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去死和这辈子不生孩子,二选一,你会选哪个?”
白瑶瑶震惊:“什么?!”
言昳皱眉:“你听到了。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白瑶瑶匪夷所思:“……当、然是活着了。”
言昳点点头:“嗯。好。你在我这儿的评分还是不错的,主要是你背后除了我,没有靠山,这点加分比较大。来吧,你翻翻看,如果你觉得划算,就签个字。”
她将手头厚厚一沓纸,递给了白瑶瑶。
白瑶瑶接手过来,只看了第一页,便大为震惊,抬头又看了言昳一眼,才低头倒吸一口冷气,往后翻去。
言昳缓缓喝着茶,并不着急。
白瑶瑶指尖发颤。她意识到如果今日不来找言昳,自己之后会卷进根本无力招架局面里,或许她连今年的夏天都未必见得到。
但此刻向姐姐求助,姐姐其实也在把她当物件一样利用。这诸多想要用她的人中,唯一一个能不与她谈“感情”,将诸多条款明面列举在纸面上,且又能保证她只要乖乖的就能活下去的——只有言昳了。
白瑶瑶咽了一下口水,道:“……我要签字吗?”
言昳点头:“你想好了?上头写得很清楚,你如果要做我的人,好好干活保你无忧;背叛我或是犯蠢,结果只有一个死字。别到时候做了蠢事再找我哭啼,我根本不在乎咱俩那点来自白旭宪的亲缘。”
白瑶瑶舔了一下嘴唇:“所以这算一份……工作吗?”
言昳点着纸张让她签名:“算吧。”
她拿起刚刚言昳用过的细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怔忪的看着自己这三个字。或许进宫后,再也没人记住她的名字了。白瑶瑶终于惨淡又努力的露出了一点笑意:“所以我现在也算是,自食其力了吧。”
言昳沉默了一瞬:“……嗯。”
楼下茶楼,传来有人进门的声音,白瑶瑶紧张起来:“会不会是韶家的人来找我?”
言昳摇头,看着那沓纸张最后颤抖的白瑶瑶三个字,合上后道:“你只要跑到我这儿,他有什么脸来找你。去吧,进府去住。”
白瑶瑶呆了一下后缓缓露出几乎要没顶的欢喜安心。
她很小就跟生母分开,后来没长几岁,就连白旭宪也不怎么能见到,在她记忆中,家就是李月缇点灯的轩窗,是言昳半卧在榻上在西院看书时的身影;是上林书院言昳教山光远时,顺带为她补课的不耐皱眉。
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其实接触最多的就是姐姐,她一面知道姐姐不喜欢她,一面也曾偷偷崇拜过姐姐。白瑶瑶隐约感受到言昳走的路是多么荆棘与艰辛。
其实几次,白瑶瑶感觉自己是能在那分疏离中,几乎感受到她衣袖拂过的风,是差点就能抓住向她看齐、与她生活的影子。
可她终究是觉得自己的能力走不了那么荆棘的路,自己或许能获得另一种简便单纯的幸福……
然而容易就获得的幸福,往往都是泡影。
言昳转头,看了白瑶瑶不自觉露出的单纯笑脸一眼,道:“进府去吧,轻竹会给你准备住处。在府中不可乱走动。”
言昳下楼去了茶楼外间,就看到茶楼接待来客的仆从,正在与一位身量修长的男子交涉。
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温柔,瘦骨湛清,有些风雅与刀客融合的气质,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细慢道:“叨扰了,请问言氏二小姐住处可在此地?府上可有一位化名为轻竹的姑娘?”
言昳从后间走出来,皱眉:“你是?”
