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愣了下，他对乌雅家人不亲近，也不太熟悉他们，倒是没想到这里。
瑾瑶安慰他道：
“乌雅夫人这里交由我来想法子打探，四哥哥只管外面就好。”
“要辛苦你了！”四爷点头。
“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应该做的。”
二人倒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四爷如今是储位的热门人选，寻常人便是不巴结讨好，也不会想要得罪的。
所以瑾瑶在找上乌雅夫人后，用了些问话手段，乌雅夫人略一犹豫便将知道的地告知了瑾瑶。
原来乌雅夫人也不清楚燕叠的具体情况，她甚至不知道燕叠生过孩子，更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四爷，只是对当年燕叠频繁进宫找德妃的事知道一些，后来嫁人再没和府里联系过。
“那舅母可知当年姨母嫁去了哪里？”
瑾瑶一声声舅母将乌雅夫人叫得有些飘，端起长辈的架子，倒是对她有问必答。
想了想道：
“隐约记得是在金陵治下，具体在什么地方还真不清楚。”
记得当年二姑太太出嫁时排场并不大，显然嫁的人家也不会如何好。
金陵么？
好像乌雅家的老太太便一直居住在金陵，和这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回去和四爷一说，四爷一刻都不能等了，连夜安排人手，打算去金陵寻人。
看到这样心急的四爷，瑾瑶默了下，还是劝解道：
“四哥哥不要急，如今人还未寻到不知道安全与否，我认为不宜大张旗鼓。”别忘了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四爷冷静了许多：
“是我太心急了，你说的对，这四十多年都过来了，哪里差上一时半刻的！”
是他太心急找到亲娘了。
这个年四爷和瑾瑶都不曾好过。
金陵，是许多世家的祖籍所在地，想要查个人不惊动他人着实不易。
想到贾家的祖籍也在金陵，瑾瑶便想了个法子，通过王熙凤的手去找人便没那么打眼。
这一忙碌都险些将大选的事忘了。
直到看好的人家上门来寻她隐晦地询问她有没有向宫里递信，她才醒悟，自己竟然都给忘了。
忙进宫去贵妃处。
贵妃见到她便笑：
“我就说，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见你进宫，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等选秀了看你急不急，果然赶在之前才来，也不怕好姑娘都被人给挑走了。”
瑾瑶不好意思地笑：
“到底是贵妃娘娘知道疼人，家里琐碎事多，要说个具体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瞎忙什么。好在总算是赶上了，这不，连忙带着东西来贿赂娘娘来了。”
叫人将给贵妃及二十三阿哥的礼品呈上。
“二十三阿哥可好？用不了几年也该娶媳妇了，到时娘娘也能有人伺候着了。”
听提到二十三阿哥贵妃的笑容淡了不少：“有了媳妇也不知道要孝敬谁呢，我是不指望了。倒是好歹养了他一回，盼着他往后过得顺心便是。”
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付出再多也是捂不热，白伤心。
瑾瑶默，颇为同情贵妃娘娘，这些年来哪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贵妃对二十三阿哥是真心实意的好。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都瞧中了哪家的姑娘？”
“妾身瞧中了乌喇那拉氏佐领那不尔的嫡次女画芷。”她只挑了一个。
贵妃想了下没什么印象：
“正四品的佐领之女，给弘智做侧福晋有些拿不出手。”
“她阿玛的官职是不太高，不过是觉得姑娘不错，又出身名门，倒也相宜。”
贵妃点头：
“难得被你瞧中，那姑娘定然是个好的，等选秀的时候我可得仔细瞧瞧。”
瑾瑶笑，这好不好的要看个人的审美，不好直接定论。
二人聊起了家常，又说起了年景，外面的百姓生活，忽然贵妃话题一转，似是无意说了句：
“前几天听皇上提起姐姐，说什么姐姐托梦给他，说挂念四阿哥，怀念他幼时养在膝下时的情景。”
瑾瑶心神一凛，从皇上嘴里出来的话你最好别当成是闲话。
