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鬼屋。
“学学长,”见简言辞往里走,她下意识跟紧了,“这这是你的,家吗?”
简言辞在桌前摘了背包,随手搁下:“算是吧。”
“那你你的……”司谣忐忑环顾一圈,没找到照片,“爸、爸爸妈妈呢?”
“他们不住在这里。”
“啊?”
说话间,对方已经进了厨房,她亦步亦趋贴进去。
没想到简言辞忽然停下脚步,司谣及时刹车,才没用脑袋怼上他的背。
还要再问,听到男生语气散淡地叫了一声:“小尾巴。”
司谣懵:“什什么?”
简言辞轻车熟路开冰箱,随手拿出一瓶矿泉水,偏了头笑:“你是在跟踪我吗?”
“……”
司谣迅速往后窜出一小步,愤懑跟他划清界限。
刚才那点害怕浑然无踪。
冰箱门没关,简言辞问她:“喝什么?”
“……有有没有草莓,牛奶?”司谣确实很渴,忍不住凑近点脑袋,又补充,“奇,奇迹牌的。”
五分钟后。
司谣收回刚才说这里是鬼屋的话。
冰箱里的饮料多得像在开小卖部,还真有她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草莓牛奶。
她咬着吸管,非常留意地跟简言辞保持住了五步的距离,看他喝完矿泉水,好像没有要带她回四中的意思,反而往楼上走。
也没叫她跟上。
司谣犹豫停在楼梯口,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我我们来,来干什么?”
简言辞停在楼梯上看她,眼梢略略弯起点儿:“你觉得呢。”
司谣还记得他让她写保证书的事:“我不,不学习。”
“谁说是学习?”没想到简言辞顿了一顿,“其实除了学习——还可以干很多事。”
一口牛奶呛进她的喉咙。
可能是处在自己的地盘,男生完全没了平时如沐春风的学长样,模样散漫的,随意的,笑得就像个不法分子——
还是干那种不正经交易的。
神色悠悠的,邀请一样,语调慢慢地说:“随便你干什么。”
.
屏幕里,游戏正打到最激烈,队友第十次送死,在对话里刷出一片骂脏的屏蔽词。
对方:【猪队友老子***】
对方:【**】
……
司谣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捏瘪空盒,迎骂而上。
在键盘上敲字如飞。
yaoyao:【别送了,你这么能送是因为有动物保护协会给你撑腰吗^ ^】
yaoyao:【兵线都比你会走位】
对方:【爸爸******】
yaoyao:【既然你都叫我爸爸了】
yaoyao:【那爸爸就只好原谅你的叛逆了】
对方:【……】
注定是一场嘴炮的恶战。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卧室内持续,一场游戏结束,司谣在电脑桌前抬头。
暂时没看见简言辞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半小时前。
她被简言辞那副狐狸精附身的样子吓得呛奶,正全身拉起警戒,就听这人问了句:“你今天为什么逃课?”
司谣丢脸没说。
总不能说是被同学气跑出来的。
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硬气的理由:“因因为我想,想打游戏。”
接着就被带到了这里。
她鸠占鹊巢,借简言辞的电脑,下载了游戏的客户端。
从开始的警惕敲键盘,到现在无痛切换成了网瘾少女。
又结束一把游戏,不知不觉暮色西沉。
算算时间,四中早就放学了。
司谣没找到简言辞,只好下楼。一楼的灯都开着,偌大的房子里不见人影,四周寂静得有些渗人。
忽然,厨房那边似乎传出点声响。
“学,学学长?”她挠了挠蓬松的短发,走过去,“你——”
声音戛然而止。
厨房台前,穿围裙的阿姨正在洗菜,四目相对,双方都是一愣。
“不好意思啊,”面前阿姨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笑容歉然,“我做菜没吵到你们吧?”
司谣迅速反应过来,摇摇头,小声憋出一个字:“没。”
阿姨又抱歉:“唉哟真是,我不知道今天会来人,饭菜就做了一个人的量,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准备也还来得及。”
司谣一阵局促。
酝酿了好几秒,才努力说顺畅:“不用。”
“那我看着做,这样行吗?”
