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就从这间拖把间里,传出了点诡异的响动声。
一个女生在说话,非常黏黏糊糊的语气:“你不要……”
“这都几点了……反正又没人。”
男生的声音。
司谣缓慢地扭过头,大脑空白地僵滞数十秒。
忽然,她连手上的水珠都忘了甩,动作僵硬在半空中,表情如同撞鬼。
什什什么东西?!
奇奇怪怪的声音还在继续。
司谣连耳后根都是红的,滚烫,讷讷了好半晌,想从这片焦灼空气逃窜出去的前一秒——
耳朵忽然一凉。
有人从后面伸过手,掩住了她的双耳。
司谣被吓得差点弹起!
一瞬间连头皮都是麻的。
像只受到惊吓的仓鼠,半举着刚洗完的手,一动不动。
全世界的声音都被遮住了,只有鼻间嗅到了点那种清新的洗衣剂味道。
就在司谣紧张快到极点的时候,对方一侧的手指松开了点。
然后耳边是男生干净而润泽的一声——
“小同学。”
可能是为了不吵到人,他的气息很轻,扫过了她耳后炸起的绒毛。
语调慢慢地说:“在偷偷听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谣谣不是,谣谣没有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比心么么哒。
第8章 送伞
“怎么每次见到你,不是在偷看,”那声音轻着,雨夜幽魂一样,“就是在偷听。”
呸,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疯狂打鼓的心跳声一下平缓了不少。
下一秒,司谣轻巧挣脱开这副人为的耳罩,很快和身后的简言辞拉开了一大步距离,果断扭头看。
她本来是想悄悄摸摸地从这里逃开。
被他这么一说,司谣直接杵在了原地,默不作声地直视着简言辞。
梗着通红的脖颈,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伸起手——在自己的校服上蹭干了水珠。
她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
简言辞可能是刚打球回来,额发半湿着,校服外套脱了随意勾在臂肘,单肩背着包,一副放学要走的样子。
……他为什么还不走?!
无声对视片刻。
简言辞非但没走,还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衡:“同学。”他笑,“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声量是平时说话时的大小。
司谣浑身一滞,拖把间里的两人也同时一个激灵,窸窸窣窣的动静瞬间停止了。
万籁俱寂。
司谣硬着头皮,也杵在原地没动。
她这时候走,不就坐实了他的偷听诬陷。
司谣反问:“那学学长你……你怎么,在这?”
“出不去,所以随便走一走。”简言辞仿佛没接收到她的较劲,完全是平时好相处的学长模样,语调耐心,“就看见你了。”
出不去?
“没有伞,走不了了。”
她才发现简言辞手里拎着的校服外套正滴着水,可能是打球回来的时候挡过雨,整件都湿透了。
司谣想也不想:“可,可以找别人来,来接你。”
“没有别人了。”简言辞看了一眼外边正下得瓢泼的雨,又按开手机时间,略一弯唇,“等一等雨停吧。”
“啊?”
“那个,打扰一下,外面的同学。”蓦然,从拖把间里传出男生的一句。
司谣整个人一顿。
“兄弟,商量下,你们换个地方呗。”里面两个人被堵了半天门,继续亲也不是,出来也不是,其中的男生受不了了,“楼下也有位置,你们去那也行,怎么样?”
“……”
在这巨大的尴尬和诡异气氛中。
简言辞看向了司谣,目光澄澈,眼梢弯起一点儿。
司谣:“……”
“实在不行,我们让一让,你们进来,我们去——”
还没等那男生把话说完。
再也忍不了的司谣原地转了个弯,终于头也不回地遁走了。
少女细白的脖颈红了一大片,额发随着跑动被掀开,逃窜得像一阵风。
输人输阵还输气势。
座位上,司谣羞愤理书包,脸通红,已经在脑内滚出了五百万字的弹幕。
妈妈:【谣谣,妈妈开完会了,你去楼下等我】
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回完消息,司谣关灯,正准备锁门。
“——等下!”有人喊她,也像阵风似的急忙跑过来,“我书包没拿。”
女生摸黑溜进了教室,一阵桌椅的磕碰声,她抱着书包又跑出来。
司谣和她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陈静静。
“那个……你男朋友是高三的吗?”陈静静声音细如蚊呐,“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那你也别说……行吗?”