没有目的，皇上没那么多空闲传闲话。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通过贵妃的口告诉别人，他有意打算……改玉牒？
不会吧？
贵妃只是提前给瑾瑶通个口风，算是卖个好。
自打皇上意属四阿哥后，她们这些无宠无子的妃子们哪个还会愿意得罪四阿哥一家，连德妃在宫里都是风头无二了。
而此时风头无二的德妃正直挺挺地跪在皇上面前，紧抿着唇，一脸的倔强。
皇上看到她这副表情呆了呆，仿佛又想起了年轻时，叹道：
“起来吧，地上凉！”
德妃并没有起来，而是直接质问：
“皇上曾当着太后太后的面答应臣妾，四阿哥从此往后是臣妾的儿子，如今又是为何要改玉牒？且都没有支会臣妾一句。”
“朕是答应过，但前提是你要将老四当成亲生一般！这四十多年，你有哪天将他当成亲生儿子过？还有脸来问朕为何！”
德妃愣了下，接下来便是伤痛地看着康熙。
康熙闭了下眼，睁开后眼中是清明的，冷道：
“起来吧，不用再学她了，这些年也该学够了。其实朕一直没有说，你演出来的倔强和她并不像。”
德妃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满脸的难堪，一把年纪臊红了脸，真心的委屈又痛苦。
她恨燕叠，踩着她夺得康熙的喜欢，还害了她的长子。
但她却又不得不学她，学她的神态，学她做事的风格，因为皇上喜欢她这样，在和燕叠分开那几年，皇上时常在与燕叠有几分相似的自己身上找她的影子。
为了得到宠爱，她即使再恨也只能学她，一学就是四十多年。
没错，便是皇上没有看腻，她也演腻了。
都觉得燕叠受了委屈，生下孩子不能养在身边，和皇上相爱却不能相守在一起，可谁又看到她的苦楚了？
和燕叠同时生产，她的孩子站下了，自己的却没保住。
正伤痛自己的孩子，却又要将仇人的孩子放到自己名下，自己生下那个没活两天的因为不吉利，竟然连提都不配在族谱上提一笔，时常能见到皇上，却是因为皇上想在自己身上看到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自己难道不苦？
只不过人只瞧到自己在意的人，只管在意的女人受不受委屈，看不到其他人罢了。
康熙自打上次病后，脾气便不如从前随和，有耐心。
他不愿意再看到德妃在这里和他歪缠，便只叫人送她离开，没有多说。
德妃的心灰意冷没有人能够体会。
要说最希望看到四爷改玉牒的，并不是康熙，还要属佟家。
佟家早就为日渐失宠的境地感到恐慌了，十年前便打算培养二十三阿哥，打算争一争太子之位，好叫家族再次荣耀起来。
不想二十三阿哥最终还是亲近生母。
一个不和他们亲的养子，佟家如何还愿意劳心劳地去培养？
没想到柳暗花明，皇上竟然意属四阿哥，四阿哥是谁？
那可是生下来就抱到佟皇后身边养过的，早些年见到隆科多一辈还要叫舅舅呢！
这下心又活了起来，佟家夫人频繁接触瑾瑶，打算嫁个姑娘给弘智，被瑾瑶一直打着太极，没有应下。
眼下听到风声说要给四阿哥改玉牒，佟家人更来精神了，纷纷推动，盼皇上赶紧下旨，将事做实。
隆科多也顾不上记恨年羹尧抢了他九门提督的位子，频繁向年羹尧示好，表示一家人就该站在同一战线。
只是当事人四阿哥却是不赞同的！
第249章
看着倔强的四阿哥, 康熙叹息。
其实老四倔起来的样子，和她才是真正的相似。
“你要知道，改了玉牒, 你成了皇后的嫡子，将来是更名正言顺的, 可以省却很多弯路。”
而燕叠不是不好，只是她的身份上怕是会成为老四的污点, 当初她虽然逃了出来，但确实被家人嫁了人的, 而做为下任帝王, 身上不能带有污点的。
到时被人当成是笑话一般传诵，会影响到帝王威信的。
“儿臣知道皇阿玛是为儿臣好, 但是……”
“行了, 知道朕是为你好就行了，下去吧！这事不是凭谁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改变的。而且这事也不急, 等你得到你额娘的消息再说不迟。”
他不能阻拦胤禛认生母, 只能将这事的影响争取降到最低。
有什么比在被记在前皇后名下时暴出生母另有其人更合适呢？
到时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嫡子一事上，生母的身份便不会太过追究了。
四爷忍不住苦笑，他第一次怀疑皇阿玛选中他的正确性了。
为什么他就做不到皇阿玛这点呢？
永远能冷静地将感情与江山分得这么清，一面缅怀年轻时的情、人，一面却又做着对人伤害最大的事。
换位思考，换成他和瑾儿, 四爷想, 他是如何也不能看到瑾儿因他吃苦受委屈而无动于衷的, 更无法做到将瑾儿的孩子记在他人名下，不顾她的感受。
所以将来他怕不是个合格的帝王。
选秀终于结束了。
瑾瑶也终于知道哪个是她未来的大儿媳妇了。
