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不自知,神情依旧是迟钝温吞的:“到时候拥兵华北,故人联合,大明军权就归一。自之后……”
就再也不会有这些奋战不休的兵阀之争了。
以前就有人说山光远是雪覆刀光,沙沉铁马,意志坚决,但锋芒并不外露。
言昳以前只觉得他闷和无趣。
此刻她像是对着蒙尘裹泥的旧刀吹了口气,风窄窄掠过,就有三分寒光直刺她双眼。
竟然在这个喝醉后以为他要犯傻的时候,窥探出几分他身上埋藏的名将枭雄的棱角。
言昳像是威胁,又像是哄骗,她扯住他衣襟,看着他:“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跟我作对,也别想骑到我头上来,咱俩要斗起来,可不会好看。”
山光远低头看着她,竟然笑了起来。
他一笑,眉眼柔和几分,竟然又像是故人相逢,初心未变。
山光远只抬起大手,手放在前头,像是等言昳跟他合掌,低头重重说:“好。”
这个好,到底是要不要跟她争斗,言昳判断不出来。但就像是童年熟识的青梅竹马,出征数十年后凯旋归来,金甲高马,列队随行,看似遥不可及,他却偏摘了头盔,对你笑道:“我是阿远呀!”
言昳看了他那纹络明晰的手掌一眼,明明觉得他是谜团,又忍不住软下竖起的毛,她手也拍了一下他掌心:“好。”
让他大手一衬托,她手白嫩的就像是个酥酪点心,山光远呼吸一滞,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指。言昳却咦了一声,道:“你这身上,怎么落了这么多疤?”
山光远低头,就瞧着言昳手指已经戳在他胸口上,那儿横亘着一处箭伤,因为箭头挂钩的形状,旧疤看起来就像个八角星似的烙在他身上,比他深色的肌肤略浅一些。
言昳手指戳了一下,脑子大骂自己,心里万分舒坦,忍不住用力又戳了戳:……原来男人不用劲儿的时候,肌肉也偏软的啊。
山光远却有些仓皇似的,拢住衣服:“别看了。也没多少疤。”
言昳这脾气,越是不让她看,她越想闹着要看,竟然扑上去拽他手腕:“怎么还不让看!”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感情虽然不开窍,但胜在色|欲熏心,毫不掩饰。
第97章 .触碰
山光远扯住衣襟抱臂道:“……疤有什么好看的?”
言昳仰头看他:“你这几年受过好多伤吗?我以为这几年你胜仗连连, 不会有谁能伤到你的。”
山光远没想到她是在关心他的受伤,紧抱的手臂略松了松,轻声道:“都不是太重的伤, 刀剑无眼也正常。”
言昳:“后背呢?我还记得五年前, 你后背不是因为爆炸受伤了吗?”她又觉得这话说的,像是她要让山光远脱了上衣给她看后背似的。
言昳觉得自己也不能这么不要脸, 正想要开口解释, 山光远直直的看着她:“你讨厌疤吗?”
言昳没太理解他的问题:“要是落在我自己身上, 我肯定不希望啊, 不过我是不容易留疤的体质, 五年前腿上那道, 已经好的几乎要看不出来了。要是落在你身上的,主要是觉得受伤的时候很疼。”
山光远松了口气, 稍稍扯开一点领口:“……这样的刀痕你也不会讨厌吗?”言昳看着他胸膛连到腰的一片深色肌肤,肌理起伏, 眼直了。
抱歉,虽然山光远的重点可能是他腹肌上几道横亘的刀伤, 但言昳却忽视了那些——
也不是忽视, 这疤痕好比芙蓉面上的花钿, 是魅力的加码,可谁也不会只盯着花钿而不看美人啊。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了上去。
他似乎因为紧张而绷紧了肌肉,使得腰侧到裤腰的筋骨肌肉愈发凸显,她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他肌肤并不细致,像是打磨过的圆木,有点干燥且沙沙的手感,显然跟风餐露宿的军旅生活有关。山光远似乎有颗细致的心, 却显然从没有细致的对待过自己,她摸上去,只觉得自己指腹的纹理能跟他肌肤纹路严丝合缝,更能感觉到他像个蹲踞的雄豹,随时能勃发出力量的肌肉在克制得紧绷着……
言昳感觉自己手指头有点哆嗦,她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他允许她摸的!言昳你要做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不要怂!