司谣一下反应过来,睁圆了眼。
她磕磕巴巴:“不,不不是——”
“那我先走了!拜拜!”
.
啊啊啊啊呸——
晚饭桌上,司谣就快要将整张脸埋进碗里喝汤,忽然被司桂珍叫了一声。
“谣谣,你怎么了?”司桂珍看她憋闷的表情,担忧伸手,“哪里不舒服?”
司谣迅速切断回忆,乖乖摇头。
“是不是汤太咸了?”对面的男人闻言立马拿来菜单,笑容敦实,“就这么几个菜够吗?要不给谣谣再点一道菜,你不是说她爱吃甜的……服务员,再来一道这个吧。”
司桂珍拦不住他,嗔怪道:“够了,我们才三个人吃。”
等那道糖醋里脊端上来,司谣酝酿了半晌,才不自在地开口道谢:“谢、谢谢。”
“哎哎。”齐文徐忙不迭应,“不用跟叔叔客气……”
放清明假的第一顿,司谣被司桂珍带到离家近的商场,和面前这位叔叔一起吃了饭。
齐文徐就在司谣家附近开小卖铺,和司桂珍相识也是机缘巧合。两人处了大半年,这事司谣之前也知道,但一直没见过面。
今天第一面,齐文徐给她带了礼物,还从自己的小卖铺提过来一整袋零食。
很久没遇到过这种场合,司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适应对方的热情,只好全程闷头吃东西。
齐文徐一转头,小孩脸颊嚼得一鼓一鼓,根本没工夫接他的话。
只得讪讪和司桂珍聊天。
一顿饭吃到快结束,齐文徐原本还想提议三个人在商场里逛一逛,司谣这次回得比任何一次都快:“我我不,不去了。”
她找了个和同学看电影的理由,溜了出来。
假期的前一晚,街上雨势绵密,但挡不住熙攘的客流。
司谣举着伞,挤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跳了一段路,正低头敏捷避开一个个小水坑。忽然被吸引住,往旁边瞅了一眼。
正巧是饭点,路边的餐馆里坐满了客人。
亲密的小情侣,出来吃饭的一家三口,刚下班的打工族。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顿时蹦出了不久前的那个画面。
简言辞要靠不靠地倚在走廊的墙边,还挂着平时如沐春风的那种笑容,看手机的时候,过长的眼睫毛略微垂着。
笑得就像个……孤、魂、野、鬼。
——没有地方可以去。
——没有伞,也没人接他。
司谣不小心踩进面前水坑的边沿,立即缩回了脚,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
顿了顿,转身往反方向走。
.
雨幕漆黑,教学楼内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
对面高二楼里最后的那一间教室,也随着女生的关灯离开,整栋楼暗进了夜色。
周常烨:【哥你明天回不回延清?】
周常烨:【我已经在机场了[图]】
教室的灯没开,男生随意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完消息,回复了一句“不回去”。
四中的高二楼和高三楼之间种了一片芭蕉树,下雨时,清脆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他不是很喜欢下雨天。
雨打芭蕉的噼啪声很密集,愈来愈大。
甚至延伸到了这层楼——
男生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
匆忙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过来,有人。
不是保安。
远处,短发少女背着个书包,在雨里的水坑间蹦了一路,原本被挽起的宽大校裤此时在地上快拖了个裤脚,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随着靠近,走廊上的声控灯一路跟着她亮起。直到照亮走廊边上、掩在黑暗里的男生。
“学、学、学学长……”
他居然真的一直没走。
司谣一口气爬上来,终于找到简言辞的时候,扶着膝盖喘了好半天的气。
高三7班的教室在六楼,比他们班还要高一层。
她书包里还颠着整个清明假期的作业,又重又沉。
每爬一层楼,司谣就在心里后悔了八百遍。
她抓着书包带抬头看,见到男生那双明净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了点儿讶异。
“怎么回来了?”
