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她带多少人来,她们兄妹不是说了,他们院子的开销自己负责,他们自己开伙,跟薛姨妈一家一样,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也充不起那大户来。”
对此平儿一个下人不好多做评价。
“不知道姑太太是什么样的人物,瞧年表少爷和年姑娘的品格可真是少有的绝色了,听说还有一个三爷,跟年姑娘是龙凤胎,长得很相似!”
说起子嗣王熙凤笑容收了起来:
“哎,这个嫡亲的姑妈还真是命好,虽是继室可也是风光的二品国公夫人,据说当年嫁进年家便当了家,前边那个生的嫡长子当时只有两岁,被她笼络得跟亲生的一般,自己还生了两儿一女,可谓是人生圆满了!”
“奶奶别急,你和二爷都还年轻,哥早晚会有的。”
“希望早点有,这样我和巧姐儿也能有个依靠!不说我了,人人都说我是醋汁老婆,依我看这名头现在应该让给那年二奶奶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个巧姐儿,那位二奶奶没个一儿半女,也拦着不让纳妾,年表兄可比琏二还大上两岁呢,这样看来我这姑妈也应该是个好性的。”亲儿媳妇都收拾不了。
谁人背后无人说,年家兄妹不管贾家人如何评论他们,如今兄妹俩正坐在一起闲聊。
“二哥那里收拾妥了么?我这里都收拾完了,要不让方妈妈带着喜灵她们去帮明羽姐姐忙?”
“我那里明羽安排好了,倒是那些大老粗们住的地方还没收拾妥,也不用叫小丫头,只让几个粗使婆子过去帮忙就是了。”年羹尧自是不会和亲妹妹客气。
年瑾瑶点头,不用她吩咐,一旁伺候的翠铃转身自去安排。
“这个院子安排得倒合适,虽然陈旧些,但位置和大小方便我们使用,妹妹且将就些,等过段时日家里收拾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回去。”
“这个院子位置好么?我还没出过门,二哥跟我说说。”
“这里是个两进院子,倒没什么特别景色,好处在临街,在东南角有个角门,平时是锁着的,现下我们住进来倒可以重新打开,从那里便可外出,左右人手够用,能守得住。且我和妹妹的院子是相通的,过来也不用在府里转上大半圈,冲撞了府里的姑娘们,你说好不好?”
“那确实是不错,看来舅舅对我们倒是真用心了。”
“的确,这里离舅舅住的地方不远,呆会儿我们一起去送土仪。”
“哎,再怎么都是别人家,哪有自己家方便,真不懂娘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在贾府住上一段时日。”年瑾瑶苦恼地托腮。
年羹尧宠溺地摸摸她的发辫:
“你有听说谁家长辈不在,放心让年幼儿女单独在府里居住的?这样有亲戚上门如何招待?”
事实是娘亲担心妹妹养得太单纯,不识内宅险恶,特意送进这府来磨练的,这话他自然不会告诉她。
年瑾瑶被哥哥的话逗笑,指着他:
“你也不害臊,还年幼?你么?”
“我怎么了,你嫂子这不是没来么,没媳妇在我可不就是翩翩少年郎了!”
“好,好少年郎不跟我说说今后几天的安排么?”好容易笑过气来年瑾瑶忙问。
“妹妹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交际应酬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有个姑母在京。”
年瑾瑶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
“知道,好像姓严吧?”
“没错,嫁的是忠勇候的庶三子,育有一子,比我小半岁。”
“她不是几年都不跟家里走动了么?”
“傻丫头,她不跟家里走动是她的事,可我们做为小辈来了京城,不上门探望就是我们理亏了。”怎么说嫁的人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大家庶族都讲究个面子。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今天投了帖子过去,明天上门拜访,左不过半天而已。”
“那岂不是排在去富察家前面了?富察家可是嫂子的娘家!”年瑾瑶向来和二嫂亲近,自然觉得她娘家应该排在外嫁庶出姑妈家之前拜访才是。
对妹妹的小性子,年羹尧报以一笑:
“越是真正亲近的越不会在意这个,放心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娘亲、三哥、二嫂,我都想他们了。”胎穿过来十六年,这还是瑾瑶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
“也快,再等过了年我参加了春围过后,娘和你嫂子应该会过来,至于你三哥,你也知道他,他最离不得他的书坊,让他挪地方怕是难的。”
想到书呆子三哥,年瑾瑶想笑又有些伤感,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哪能不明白今后想见爹娘哥哥们不会很容易。
唉,都怪康熙老爷子,你说年家都在这么远的地方,你还盯着,盯着她爹也就罢了,盯她做什么?
