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呢!前世你不是把她囚禁起来了吗?”也幸好原著不敢搞一些太古早天雷的剧情,没有细写白瑶瑶被他如何对待,只主要说白瑶瑶被接出来的时候吓得浑身哆嗦。
山光远有些震惊,脑袋也有些转不过弯来,他半晌道:“我囚禁她, 是因为我想杀她。如果不是你最后找回来了,我或许就杀了她了。”
言昳:“……?!”
为了她,囚禁白瑶瑶?
难道他那时候就知道她差点被白瑶瑶害死的事,就知道了她心里的恨意?!
她拧着眉头,一脸诡异的望着山光远。
山光远也皱着眉头,好像不明白她这有什么好误解的。
言昳惊疑不定:“你他妈现在装作跟她不熟了。上辈子,小时候她送过你很多东西!”
山光远不知道这误解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他老实道:“嗯。我扔了。因为送的太贵重,可能会被污蔑我偷东西。我甚至觉得她想害我。”
言昳:“……?!”
确实,她从没见过山光远身上拿着过白瑶瑶给他的任何东西,也没有穿过一件白瑶瑶让人给他订做的衣裳。
可……
她竟然陷入了跟山光远的辩论中,在脑中搜罗证据:“你也不用装什么深情,我十二岁被送出白府,你不也突然消失了吗?”
山光远咬牙道:“我不是突然消失!”
言昳说起来也气:“你知道我当时在家中拖拖拉拉不肯走,我怕你回来我就不在了,你不知道我去了哪儿。我到了言家之后,也各种找理由,让本来当夜就要离开的言家,在金陵等了三天!”
她握紧拳头,委屈道:“你知道吗?白府的人在我眼里大多都是恶鬼,我谁都不在乎,我就是想跟你告别一下!”
山光远怔了一下,心底一酸,竟然觉得有几分暖融融的破镜重圆般的快活与惆怅,轻声道:“前世,韶星津告诉我,他知道关于山家被灭的真相,而后带我去见了他父亲。当时韶骅人在苏州,我与他在苏州会面,又被他留了几日。等回来的时候,你不在白府了。”
所以,她对他还是有一点依依不舍的情,才会有重重误会的恨吧。
言昳缓缓撑着胳膊,坐直几□□体,望着他:“然后呢?”
山光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诉说太多旧事,但言昳的表情太急切太期待,她想要听他说。
山光远指尖拢在一起,说出口的仍然是最简单的话语:“我去寻你了,去言家砸门了,可言家已经带着你走了。那时候金陵下了几天的暴雨。我当时都能想到,你独自被送到言家,有多孤立无援。”
言昳眨了眨眼睛,眼底一点酸意让她皱起眉头。
是下了暴雨。
暴雨刚开始的那天,就是她赶在言家离开之前,跑去苏女银行取走赵卉儿的积蓄与信笺的那天。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或许在前世,他是天底下唯一一个理解她处境的人。他们性格那样不同,境遇却总是如此相像……
山光远手指按着自己掌心的薄茧:“我知道言家会回京师,所以我答应了韶星津,作为山家孤子,回了京师。”
言昳怔怔道:“但我们留在京师没多久,就随着言实出征离开京师了。我刚去言家那几年,在京师的府宅中住的时间很少,基本就全家跟着言实走南闯北。”
山光远点头:“后来我也被送到了军中。言将军是水师出身,我父亲又是曾经的水师大将,我以为两家很快就会碰面……但过几年,言实将军被贬黜到了西北。”
山光远见到她之前,确实也冒出了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几分再去见她的想法。他觉得到时候自己就能庇护她,就能将她从言家接走,就能让所有人再也不敢将她送来送去。
他前世少年时候,“痴症”也没有完全养好。山光远经常听不懂官场上的暗示与客套,搞不明白一些水面下的潜规则,做事他觉得很符合自己的逻辑,却总是惊吓到身边人。
他幼年痴傻的事情,又被人扒出来。
有人说他是韶家为了名声挥舞的大旗,实际上是个继承不了半分山家荣光的傻子。
有人也说这是他在藏拙,是他不可捉摸的为人之道,看人还要长远的去打量。
山光远明白自己搞不了人情世故那一套。
他就只能闷头打仗。
山家遗孤的身份,既是抬举,也是要求,要求别人的及格线是六十分,他的及格线就是九十分。
山光远到二十岁及冠时,因襄护睿文皇帝扫平周边隐患,军功赫然。甚至他还击退过山西王卞宏一,使得卞宏一自封于陕西、山西一代不出。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韶家挚友,是坚定地保皇党时。但韶骅忽然惨死府中,脑袋被割下来,放在一堆被划烂名字的牌位前,死不瞑目。
梁栩得到消息后,心里依稀知道山家旧事,觉得是拉拢山光远的好时机,开始跟山光远走得很近。
但山光远还是常年在外打仗,只偶尔回过几次京师。
她搞不明白:“可、可长大后,咱们几年没见面期间,你先跟白瑶瑶联络的不是吗?”
