏住了呼吸。
她愣愣:“啊、啊?”
“我是说,”简言辞看着她,重复一遍,“要不要跟我结婚?”
“……”
司谣盯住了他的神色。心跳一下撞着一下。
平时说说那种勾引人的话,也就算了。
这种话,他随随便便,在聊天的时候,就当玩笑一样问出来。
司谣磕磕巴巴:“我们才,才在一起几个月——”
他就真的想跟她结结结婚……吗。
话还没问完,眼前打开的电梯门打断了对话。
司谣整个人一回神,顶着发烫的耳朵,直接头也不抬地钻进了电梯人群里。
像个聊天的小插曲。
她没有开口问,简言辞也没继续提刚才这事。
进了地下停车场,司谣接到了司桂珍的电话。她瞅了一眼简言辞,挪开到了旁边去接。
“谣谣,”聊了几句,那边司桂珍问,“你说话妈妈听不清,你在哪里?”
司谣如实回:“我在外面,信号好像不太好。”
“你一个人?”
司谣:“不是,我在和……同学一起逛街。”
不远处,简言辞将几个袋子搁进后备箱,抬了抬眼,看了眼司谣。
“在延清的同学呀?”得到回应,司桂珍嘱咐,“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外边小心点,你也早点回去。”
司谣心虚“嗯”了句。
打完电话。
司谣塞回手机,过去:“学长,我好了。”
简言辞敛下眼看她。静默了片刻,他略一弯唇,替司谣开了车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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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了几天同租的日子。
司谣终于练就了,在晚上不小心撞见简言辞洗澡的时候,勉力维持住镇定、再窜回去关上门的技能。
除了有时会因为简言辞的肢体接触小小失个眠,她的作息还算规律。
早上坐简言辞的车上班,等到下了班再见面。
偶尔有几天他加班到很晚,司谣就在电视台食堂里随便吃个饭,再自己回去。
本来是想学简言辞做顿饭给他,司谣偷摸试了两次,自己尝了下味道。感觉不是能给加了一天班的人吃的,最后只好挫败放弃。
暑假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月。
司谣在电视台的实习开始变得越来越忙。
带她的那个老师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还有她这么个人,也开始时不时教她一些东西。
“每天做一样的活,烦死了。”陈凌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抱怨了句,“听同期听得我快吐了。”
司谣也在忙。忽然被人叫了一声,让她去演播厅送东西。
她接过硬盘,按电梯下楼。
对面大楼里几乎都是录播或直播节目的演播厅,司谣一路小跑过去,找到了三号厅。把东西给了那人,出来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
一回头,是个穿着套裙的女人,打扮得体又漂亮。
“哎你好,我是余秋婷。”女人看了看她挂的实习证,微笑问,“你是实习生是吗?我今天早上在园区门口见过你。”
司谣有点莫名,礼貌“嗯”了句:“你好。”
“我想请问下,早上开车来送你的是你的男朋友吗?”余秋婷笑说,“形象非常好。是这样,我们有档相亲节目,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司谣被拉着聊了好一会儿。
对方是台里一档相亲节目的女主持人,最近节目在四处挖人。
余秋婷态度热情,大概意思是想让司谣两人参加节目,出镜成一对互不认识的相亲对象,最后牵手成功。
“我们节目正缺人,你和你的男朋友可以考虑一下,有补贴的。”余秋婷说,“你男朋友的形象真的非常好,我看条件应该也很好是吗?说不定反响会很大。”
聊到最后,她给司谣拿了一本宣传的册子,还加了个微信。
司谣拿着册子,一脸懵地回了办公室。
组里一群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司谣挪过去,瞅了会儿手里整面都是粉红色的册子,怎么看怎么显眼,就随便塞进了背包里。
“咱们威城自杀事件的选题过了,姚老师你……”沈高明跟人聊了几句,看了眼司谣,思索了下,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还有你,明天也跟着去一趟吧。”
司谣茫然:“去哪里?”
“明早要出差采访。”沈高明说,“你去帮他们打个下手,周六前回来,能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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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在的栏目组,在负责台里一档周播的杂志型新闻节目。每周一个热点话题。
平时在剪片送播的前几天,组里至少有一半人在外边忙着拍素材,但实习生很少有机会跟去。
突然接到了要出差的任务。
晚上回去,司谣从角落里扒拉出了行李箱,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物进去。
蹲在地上收了半天,她拿过背包,想确认下身份证。
那本粉色的册子就这么掉了出来。
司谣盯着看了会儿,翻了翻,整个人在原地蹲成了一小团。
忽然就想起那天,简言辞问的那句话。
——想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可能,也许,应该就是随便问问。
这人带着笑,模样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好像她回个“不想”,他可能最多也就说一句:
——“那下次再问问你。”
这个,没个正经的,乱开玩笑的,狗、狐狸精。
司谣又想起今天那个女主持人夸简言辞的话。
在她见不到的地方。
估计有更多的别人这么注意过他。
一想到这个,平时那种时不时冒出头的挫败感又再次蹦跶了上来。
司谣闷闷着脸,想了想,还是把册子塞进了垃圾桶。
收拾到一半,房间外传来动静。
进了门。简言辞随意在桌上搁了车钥匙,下一刻,主卧的门被打开了。
“学长,”司谣从门口探出个脑袋,“你又加班到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