她心里又忍不住道:山光远知道自己长得很色吗?他是不是一点这种自觉都没有?
他大半夜喝醉了跑到她院子里,脱衣裳问她讨不讨厌自己身上的疤……那她也不过是被勾引了才动手的!
山光远低头看到言昳手指微微发抖,蹭过他伤疤附近的肌肤,就像是时隔多年仍然不敢碰他的疤痕般。
他忍不住心里一颤,道:“已经都没事了。”
山光远伸手去扶住她肩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让中衣彻底敞开,言昳快被胸肌闪耀的目眩了……
他、他怎么练成这样的体格?这天天裹在高领曳撒里一点看不出来,难道不可惜吗!
言昳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山光远他手臂揽在她肩膀上,因为她心疼颤抖的手指,而心里泛起千层波浪。他其实总是很纠结,言昳这一世对他真的很好很好。她是倔强别扭,却想办法治好了他的嗓子与胃病,想要在复仇的事情上帮他。
她所求的,不过是不重复上辈子的命运,所以不想跟他成婚。他又有什么资格非要去强求她?
言昳不知道他的情,却依旧会心疼他。这是谁也不会给的,世界上独一份的心疼。山光远忽然觉得自己看似深情,但那些隐秘的心意其实配不上她,他汹涌的情绪让他胸口涨得发疼,山光远低下头去,抵着她额头:“你、你不用心疼我,那些伤都不痛的。”
言昳手上不停,人要哭了:痛不痛她确实不知道,但是山光远你真的很涩啊!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意志力居然这么容易被瓦解!说好的眼里只有钱和事业呢?说好野心比天大呢?怎么这男人一脱衣服,她就手不听使唤了啊!
言昳从几根手指变成整个手掌都抚过去,她一边动手,一边觉得很伤心,很瞧不起自己:她见过多少男人了,俊朗的,强权的,她从来都是嘲讽鄙夷着从中过,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馋什么都不可能馋男人。
结果却在前夫面前展现了本能的贪欲……
她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啊!
言昳吸了一下鼻子。
山光远大惊失色,看向她低垂的眼睫,心拧紧了,猛地伸手抱住她:“你、你别哭啊!说不定言家这些当兵的,身上的疤比我还多。”
言昳万万没想到摸还不够,山光远这用力一抱,她差点埋胸,她倒抽一口冷气打了个哭嗝!她好想推拒,但手才按上去一用力,言昳心比他没使力的肌肉还软了。
呜呜呜她手黏上去了,推不开啊!
走开啊,你这讨厌的胸肌啊!不要吸我的手啊!
山光远一定是故意的,他如此野心勃勃,向往兵权,他们俩最后还说不定是敌是友呢,她怎么能输在色相之下!
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否则他说不定利用肉|体来找她谈判呢!
山光远紧紧抱着言昳,心里乱作一团,像是跳慢舞一样圈住她缓缓的摇。他每当发现自己不配爱她的时候,都会无法控制的更陷下去,他心很乱,感觉到言昳的呼吸就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似的呼咻,他锁骨上发痒。山光远忍不住将手抚过她后背,一下又一下:“二小姐,别哭。”
言昳声音变了调:“我真没哭!”
山光远知道她的嘴犟,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忍不住想笑,又想亲亲她柔软的顶发,最后只是抿了抿嘴,道:“嗯。没哭。”
言昳又道:“别叫我二小姐。”
山光远半阖着眼睛,只觉得微醺像是从他每个毛孔中蒸出来,他飘飘然的享受着这个拥抱,不想撒手,他鼻子里发出哼声:“嗯。好。”
言昳挣扎,但似乎跟烫手似的,挣扎了几下又迅速放弃,硬挺的站着:“你别抱着我了。”
山光远摇摇头:“不。我醉了,站不住了。”
言昳想着是自己刚刚非说他醉了的,竟然让他把话给堵死了,她非凡的意志力使她合上了山光远的中衣,假正经道:“你冷不冷啊!快把衣裳系上!”
山光远笑:“不冷。”
言昳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这种拙劣的勾引:“……咱们不该岔开话题的。谈军务吧。”
山光远:“嗯,我们可以弄倒卞宏一的。这次别再把我从你的计划支出去了。我有兵,也有能力跟你联手。”
言昳不说话。
山光远:“好吗?”