山光远点头:“我向她打听过你的去处。”
白家当时也到了京师,因为梁栩举办的诗酒茶会,山光远也见到了白瑶瑶。白遥遥竟一下就认出了他是幼年的白家奴仆阿远。
山光远当时只是碰运气似的向白瑶瑶打听了一下关于她的事。
但他觉得白家没良心,估计不会管言昳的死活。
白瑶瑶竟然还真知道,她说言实将军驻扎西北要两三年,言昳并没有住在军营附近的城镇,好像是和言夫人一同生活在肃州卫,偶尔会去沙州。
山光远便以为白瑶瑶一直与言昳有通信,多问了几句。
白瑶瑶称鞑靼要南下进攻,枪炮马匹齐全,估计是场大仗,所以白旭宪也要带她去西北办事,说不定到时候能给他问出来具体的住址。
山光远不打算等她,就也自请抗击鞑靼的军务,去了西北。但他的军务要紧,都在甘州、凉州两地的行都司,只能托人去肃州卫打听,却因为言将军怕妻女被害,一直没有对外声张她们的住址,他想查也没能查到。
没想到这时候白家也来甘凉两地外派行官,白瑶瑶自告奋勇要帮他找言昳……当言昳与他碰巧在西北重逢的时候,山光远身边的就是白瑶瑶。
言昳闭了闭眼睛。
可她当时听白瑶瑶字里行间的话,都是如何跟山光远在京中重逢,她心里翻起了难受的嘀咕——她也在京师出入过,为何从没见他找到她?
从那时候开始,就埋下了间隙隔阂的种子。
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言昳半信半疑,她想问的是:
“这些都随你说,如今过去的太久,你说我也没法求证了。可当年你……囚禁她之后,为什么要认罪?外头所有人都在说你□□了她!那罪己书上也写了什么你痴恋白家小姐,按捺不住,如何如何,尽是污秽之语——”
言昳想起来,都觉得那封罪己书让她不适到了极点。
山光远垂眼:“因为不是我写的。是梁栩找人写的。他要我认上头的罪。我也确实抓了她,这一点证据确凿。”
言昳震惊:“他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
山光远点头,他怎么能不知道呢,轻笑道:“当时我功高震主,军权过盛,我要是不承担这污名,就会没命。”
言昳也可能没命。
山光远当时掂量了掂量,他一人虽拥兵权,但确实不足以和谋划多年的梁栩与熹庆公主对抗,打起仗来也分不出什么对错,只会一地死伤,狼狈难堪。
山光远抚着膝盖,并不怎么在乎的轻飘飘道:“那些传言传的脏,我也必须认,他就是要折辱我。不过梁栩也不能杀我,他也怕我的手下反了,我拢起来的部队散去各地造反,所以只能给我一身骂名,但重拿轻放。”
言昳咽了一下口水。
山光远说的很合逻辑。很有道理。
如果是这辈子,她有了对穿书的记忆,又能跳出对白瑶瑶和梁栩的单纯仇恨,她估计会一眼就看明白山光远这么做的缘由。
但前世的她真的……
她的一切都能被白瑶瑶轻易夺走,所以她窄窄的心里少了太多宽容和余地。没容得一句解释,就条件反射的觉得,山光远也背叛了她,山光远跟那些庸俗的男人没两样。
言昳既恨梁栩,但忍不住想,前世那个不成熟的她,又何尝不是太武断了呢。
山光远粗粝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指甲,道:“前世,我愿意交出兵权给梁栩,就只提了一个要求。”
言昳脑袋已经有些乱了,他继续说的话,她没太听进心里去。
他没看她,声音轻的像一个在空房间中膨胀的肥皂泡:“我说要娶你。”
那肥皂泡一下炸开,言昳反应慢了两拍,懵了。
他用力摁着自己的指甲,两手指节都发白,像是用尽力气,才让声音依旧平稳着:“当时都在传言,你是他的宠妾,是他的心头肉,所以梁栩以为我是在报复他。但我不是。”
言昳瞳孔震颤,不敢理解他轻巧几句话背后的意思。
他、他说主动求娶她?!