司谣继续单字:“好。”
这小姑娘不爱说话,还挺腼腆。
阿姨也不多闲聊,打开一地的购物袋,将带来的蔬菜水果补给进冰箱,又把饮料牛奶换新。全程动作利索而轻巧。
准备好饭菜,端上餐桌,阿姨解下围裙,朝司谣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去门口换鞋套离开。
好像不是简言辞的妈妈。可能是家政阿姨。
司谣边出神,边爬上楼。
作为班上女生平时倒垃圾和树洞的对象,她其实听过不少关于简言辞的事。
听说高三七班有个简学长家境特别好,以前妈妈来家长会,开了一辆几千万的车子。
还听说他爸爸也极为厉害,是以前在电视新闻里都能看得到的人。
但这些都是听说。
现实是,他似乎是一个人单独住在这里。
进了卧室。
偌大的室内陈设齐全,但在司谣视线范围内没见到放着相框之类的物品,干净齐整得像宾馆开的那种套房。
房间的书桌和电视摆放在外侧,中间打着一面半隔断的墙,往里走似乎还有空间。
她福至心灵,绕过隔墙。
里面是床。
司谣一下止住脚步。
窗户没关紧。
黄昏的风吹起靛蓝色的窗帘,金色余晖打在床头一角,也落在床上躺着的男生身上。
——简言辞居然,睡着了。
他不会一直就在这里……睡觉吧?
那人枕着半边枕头,正随意屈起一侧的腿,身体微侧着,睡得异常安静。
由于姿势,风很容易就吹鼓起男生腰腹的衣角,几乎掀起了一半,露出里面皮肉狰狞的一道痕迹。
司谣无意识放慢了呼吸,在原地迟疑好半晌。
那个是——疤吗?
鬼使神差地,她一点点往床边挪动。
刚凑近,衣角恰好随着风的变小重新塌回去。看不见了。
司谣只好瞄向他的脸。
简言辞的左手臂肘弯过脸,挡住了眼睛。
璀璨的金色夕阳穿过对方的手指间,遮住了眉眼,只剩下他的下半张脸。
男生唇色偏浅,唇线弧度微弯,不说话的时候也像含着笑,称得上蛊惑。
看不清整张脸,司谣的视线晃开,才注意到简言辞的一边耳垂上,有一点什么深红色的印记。
她好奇贴近。
他耳垂中央长了一颗小红痣。刚才乍一看,还以为是耳钉。
床头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信息音。
周常烨:【哥,去哪了啊?】
下一秒。
面前遮挡的手指动了动,撤开,猝不及防地,司谣和简言辞近距离对上了眼。
刚从梦中被吵醒,男生那双桃花眼半敛着,冷淡锁定住她的视线,没什么表情。
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醒的一瞬间,神色酝满阴霾,是冷的。漠然,带着锋芒狠厉的戾气。
连原本好好的夕阳,在这样的眼神下都化成了残阳如血的错觉。
司谣的大脑被吓得瞬间空白。
那天雨夜里见到的血腥一幕记忆重回。
小结巴浑身炸起毛,反应敏捷,几乎往后窜出了半米远。
寂静。
“学……学学长。”她努力表现出友好,磕巴想话题,“刚才有有个阿姨,来过了。”
简言辞没有应答。
短暂静默,他从床上坐起,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历史消息,而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没听到响声。
记忆里睡前唯一的声音,是有人打游戏时的清脆键盘音。吵闹,但是却催眠。
简言辞睡得很熟。
非常难得的,第一次。
.
司谣对简言辞的起床气心有余悸。
仿佛撞破了一个什么秘密。
本来想头也不回地跑走,但临到离开的时候,她在草坪上磨蹭转了个来回,还是忍着发憷的不适感,又折回去敲门。
“学学长你有,有笔吗?”
