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天温宪听到周嫔的委屈后并没有感觉如何,踩低捧高, 在后宫这种情况见得多了, 只因对方是年瑾瑶她才关心了几分。
回到帐篷后温宪并没有跟谁提这事,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有次聚宴上看到瑾瑶才想起来。
那天她坐在太后身旁, 见到她拉着瑾瑶问话,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事, 也不哪根弦不对就张口了:
“年侧福晋倒是好大的威风,只是周嫔毕竟是皇阿玛的嫔妃, 我们做小辈的还是应该多敬着些才是!”
满场女眷都安静如鸡。
各夫人、福晋、侧福晋都神色莫名地看着温宪公主和瑾瑶。
温宪上个月对婆婆公然不敬, 内宅夫人们差不多都知道这事了, 佟夫人不是个软弱可欺的,自然不能吃了这个亏, 很是给温宪扬了名,那些天温宪都不敢出门了,遇上宗室长辈福晋, 她们总会仗着身份训诫她,很憋屈。
如今见她怼上瑾瑶,众人不少都露出看好戏的神色,这是开始为难小嫂子了?
太后自然更亲近温宪公主,听到她的话忙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温宪将那天周嫔和她诉委屈的话又讲了一遍,席上的周嫔也配合地露出委屈又不敢说的神色,仿佛受了多大的伤害一般。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瑾瑶身上。
瑾瑶怔了下,看看二人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公主和周嫔是说那天的事啊!原本我没放在心上,不想被周嫔记到现在。”
周嫔脸色变红,愤恨地瞪着瑾瑶。
温宪的目光嘲讽,她本就看不惯得宠的瑾瑶,这让她想到无意中瞧见瞬安颜私底下对那姨娘的体贴温柔,恨不得将周围正妻外的所有女人都踩死。
瑾瑶淡定地对太后福了福身:
“这事不提便罢,既然有人提到了我倒想求太后来评评理了!”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太后本就没有为周嫔做主的打算,只是拿到她面前来了,自然是要过问一下的,不然这满层子的命妇们会如何想,她还是在意的。
“那天我同田侧福晋和刘佳侧福晋及雅塞兰姑娘去湖边玩,遇见了周嫔,被其叫住。
既然遇上了我们也不是那无礼之人,自然是恭敬地向周嫔行礼问安,周嫔娘娘,妾身可有说错?”
周嫔脸上僵了下:
“是有,可是……”
“没有失礼就好!接下来周嫔便拿宫里刚失了孩子的贾贵人来攻击影射妾身,还说她孩子没了正中了你的话,这事可当真?周嫔娘娘别忘了当场不止妾身一人的!”
瑾瑶在周嫔想要狡辩前淡淡道。
周嫔的话音消失在唇边,同意不对,否认也不对,说不出话来了。
听到这里大家哪还猜不出事情经过,看向温宪公主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
温宪眉头皱了起来,她这是枉做小人了?
强道:
“周嫔再如何也是皇阿玛的人,总不该那么计较的。”
瑾瑶首次将目光放在温宪公主的脸上,惊讶地问道:
“难不成格格也觉得随意拿夭折的皇子说笑是可以接受的?难不成只有我一人觉得龙子的不幸令人伤痛惋惜?”
所有话都被她噎了回去,温宪脸变白了。
太后脸色淡淡地:
“你倒是没做错,宫里失了皇子你们做兄姐嫂子的自然应该悲伤才对,周嫔为人不慈,对皇嗣不敬,着降为贵人!”
周嫔脸顿时白了,膝盖一软跪了下来,爬到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嫔妾只是和年侧福晋开个玩笑,并无对皇嗣不敬之处,是年侧福晋和温宪公主误会了嫔妾的意思,还请太后看在嫔妾年幼无知有口无心的份上饶了嫔妾这回吧,嫔妾再也不敢了!”
她能当上嫔可不容易,如果落了回去,谁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上来,此时后悔那天的嘴欠已经晚了。
温宪的脸也非常不好看,却不敢再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她是即生气瑾瑶打她的脸,又气周嫔故意害她,也气自己太冲动了,事前没动动脑子,如今可不下不来台了。
太后没理温宪公主,拉着瑾瑶温和道:
“难得你这孩子又守礼,心地又这么好,险些又让你受了委屈,来人,将本巴齐郡王福晋献上的那套阴山雪玉茶具拿来!”