男子转过脸来,瞧言昳容姿装扮非富即贵,又深深作揖,慢悠悠道:“在下纪琸,字切竺,辰州人士,近日才刚进京——”
一说辰州,言昳笑了起来:“你就是最近轻竹点的灯啊。”
纪琸面上温吞笑道:“那看来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二小姐了。轻竹一直与我说,家中父母不在,二小姐便是唯一的亲人,今日与二小姐说上话,也算我与轻竹二人,都见过彼此的家人了。”
言昳眉头一挑:原来是这种风格的男人?说是温柔又可欺的样子,但话里也有点弯弯绕绕的绿茶意味呢。
再想到十一二岁的时候,跟院中丫鬟斗起来,都能扯着耳坠狠狠把人家耳洞扯烂的轻竹。
真是有意思了。
言昳抱臂道:“听说你在辰州家大业大,怎么会想要跑到京师来。”
纪琸看二小姐可能对他的事略知一二,面上笑意略收:“不过是想明白了一些事,人生苦短,要是总等着先确认对方的心思,才敢勇敢,岂不是永远都是个你退我也退的循环了。”
言昳一怔。
纪琸笑容又风雅起来,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染色的印札名片,递给了言昳:“哦,这是我的名札。主营的是金银加工、珠宝鉴定的活计,若是能为您做些活计,也是纪某的荣幸。”
言昳捏着看了一眼,相较于轻竹的不爱打扮,这名札却染色精致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香氛。
啧,这么一比,轻竹比她有定力多了。
言昳最近这才多久没见着山光远,都有点心里冒火;人家轻竹就能忙工作忙到这纪琸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言昳也不可能把这男子领进府去,只是道:“纪公子先回吧,我会把你来的消息,告诉她的。”
纪琸也不着急,含笑拱手退了。
言昳在茶楼里啧啧几声,晃了晃那名札:轻竹每次看她跟山光远在一块的时候,那挤眉弄眼咂嘴声不绝,现在轮到她挤兑轻竹的时候了。
而另一边,韶星津从宫中回府,就听说白瑶瑶逃走了,她甚至连衣服都没带,也没有牵马,显然不是出城去。
韶星津又翻了翻书房,好些东西都被翻过拿走了,他捂着额头,心里大概有数了:白瑶瑶必然是去找言昳了。
而韶星津本来就是暂时收留白瑶瑶,如今言昳肯定也知道他不会娶她,他就更没资格去言昳那儿讨人了……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其实心理上知道自己书房放的东西都不太重要,被白瑶瑶拿走也无妨;但他此刻看着空旷的府中,却意识到的是:
不必等到她进宫,从此刻开始,白瑶瑶就跟他毫无关系了。
韶星津揉着眉心,正觉得闷得喘不上气时,忽然听到外头奴仆冲过来,惊恐报称:“韶小爷!今日老爷先您一步从宫中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府,刚刚城防有人报称、老爷的尸首在护城河里被人发现了!”
韶星津一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白瑶瑶还是会做皇后的。
*
这本里其实没啥副CP,最后也不会拉郎啥的,很可能有些角色最后也是单身独美。
第126章 .定力
韶骅毕竟当了十几年的阁老、权臣, 在京师也是被写进歇后语的存在。
比如什么韶阁老御前弯腰讲学——屁话。
韶星津赶去与奴仆在京中汇合时,不少人已经在河边围观远眺,一帮城防兵拦截了街巷, 京兆尹在河边, 看到韶星津前来,连忙对他作揖行礼。
韶星津远远就瞧见裹着白布的尸首, 他靠近想看, 京兆尹忍不住抬臂拦了一下, 道:“您还是别看了吧, 下官知道京师有几处专门做缝补的仵作, 不若等稍稍小殓之后, 您再吊唁——”
韶星津对韶骅的死,并不太伤心。毕竟是他亲手掀了老爹的朝野旧党, 替代了韶骅登堂入室,韶骅虽然对外表现出“我儿子其实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的样子, 但实际上如今韶家改朝换代,韶骅成了无权老头,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韶骅此次进宫, 也不过是梁栩宽待老臣的一个表示。韶骅必然要告老还乡, 连带他几个左右手的儿子,都要随着旧派文臣的退场而左迁离京。
韶星津死了老子不伤心归不伤心,但在皇城根下,韶骅当了十几年阁老的三代重臣却被杀了,韶星津觉得这是仇敌在打韶家的脸。
他执意要去掀开盖在韶骅身上的白单子,京兆尹想拦没拦住,韶星津低头看去,惊骇趔趄, 面色苍白如纸,两手打起哆嗦来——
因为韶骅几乎是惨死,被人开膛破肚泡了水,脖颈处更是只剩一截皮肉连着,好比架子上惨白的待入卤的鸭子。
韶星津都无法再看第二眼,若不是身后奴仆撑着他,他几乎站不住。
京兆尹是老官了,早些年宣陇皇帝外逃的时候,京师饿死冻死或被流匪屠戮的尸体满坑满谷,他派人用车拉去焚烧,什么架势没见过,此刻韶骅脏器淌了满地,他也神色不改的盖住了白布,道:“是打捞垃圾的船夫捞上来的。也问了送韶老爷出宫的奴仆车夫,他们几个都说是有人把他们打昏,把韶老爷劫走了。”
韶星津衣袖掩面,他惊骇之中哭不出来,但也要做出悲痛的样子。旁边仵作已经赶来,有人撑起白布遮挡周围远远围观的百姓的视线。
京兆尹转头去安慰韶星津,二人背对尸体走开几步,京兆尹甚至还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身后处理尸体的仵作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惊道:“这、这……腹中有东西!”