原本她娘都给她相好小竹马了,结果皇帝只在发下来的文函上无意般轻飘飘一句话,她就得等到及笄后进京参加选秀,这人生啊~
看到妹妹不开心年羹尧就心疼,正要说些话哄她,就见金铃进来:
“二爷,姑娘,贾家三位姑娘及林姑娘、两位薛姑娘、刑姑娘及两位李姑娘来拜访了,不过宝二爷也在。”
“哦?把姑娘们请到花厅待客,上些好茶,把我们带来的点心摆上些。
翡铃、银铃帮我重新梳洗下,见客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呢?”至于那个宝玉,不用她理,有她二哥在呢。
年羹尧看着刚才还伤心,如今像个要上战场的将军一般的妹妹忍不住宠溺地摇头。
“来人,请宝二爷随我去前面书房坐,二舅舅向来最喜读书人,想来表弟的学问也是极好的,正好我们可以探讨一翻。”
第4章
几辆低调的青轴车停在一座小三进宅子前。
瑾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玲珑球:
“从扣门到现在有多久了?”
“回姑娘,差不多有一盏茶了。”金铃性子柔和,讲话声音也向来软软的。
“有这么久了?”惊讶地坐直身子,撩开轿帘: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啊?”该不会在吃闭门羹吧。
年羹尧冷笑:
“瑾儿别急,一会儿说不上二哥还能带你去逛一逛京城。”
年瑾瑶菱形小嘴张成了O形,眼珠一转便高兴地笑了:
“好啊,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去逛街呢!”
兄妹这里是真心高兴一会儿可以忙里偷闲去逛街,旁边的下人可没这么好涵养,年嬷嬷从后面马车上下来,过来先给年羹尧兄妹请安。
“ 嬷嬷免礼,怎么不在车上歇着?”对这个年家伺候四代人的老仆兄妹俩都要给三分薄面。
“承蒙五姑娘怜爱,老奴还受得住。二爷,可是姑太太家有什么不妥?”
“嬷嬷别急,想来姑母一时忘了我们要来拜访之事,在忙其他,再等等看不急。”
他确实不急,左右丢脸的不是他们兄妹。
娘家侄子侄女远道而来拉着一车的礼品探望姑母,还提前投了帖子进来,当天竟被关在门外吹热风晒太阳,这是哪门子的做法。
这里又不是宁荣两府那种两家占了整条街的宅子,一条巷子进来十几户人家,现在都有好信的出来看热闹了。
年嬷嬷向来平和的脸上出现怒容,深吸口气:
“这个姑太太竟是越长越糊涂了,给娘家侄子侄女没脸,难不成她就有脸面了?这看这府里的做派也是个没规矩的,就是主人没发话让客人等,哪有在门外等的,这可真不像我年家出来的姑娘!
之前离得远不知道,如今竟是合该庆幸离得远了,不然让人家以为我年家姑娘都是这品格,岂不是要把老太太都给气跳出来!
幸好夫人有远见,姑娘们都放在一起养,从小请了教养嬷嬷,不然被这长辈带累除了咱们五姑娘几位姑娘估计都难嫁了!”
大户人家的老仆说话做事都不一般,年嬷嬷这样生气主要是气姑太太在京城给年家丢脸。
年家久不入京城,旁人都不熟悉,若从姑太太身上度量自家,那岂不是会认定年家人不知礼数,不值得交往?
另年嬷嬷敢这样指责主子,是因为她曾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教养过姑太太,就是如今当着姑太太面也能直接指出她做得不妥的地方,因为她的行为有可能丢已逝太夫人的脸,她这是为主伸张,并无大错。
“嬷嬷消消气,许这只是门房自做主张,姑母并不知情呢。”年羹尧将瑾瑶轻纱轿帘拉好,这会儿附近人家已经有人出来打听消息的了。
“五姑娘身子弱,长时间晒着不好,不如让姑娘的车子先往那树荫下停着等吧?”