阴山雪玉开采困难,做成茶具更是难得,这套通体青翠的茶具让人眼睛都难移得开,能让见惯了好东西甚至自己都有玉石矿的瑾瑶这样赞赏,显见这茶具的珍贵。
“这……这是太后所好,瑾瑶可不敢生受了!”
“刚夸了你现下倒是多礼了,长者赐不可辞,拿去把玩吧!”
“多谢太后赏赐!”瑾瑶恭敬地双手接过,想着下次太后寿辰时一定要送厚重些。
事后太后倒也没训斥温宪公主,只是劝她要和亲哥哥好好相处,听不听得进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回去后四爷问瑾瑶:
“温宪在太后面前告你状了?”
“你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也不算是告状,就是为周嫔抱不平,觉得我对她不够恭敬而已,想来是被周嫔误导了。不会这事都传开了吧?”
“那倒也没有,自打成亲后温宪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尽是做些糊涂事,她欺负你我倒不好和她计较,不过可以等回去收拾老十四一通,替你出口气!”还可以给瞬安颜找点麻烦。
瑾瑶无语:
“得罪我的是九格格,你收拾十四阿哥算是替我出什么气?”
“弟代姐受,没有毛病。”
“……”行吧,只要你不怕德妃收拾你。
“等从蒙古回去,说不上你都能见着你二哥了,高兴不?”四爷抚摸着瑾瑶如云的秀发随口道。
“我二哥回朝了?”
“嗯,大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过他们是各自抽调的人手组成的,还要打发人原路返回才能正经回来,差不多等比我们早回京。”
瑾瑶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总算是回来了,我二嫂都盼成什么样了,这武官的夫人真不好当啊!”
男人要上战场,家里女人是日也盼夜也盼的,生怕有个万一,真是非常不易!
早已习惯了瑾瑶说到她二哥就两眼放光,四爷还是有些不爽,难不成都这么久了,在她心里自己还比不上她二哥?
抓住她的痒痒肉,惩罚起来,帐篷里一片地笑声。
轻松的日子过得就是快,转眼就快到回京的日子了。
雅塞兰不舍地拉着瑾瑶:
“这么快就要分别了,我会想你的!”
瑾瑶无语:
“你年底就会进京待嫁,我们自然要见面的,左不过三四个月而已!”
“就是和你投缘,觉得时间长嘛。”
“呵呵,可别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和你的七阿哥好好相处吧。”
提起情郎雅塞兰甜甜的笑了:
“对了,我阿爸还说要将你收做女儿的事呢,你为什么要拒绝啊?是不想和我做姐妹么?”
“哪能呢,凭我们的关系做不做干姐妹也没多大影响不是么?”
开玩笑,她得多没脑子敢给察哈尔郡王做干女儿?察哈尔郡王手上有兵的,而她们年家父亲、二哥也都是带兵的将领,敢和察哈尔郡王认亲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反正不管谁劝她都是拒绝,哪怕皇上开口她都没同意,她不需要察哈尔郡王来给自己抬高身份,有年家在她已经够用了,完全可以在京里过得很好了,不能再多了。
瑾瑶坚持,康熙自然不会强迫她,笑着替她拒绝察哈尔郡王,私底下对她的评价高了不少,不是个眼皮子浅的,识大体,懂事!
瑾瑶听到后只想“呵呵”。你是当皇帝的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的,今天这样说,明天又那样说,总之说什么都有理,她真要认了这赞赏才是傻的。
再说钮钴禄氏,这出门一次一个多月来,她都没近爷身边一步,这让她非常着急。
能跟着出来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酸话,得罪了多少个呢,如果一点宠爱没得到,那她岂不是白担了这名?
再说了,这只带了自己一个格格的情况下都没得宠,那往后还有希望有机会么?
急得不行的钮钴禄氏想了想,还是打算找月盈聊聊,实在不行就用她说的办法试试吧,她又不是要和年福晋争宠,只是总要分些雨露吧!
瑾瑶带人在收拾行李,出来一趟带了不少的行李,回去带的更多,多是康熙和太后赏赐的,少量是别人馈赠,她给了回礼,应该算是“交换或者购买”。
她平时打扮尽显华贵,不是为了炫富,而是听了四爷的话不能收礼,她打扮得贵重些,就是让那些想送礼的人瞧瞧,她是不差钱的,想要有所求送平常的可能不会被她看在眼里,那就不如不送了。
而想要广撒网的,见了也会斟酌,倒省下人家送上门来后再推拒得罪人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收了不少,都是不能拒绝的,如今要带回去可不就占箱子了。
正忙乱着,高无庸从外面回来,一头的汗急迫地寻到瑾瑶:
“主子,温宪公主得了急症,太后将随行的太医都招了过去,听说是不太好!”