“这,”司谣喘得脸颊绯红,嗓子也生疼,塞似的把手里的伞拿给对方,“这,这是你你的——”
片刻的寂静。
简言辞握着手里的黑色折叠伞,顿了一顿:“你回来是给我送这个?”
司谣纠正:“是,是还给,给你。”
本来就是他的伞。
之前在小巷里撞见简言辞打人的那天,后来他放过她就走了,连雨伞也扔在那。最后是她看雨下得实在很大,就撑了回去。
直到今天下雨,司谣才想起这事,刚才转道从商场偷摸溜回家,找出了伞。
“还,还有——”
她从肩上拉下书包,找出一张五十块的纸币,也递过去:“这这个。”
司谣觉得自己不能太忘恩负义。
上次在派出所,简言辞帮过她的忙。
这次送个伞也就扯平了。
雨幕黑沉,一走廊的灯安静亮着。
要不是简言辞还看着她,司谣现在简直想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会儿。
“……学,学长。”她忍了又忍,忍不住提醒,“你你可以,回家了。”
简言辞问:“你呢?”
司谣还没忘记自己扯过和同学看电影的谎,哪有这么快回去:“我,我想在这,待一会儿。”
“你还不想回去?”
等不到简言辞离开了。
司谣背着好似重有千斤的书包,原地慢慢蹲下去,鼻音憋出一个字:“嗯。”
过了几秒,面前有阴影罩落。
有人跟着她一起蹲了下来,膝盖差一点就抵上她的。
司谣警觉地抬脑袋,猝不及防对上了面前人的脸。
近在咫尺,男生借着灯光和她对视,心情很好的样子。
“谢谢你送的伞。”简言辞笑,“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报个恩?”
司谣懵:“啊、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简言辞凑近了点。离得更近了。
司谣惊得差一点就整个弹起,条件反射地往后仰脑袋——跌坐在地的前一秒,被他连手腕带校服衣袖一起握住,拉回去了点。
简言辞在笑。
走廊灯光映照下来,将男生的眼睫毛投影在清澈瞳眸,像映在湖面的一枝枝桃花,染着水汽。
随性的,散漫的,笑得像那种蛊惑人心的鬼魅。
“小同学。”这鬼收起那张五十块钱,又伸手,将她快拖地的校裤脚随手挽上,悠悠地问,“去我那打游戏吗?”
作者有话说:
简言辞·问打游戏问成开房的语气·第一人(……
妈妈好悲愤,某些同学只顾着自己学习成绩好,就整天唆使别的小朋友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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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鞠躬么么哒。
第9章 催眠工具
算了算时间,她随口对司桂珍扯的那部电影已经开场半个多小时了。
《疯狂动物城》里的小兔子警官将信将疑地跟着狐狸,来到他的地盘查案子。
这是司谣第二次踏进简言辞的……地盘。
也不知道算不算他的家。
司谣在玄关的地毯上来回踩了一圈,直到蹭干净鞋底的泥水,才一步一挪地跟了进去。
没有别的人。
一楼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做好的菜,炖到奶白的排骨汤上正浮着一层薄薄的油沫,可能放得太久,都冷了。
她学着简言辞的样子,将书包放进沙发,端端正正在餐桌边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看男生顺手将湿透的校服外套扔进衣篓里,又将几个冷菜拿进厨房,开微波炉,熟练得像是重复了太多次。
他爸爸妈妈呢?
不是都放假了,家里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
忽地落地窗外一道白光劈开夜色,雨里响起一阵惊雷。
不不会真的是鬼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