年嬷嬷失望地摇头,只心疼家里最出色的打出生就身子骨弱的嫡小姐。她是年家老仆,只忠心老爷、夫人,其他不放心上生气也有限,到她这年纪还能有什么看不穿。
“是啊姑娘,您看这前天刚下船,身子都还没养利索,现在出这么多汗,还是要当心些的!”金铃也担心。
“无碍的,长这么大小还没见过姑母呢,第一次见哪能那么失礼,再等等吧,许是马上就能见到姑母了!”想想都是不可能见着的。
长得这副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瑾瑶就是告诉别人自己很健康人家也不信,包括她亲娘都是如此。
先天条件这么好,装个白莲花那可是不用特效的,这不,附近看热闹的人开始脑补起来了。
年羹尧眉头有些紧,他不是做戏,是真担心妹妹中暑。
正要叫人再去询问,“吱”地一声,门开了。
可惜门后面的不是穿戴整齐的严家主人,经介绍方知是严家一个有头脸的仆人。
仆人一见面倒是一躬到底:
“小的严忠给表少爷、表小姐请安,这、这、这可真是不巧了,太太和奶奶前两天去了河北走亲戚了,人不在府里,现府里也没个主人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待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主子又不是突然上门,明明昨天一早就来投了帖子,如果这几天姑太太都不在府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告知我们改期?何况我们来了快一个时辰了,如何现在才出来说主人家不在?既然姑太太不在,那表少爷也不在家么?他难不成不是主人了?放着亲表哥、表妹在外面等他,这是什么道理?”
“是啊,是啊,这小哥儿说的不错,哪有把远来亲戚晾在门外的?”周围看热闹的开始发表见解了。
“就是,前些天我们主人家的穷亲戚上门来打秋风,主人家都没把人关门外,客气地请进来,客气地送走呢!”
“你看人家这穿戴,还有这么多仆从,带着一大车东西怎么可能是穷亲戚?”
“叫严夫人姑母,严夫人娘家姓年,湖广年家,难不成是那个湖广总督家的公子小姐?”
“哎哟,那这严夫人是唱哪一出啊?把这么高门的亲戚……不对啊,我昨天下午好像还看到严家太太的轿子出门了呢,怎么会前几天就出远门走亲戚了?”
“……”
“丰收,住口!”
“二爷恕罪,小的实在是气不过这厮胡搅蛮缠,小人知错,回去就找管家领罚!”
“看你认错态度好,就罚一个月月钱吧,退下!”
“我相信表弟定是有重要事情才没空招待的,这样吧,既然姑母不在我们也就不进去坐了,不过这从湖广家里带来的土仪……”
那管事严忠眼睛就差粘在后面装礼品的车上了,闻言忙道:
“太太应是过不上十天半月就回来了,表少爷这东西拉来拉去的也是麻烦,倒是可以先……”、
其他话在年家下人惊呆的眼神下到底没说出来,却也足够表达出了意思。
反倒年羹尧好似丝毫不生气。
“这话也有道理,多谢你的提议,不如再辛苦你叫几个人来把车拉起府里。”
“好说,好说,表少爷稍等!来人啊!”心里窃喜,这表少爷怕是个傻的吧。
出来五六个男仆,闷声拉了东西就走,好一会儿把空车送了出来。
年羹尧一挥手,叫大部分人带车先回荣国府,只带了几个贴身侍从陪瑾瑶去街上。
“外面太阳毒,哥哥和我一起坐车吧!”
嫡亲兄妹倒也不用那么多避讳,车上有丫头,车外有小厮,年羹尧欣然同意。
一进来就对上瑾瑶意味深长的笑容。
“瑾儿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这一进京就和姑母家撕罗开,是受了爹的指示,还是娘?”
“哦?瑾儿怎么会这么想?”
“很难猜么?看你一脸不意外的表情,怕是哥哥早就料到今天会有这一出了吧?”
年羹尧忍不住刮了下妹妹的鼻子,嫡亲兄妹关系亲密就是有这点不好,互相太了解了,一个小动作都瞒不住。
“我们家主要势力都在湖广、云南,爹在湖广任职也有六年了,待述职过后能在哪里还是未定,而我有很大可能会被留京里。”
“所以,想要安心在这里拼搏,那些会阻碍前行的枯枝碎石就得清理干净?”
年羹尧给了一个大拇指:
“妹妹这话精僻!”
年瑾瑶摇头,你只知道姑母家无帮助只能拖后腿,却没注意到贾家也可能是一个大拖累,尤其我们一进京就住进来,今后总有那么一丝香火情,不能完全罢手。
“辛苦哥哥了,刚进京就要处理这许多事,倒是我没帮上什么忙。”她就说二哥这两天忙得不像样,看来她不知道的事还真不少,这当男人好像是挺辛苦的。
“谁说没帮上忙?咱们这百十来人衣食住行的不都是妹妹在管,要没有这么能干的妹妹帮忙,我可没现在这样轻松!不过妹妹不生气么?”
“生气?我生什么气?”年瑾瑶惊讶。
“你不觉得家里对姑母这样做有些绝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