什么……
山光远咬了咬嘴唇,声音沙哑:“我当时想,你要是爱梁栩,我就偏强求婚姻,你可能不会快乐,但我能护你安定。就像小时候咱俩承诺的,日后长大了要拉扯对方一把。他身边是漩涡,你不该久待,跟着他的女人大多都死的很惨。”
“但若你不爱他……”他顿了顿:“不过,我没敢多想这个假设。咱们当时成婚后,你的态度也让我明白,我不幻想是正确的选择。我想过要偏与你亲近,耗你十年二十年,但我……”
他做不到。
他恐惧。
山光远发现自己害怕言昳厌恶的眼神,那些伤人的话语。他以为成婚就成功了大半,但他发现自己太将她放在心里,就受不了被她的刺那样扎伤。
言昳既然讨厌他,他若为她着想几分,就不该给她添堵。
才有了十年冷淡如冰的婚姻。
山光远吸一口气:“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也不往你前头凑了。而且我发现,我不在你也过得很开心。”
言昳震惊:“我、我以为你是一直心里爱着白瑶瑶,所以想不明白你为何不愿意与我和离……”
确实,虽然原著与传闻中,都说言昳婚后如何如何凄惨,但言昳嫁给他之后,生活一直富庶安定。在商界她激流勇进,可再也没吃过二十岁之前那些年颠沛流离的苦了。
当时说搬回金陵还是山光远提议的,她以为他是调职来了金陵附近。到金陵他们租房住了一段时间,某天饭桌上出现的一沓黄纸小报头版,就是说到白旭宪不再居住的白府如何豪华庞大,不符合白旭宪的清流名声。
言昳就动了买回白府的想法,当时虽然花了很多钱,但手续办的很顺利,会不会山光远也在暗中替她打通了关系?
毕竟金陵白府是他们童年相遇共处的地方啊……
言昳脑袋里忽然塞满了各种细节,很多事都能发现细腻的蛛丝马迹,是他像个勤劳的燕子,衔枝啄泥,帮着她造出了一个安定了将近十年的小窝。
他……
言昳舔了舔嘴唇,睫毛发颤:“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与我说,咱们成婚,是你作为发小的仗义,是为了庇护我?”
山光远:“……!”
发小的仗义?!
到头来,不是仇人,也只是落在了发小上吗?!
他刚想开口,言昳一脑门乱,简直就像是老和尚头套马蜂窝,她抓住他衣领:“这些都是你的解释而已!我、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嫁给你,后来你还不跟我和离!我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支配,哪怕是你也不行。”
山光远低头看她:“我知道。但我上辈子,只做了两件让我自己满足的事。一件是杀了韶骅;一件是娶了你。我就想强求,不想撒手。你因此而讨厌我,我可以理解。”
他俯看着言昳,露出了一点无奈心酸,却又任凭风吹雨打的坚定,道:“你讨厌我吧,没关系。”
言昳望着他,明明此刻他语调温柔,她却感觉他投下来的阴影,像是带着他的温度和体重一样,将她罩住了。
言昳惶然,舌尖太多话堆得说不出口,太多疑问她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