前太子太保米思翰的孙女，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嫡女富察氏米怡。
虽然同姓富察氏, 但和二嫂与十三侧福晋不是同族。
瑾瑶知道后叫人去悄悄打听姑娘的消息，得到的结果是为人很低调，平时很少出门，倒是崇尚汉家规矩。
瑾瑶：……
康熙这是打算往后推崇汉学？
复又打听富察府的情况。
倒是很正常的一个大家族，长辈不少，家族子嗣繁盛，嫡出庶出都不少，家里很有章程，没听说出什么笑话。
瑾瑶将信将疑，不管如何也改不了了，那就先品着其脾性，如果当真有主母的气度那便将弘智院子的事尽数交由她负责，如果是个善妒的，她怕是不能轻易撒手了。
弘智才十七，屋子里的人就不少了。
先前有皇上赏的两个人事宫女，这次选秀指了嫡福晋与侧福晋，皇上又点了两个格格，而弘智自己罕见地开口问瑾瑶要了一个人，把瑾瑶都惊呆了。
“你说什么，额娘刚才没听清？”
弘智无奈道：
“儿子想要小夭，就这么让额娘吃惊么？”
“我能不吃惊么我？小夭才多大？你怎么就瞧上她了？不对，难不成是她瞧上你了？行了，等我问问她再说吧，你也知道，她和一般的丫头可不一样，她是你银（铃）姨的长女，打小养在我身边，与你妹妹们也不差多少。”
“好，听额娘的。”
瑾瑶还是难以相信，一手揪住弘智的耳朵：
“你个臭小子，这么点年纪就这般的不知足，不算还未过门的福晋和侧福晋，你都有四个人伺候着了，你可得当心身子，我可不想你像隔壁二阿哥那般！”
隔壁二阿哥是称呼弘昀的。
弘昀自打过继给八阿哥之后，倒是再没来过府上，即使只一墙之隔，也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连李氏都没有主动回来瞧瞧。
弘昀刚过继给八爷时，他还觉得不错，八叔果然比他爹更疼他，更和善。
银子随便用不限制，女人更是随便睡，还会主动给他挑漂亮的姑娘放在屋子里。
不过一年，本就不健壮的弘昀如今连下床都难了，整个身子都空了。
直到近来才听说能好好将养，而他屋子里的女人也有六七个怀了身子。
弘昀本也不傻，如何不明白他的好八叔，好阿玛是在透支他的生命，只为留下一个嗣子。
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在家里时额娘如此，就好像自己明天就要死了一般，生怕晚了留不下孙子，没了依靠，不顾他的心情拼命安排女人侍寝。
而出继后也是如此，难道他存在的价值只有这一点？
弘昀第一次开始反思。
他原本也是聪慧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坠落的呢？
弘昀想到了改变命运的那一年，那一天。
弘昀哭了，现在他突然后悔了，也许当初正该如额娘所说的，应该他死去叫三弟活着。
至少在那时死了，他在阿玛心中的形象是完美的，在额娘心中是遗憾的，哪会像如今这般，子不子，父不父的？
还有，如果那时自己心胸开阔些，不和额娘计较，不想着反叛，仍能好好读书，兴许他仍是阿玛心中的好儿子，阿玛，儿子后悔了！
年仅二十六岁的弘昀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即便在当年太医便断定他寿元不长，即便已经过继给八阿哥，得到这个消息后，四爷还是被打击得不轻。
瑾瑶向来会做人，会做事。
吩咐全府上下近一个月食素，府里下人着孝服一月，主子着素服。
人都走了，不能计较太多。
果然四爷见了心里好受了许多，外面继续风起云涌，府里却是景致各异。
弘昀过继给八爷不过一年多便没了，还是因为不光彩的原因没的，四爷如何肯放过八爷？
揪住一个大错，八爷党倒了一排。
而府里，李氏自打弘昀被过继便沉默了，如今听到去了的消息一下便倒下起不来床了，醒来后默默流泪，整个人老了许多。
那拉氏这两年就比较低调，拘着四格格也不叫她时常外出，更用心地教导她，不会再因为心软就放松了，因此四格格的性子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如今三格格、四格格都不小了，快要议亲了，那拉氏生怕再惹恼了四爷随便给四格格找个远远的婆家，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她也听说四爷有机会更尽一步，那么她更要好好活着了。
活到那个时候，她就是尊贵的皇后，除了太后还有谁敢给她脸子瞧！
所以她要忍！
时间不会因为谁而停留的，一转眼，瑾瑶都当了婆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