第95章
瑾瑶“忽”地站起身:
“知道是什么症状么, 怎么突然就要不行了?”
“不知道,皇上、太后都过去了,主子也快些收拾吧, 去晚了不好!”自打救了侄子并收到瑾瑶手下后, 高无庸对瑾瑶是直接称主子, 事事为她想在前头。
“不收拾了,金铃、翡铃、玉铃跟我去,李嬷嬷看着帐篷。”
带着人急匆匆地往温宪公主的帐篷而去。
世道就是如此,即使温宪前些天在太后面前想下她脸面,可她真遇事了, 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装也得装出着急来, 谁让自己是“嫂子”她是小姑子。
太后和皇上正焦急地等待太医诊治结果, 见到瑾瑶身着家常衣物,首饰也都是日常轻便的, 不如往日的华贵齐整, 却没有指责她,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你这是刚得了消息就过来了吧?是个友善的!”
瑾瑶恭敬地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太后娘娘, 敢问公主如今情形如何了,妾身能进去瞧瞧么, 不亲眼见了着实不放心, 且等下四爷回来问起妾身也不能详尽回答, 让他跟着担忧着急。”
太后脸色一缓,正要开口, 不想皇上抢在她前面:
“太医正在诊脉,人多了会影响他们的判断,且在这里等上一等, 待有结果了再去瞧吧。”
太后看了看瑾瑶单薄的身子,明白皇上的顾虑。
九格格眼下还不清楚到底是时疫还是什么,不知道传染不传染,就年氏这单薄的体格,万一被过了病气也倒下了,那就很麻烦了。
点头道:
“皇上说的很是,你且安心在这等上一等,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瑾瑶应是。
她难道不怕么,只不敢表示出来,如今由皇上开口倒是安心多了,显然皇上还是看中年家,不想她轻易就领盒饭的。
等了一会儿,太医还没诊完脉,太后都坐不住了,活到她那岁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显然是不太好,太医拿不定主意在商讨。
四爷就在这时满头是汗地闯了进来:
“皇阿玛、皇祖母,温宪如何了?”
皇上同样没有怪罪他的失礼,沉声道:
“太医还在里面诊治,你且去旁边擦擦汗,不要仗着年轻就不在意身体,已经病倒了一个,你要再如何,朕可操不起这许多心了!”
“是,谢皇阿玛关心!”
四爷去隔壁洗脸擦汗,瑾瑶跟了过去。
“不用你亲自动手,这许多人留着做什么!”四爷温声阻止瑾瑶帮他更衣的举动,大热天的,一动就出汗,他还舍不得让她辛苦。
瑾瑶小声地笑了下:
“还是我来吧,自己的男人自己伺候,哪能让别的女人占了便宜去!”
“哧!”四爷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醋汁子拧出来的老婆!那往后只让你占便宜,不给别人!”
瑾瑶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这话也就听听而已。
“你来了多久了,可知道她什么情况?”
瑾瑶皱眉:
“爷有个心里准备吧,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来之前太医就在里面了,如今还没出来……”
四爷心下一沉。
再不喜欢温宪,她也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哪能一点不关心。
“苏培盛?”
“奴才在!”
“去打听下,温宪那里这两日可有发生什么事,和额驸关系如何。”
“嗻!”
苏培盛急急退下去打听消息。
瑾瑶安抚地拍了拍四爷的手臂:
“九格格这么年轻,许是没什么大碍,也许能挺过来的!”
四爷握紧她的手,叹了口气:
“爷也不是神医,急也是没用的,走吧,过去那边等着。”
巧的是,刚过去太医们正从温宪的帐篷内隔间出来,一个个脸色严肃的很,让人瞧了就觉得不好。
果然,院判带人跪倒在皇上和太后身前,开口就是请罪:
“臣等无能,还请皇上、太后降罪!”
太后身子晃了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说话啊,要用什么药尽管说,只要能治好格格,没什么舍不得的,你们倒是说格格这是什么病啊?”
康熙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院判,四爷手指捏得发响,咬紧了牙关:
“格格到底是什么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