衣服没系好,敞开了口,言昳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好。”
山光远手臂紧了紧,他微醺后有点孩子气和爱亲近,少了白日的思忖与纠结避让。他表达着欢喜又忧虑:“你也要去西北吗?”
言昳挣扎,却挣扎不过紧抱着她的山光远,他不是白练得一身精肉。言昳本想大声斥责他不规矩,但又有点心虚,只好僵持着道:“要去,本来跟卞宏一就有生意要谈。”
山光远:“我好怕,怕你去西北也跟上辈子似的遇到危险,我想到那些旧事,就觉得要做噩梦似的。”
言昳有些惊讶,仰头看他的嘴唇与下颌:“有什么要做噩梦的?因为我吗?”
山光远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怕你再受了难。”
言昳一凛:“不会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山光远用力点头:“对,咱们都不一样了。你现在信赖我了,对不对。”
言昳:“……呃。”
山光远低头看她。
妈的,这家伙平日一个眼刀感觉能吓死三百个新兵,不说话像是盘算着颠覆王权的阴谋,怎么就偏生在月亮高明的时候,眼底显得湿漉漉的。
像他没喝完的那盏水晶杯里的残酒。
言昳后脑发麻,控制不住舌头:“对。咱们是患难与共的关系嘛。”
山光远不是那么满意,但也点点头:“对呀!”
言昳冷了,也受不了今天她和山光远这个奇怪到极点的氛围,她挣扎道:“你要不赶紧回去睡吧,或者去涿华院里睡,你能找得到吗?”
她挣扎的厉害,山光远只好松开环抱着她的手,垂手呆站在那儿,摇头:“找不到。”
言昳拧眉:“找不到就练操打拳去吧。”
山光远:“好。”
他转身真要走,言昳看他衣裳单薄的灌风,真要去到主堂空地打一套武当拳法,连忙道:“你傻了吧!哎呦,山光远,你以后可千万别喝了,我求你了。你过来,我找个地儿,看能不能让你缩一晚上!”
她拽着他衣袖,山光远像个大型犬似的老老实实跟着她走,言昳进了东屋,以前这儿算是她暂时的书房,里头有一张小榻。
她引他过去榻边,又把椅背上盖腿用的小毯子拿过去:“你先将就一下吧。”
山光远蜷在了言昳都躺不开的榻上,侧着身子看她。
言昳把毯子给他盖上了,她不会照顾人,盖的也马马虎虎:“……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你一喝酒就奇奇怪怪的。”
山光远不说话,依旧是清湖似的眼睛,只盯着她看。
言昳无奈:“算了,我去睡了,我快困死了,你不骚扰我,我早就多睡好一会儿了。明儿早上你醒了就偷偷回去,别声张啊!”
山光远给自己拽好毯子,点头。
言昳觉得,她要不是太困了,真应该趁着他喝醉了,欺负欺负他才是。不过他手劲太大,万一发傻,说不定也会伤了她。
言昳想了想,临合上门前,看向他小声道:“快睡!”
山光远:“……你还没说你到底讨厌不讨厌我的伤疤。”
幸好屋里昏暗,言昳老脸一红,她道:“不讨厌。”
山光远:“真的?”
言昳觉得不能再跟他说下去了,连忙道:“岂止不讨厌,喜欢死了。你快睡!”她说罢,就赶紧把门合上,坚决不跟这酒晕子再绕话下去,拔腿就走。
言昳裹紧衣服,穿过院子,只觉得身上冷,脸上热。她轻手轻脚的摸门回自己的方向,朝轻竹那边看了一眼,只希望自己别吵到她,而后就看到轻竹两只鞋已经不是之前摆齐的样子,四仰八叉的歪倒在地上。
言昳小声道:“轻竹?你没睡?”
小榻那头背对着她的身影,立马发出几声绵长的呼吸。
言昳:“……别装了!”
轻竹一下子弹起来:“我什么都没看到!”
言昳有点恼羞成怒:“看到了就别装嘛。”
轻竹连忙从榻上下来:“奴婢只是睡不着。只是瞧了两眼,你们说什么我是没听见。二小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山小爷不也挺好的吗?”
言昳抱着膝盖坐在床边,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话题:“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我对他也不是那种单纯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