司谣在门口问简言辞借了纸笔,蹲在台阶上,埋下脑袋给他写了一张欠条。
一张货真价实的,欠条。
纸上端端正正写着——“司谣欠的上机费,50元”。
“……”
“我我没带钱,先欠着。”司谣问,“下、下次再给你,可以吗?”
简言辞半靠着门框,完整看了一遍欠条,也没说可不可以,反正维持着那种桃花样的笑足足有十几秒,才询问:“这是写给我的?”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司谣忍耐着点了个头:“算一个小,小时的钱。”还有那瓶草莓牛奶。
“你以前在网吧的时候,”简言辞顿了顿,“一个小时要多少钱?”
她有点奇怪他问这干什么:“六、六块。”
“我这里的收费没有那么贵。”她见简言辞随手叠好欠条,收进校裤口袋里,语气像一个真的网管,好笑提醒,“你给多了。”
是特地算多了。
司谣的本意是不想欠简言辞的钱。
要是欠他的钱,就刚才那个模样,她怕哪天被他堵在小巷子里就地处决。
司谣想了想,伸手:“那那我改——”
简言辞却没把欠条还给她。
“这样吧,”他弯了点腰,“我也算你六块钱。”
“这次给多了,帮你攒着。”
司谣看着简言辞的笑,男生变脸如变天,不久前睡醒的戾气荡然无存,澄澈的眼里像荡着春水,显出些微的散淡。
不像网管,更不像个高中学长。
笑得像个不良场所的从业人士。
……一晚上收费还很高的那种。
连说的话都翻版复刻,一字一顿地说——
“那欢迎你,下次再来。”
作者有话说:
谣谣:还能!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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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比心~
这章都给小天使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7章 听壁脚
俗话说,风雨总在风雨后。
司谣翘课的事躲不过初一。当晚,司桂珍刚从饭店里出来,就接到了班主任的告状电话。
“司老师啊,我是东辉。”两人都是四中的教师,平时常打照面,沈东辉说话也开门见山,“我看司谣今天一下午没来上课,这是生病了?”
“——怎么会?!”
旁边男人正搀扶着两位老人出饭店门,司桂珍只能暂时强掩下惊诧,带出笑容。
“哎好谢谢沈老师,我知道了。”
一通电话结束。
齐文徐将打包的餐盒拎在手里,体贴问:“出什么事了?”
司桂珍摇头笑笑:“没事,你带爸妈先回去吧。”
回头第一时间打司谣的电话,接了。
司桂珍的火急火燎往家赶,直到在卧室里看到全须全尾的女儿,才长舒一口气。
司谣早就回四中拿回了书包,还不忘抄下黑板上的作业布置。
此刻正趴在桌前埋头补作业。
“谣谣,你下午去哪了?”知道人没事后,司桂珍那股焦急劲下去,火气有些漫上来,“我听沈老师说你一下午没去上课,怎么回事?”
司谣乖乖仰起脸,没给自己找理由:“因,因为我不,不想上课。”
“为什么不想上课?是老师批评你了?”司桂珍想起以往的事,脸色一变,“还是你在班里和同学闹矛盾了?”
司谣摇头。
“有人欺负你吗?”司桂珍在旁边坐下,满心顾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妈妈说说。”
司谣整个人团在座位里,手指把一支笔从笔盖揉搓到笔头,说不出来。
无非就是女生之间的嫌隙,都算不上闹矛盾。
“……我,我和同桌吵,吵架了。”
“季姝仪?”司桂珍知道她的同桌是个女生,隐隐松了口气,“为什么吵架?”
那一定是和简言辞有点关系。
司谣能感觉出来季姝仪对她转变态度的原因。
想起今天男生那个祸水一样的笑,她捏住水笔,脑海里的小人瞬间蹦跶出了一个井字形的小青筋。
“是小,小事。”
问不出来什么,司桂珍只好严肃道:“那也不能逃课。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嗯。”
母女俩聊过几句,司桂珍去将打包回来的几个菜热了下,给司谣当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