韶星津与京兆尹转过头去,只瞧见仵作从韶骅腹部开口中,掏出一个被烧的黑漆漆的木制小人,不过略比拇指长一点。那小人雕刻的极其粗糙,焦黑如炭,肢体扭曲!
仵作胆大,伸手进了那几乎开膛破肚的伤口掏了一把,而后手里攥满东西,抽回来缓缓松开手——
手心里七八个同样的焦木小人从他手掌中掉落!
那几个撑着白布的城防兵,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韶骅肠肚中掉出来的血淋淋的肢体扭曲的焦木小人,吓得头皮发麻,手一哆嗦,白布落了下来。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尖叫惊呼声。
京兆尹连忙道:“快,把布盖上。这、这是谁会做这样的事!”
韶星津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愈发惨白的立在那儿。
这烧黑的小人代表什么,再清楚不过了,这是韶骅沾过的最血淋淋的惨案啊。
原来他一直知道,竟然能忍到今日才报仇。
而韶星津更明白,韶骅惨死,他却没法追根溯源,只能草草掩饰……
京师另一边。
山光远踏过门槛,走进言昳的府中。院门口的奴仆笑脸相迎,说话是相当的动听,开口便是:“山爷回来了?”
山光远这次不止骑马,还有马车随行,他刚想说让奴仆搬一下马车上的箱子,几个奴仆就并手出去了,道:“我们帮山爷抬行李,就放到您院里就行吧。”
山光远倒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他攥了攥佩剑刀柄,只略点头,就往院中去了。
是言昳跟他们打的招呼吗?这府上都知道他要住过来吗?
山光远进了后头院子去,正是梅花早开的时候,院里摆了些白瓣金蕊的流溪香锦梅,香气流动。从门窗能瞧见她屋中立了五个人,正在低声算着什么,屋中响起珠算声。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转头从轩窗往院中看了一眼,瞧见了山光远。她并没有笑,只是略点了下头,而后又像屋中几人问话。
山光远到主屋门口的时候,那五个人正捧着厚厚的账册出来,瞧见了山光远就像跟他行礼,山光远拦住他们想作揖的动作。
几人只惶恐的喊“山总兵”。
他依稀认出其中一两个人似乎是主管不知山云的掌柜,看来她最近真是动作不断。
山光远跨过门槛,瞧见她书房中,四处堆满了文书,言昳探头从窗户那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远了吗?”
山光远探头看着几人离开,回头合上门道:“走了。”
他其实自打上次之后,有些日子没见她了,睿文皇帝死后朝野内奠仪众多,丧期内也要低调行事便一直没来过。
只是言昳连个笑也没给他,山光远心里浮起一点不满。
言昳这才长吐出一口气:“前些日子卞睢宣布晋商银行破产,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我会巨额收购,然后把晋商银行拉起来。但晋商银行的总行虽然在他的据地里,可卞宏一手里还捏着山西几十家晋商银行的分行,和不少的黄金储备不撒手,事情不太好办。”
山光远走过去,把窗子也合上几分,只留巴掌宽的缝隙,能正好看到院门口。
言昳两只脚搭在桌子上,整个人软在圈椅中,其实也就是跟他抱怨抱怨而已,她知道山光远其实不太懂这些方面,就像她不懂打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