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胤禟被她这么一甩心里还挺不得劲，站在原地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还是等到林清摆手招呼他，这才收敛了心绪躲着其他桌的人，侧着身子挪到林清身边去。
“赶紧的坐下，想想你想吃什么？”胤禟生得高今儿出门穿得又体面，傻愣愣的站在桌子旁还真成了个叫人看了还想看的孔雀。林清摁着他肩膀让他坐下，嘴里虽问着他想吃什么，但人已经回头冲老板点单了。
“老板，来两碗你这儿的招牌面，浇头放双份啊。再来个小馄饨，有辣子的话多放点儿，别的您再看什么好吃都给来一份。”林清也没吃过这家，但她没吃过不妨碍她会点菜，反正就这么个小铺面就是所有东西一样来一份，应该也没多少。
“诶，夫人您坐，小的这就给您二位煮面。”林清刚往自家摊子里边来的时候老板就看见了。从他俩这穿着打扮和身后那好几个奴才丫鬟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就这夫人身上的衣裳，往他店里来他都怕沾了灰赔不起。
小店面别的长处不多，就胜在一个快字。林清和胤禟坐下没等多久，就有一妇人打扮的女子端着面过来了。两碗面盛得满满的，上边的浇头多得都看不见下头的面，林清一打眼就知道这是老板专门给做的plus版。
“吃吧。”看着胤禟正襟危坐着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的样子，林清只好接过琼芳拿帕子擦过一遍的筷子把面拌好才推到他跟前，也算是头一回主动伺候这位爷，“尝尝好不好吃，要是好吃就吃，不好吃也别勉强啊。”
面其实煮得很好，除了没有府里那么好的碗筷盛着，别的什么都不差。毕竟是要在皇城根下立足的摊档，哪能没有一手绝活呢。胤禟只挑了一筷子尝尝味儿就忍不住点头，“不错，这味道真不错。诚儿，去给爷拿拌蒜来。”
原本胤禟以为自己在家里已经吃过了就吃不下什么，谁知道这一口面算是开了胃，之后小馄饨小煎饼乱七八糟的两人这个碗尝一口，那个碗夹一筷子，愣是一大早在一四面都透风的小面馆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架势。
两人吃面的时候面档的老板就在一旁偷着乐，这架势一看就是哪家少爷奶奶出门玩来了，老百姓的东西都成了他们眼里的稀罕。
不过这稀罕能落在他就是福分，等到两人吃完结账的时候，林清特别大方，直接从琼芳的荷包里挑了块最大的银裸子给人家，这才起身离开。
“呵，爷头一回见福晋你这么大方，那银裸子得有三五两吧。平日里怎么不见福晋对爷也这么大方呢。”两人要去的胭脂铺离得不远，从面馆出来之后就没再上马车。
也许到底入关的年头不算太长，街面上旗人打扮的姑娘女子不算少，林清走在路上也不算多显眼，只有偶尔被她的好模样迷了眼的胆大小子才会回头多看两眼，但也都被胤禟一个眼刀子又给瞪回去了。
“你没看别的桌一碗面才多少，给我们的都快一满碗了。真照着三五个铜板那么给，人不就吃亏了。”林清知道他就是拿自己打趣也不当真，“你哪天要是也能给我下碗面条，哪怕是一碗阳春面呢，我比今儿还大方。”
“行啊，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等回去爷就学去，到时候福晋给少了赏钱爷可不依。”话赶话被怼到这份上胤禟自然不肯认怂，当即便拍了胸脯答应下来。只不过这话林清听了也就听了根本没往心里去，等到走过两条街到了胭脂铺的时候，就更是把这一茬扔到脑后去了。
胭脂铺不是林清以前常去的铺子，而是朱氏和周氏喜欢叫到府上去的那一家。林清回府这么久只让后院那些人过来给自己请过两回安。两次里她们二人的妆容都特别好看，是那种通透自然又不失艳丽的那种好，第二次林清实在没忍住就把人单独留下来问了问。
周氏和朱氏两人算是府里最没有底子的人，哪怕碰上林清这个不克扣人的主母，每月到手的份例也十分有限。可她们俩又是从小就被教着伺候人的，如今入府之后哪怕胤禟去她们那儿不多，她们也习惯了每天要打扮得当才行。
府上时不常的都有京城各大铺子上门来给主子们送东西，林清以前惯用的是最老牌最大的粉蝶轩。可粉蝶轩的东西贵啊，一盒胭脂十几两银子都不算顶好的，这样的铺子他俩真用不起。
周氏朱氏没法子就私底下让婆子出去另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店面不大听说掌柜的还是个女的，做的都是回头客的生意。尤其她家掌柜还会因人而异专门调香做胭脂，林清今天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林清和胤禟一进门，原本还在柜台后边犯困的徐娘立马就醒了，她不是没见过有钱人，但能往自己店里走的黄带子还真是头一遭。“这位夫人您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啊，赶紧的先坐下歇歇喝杯茶吧。”
徐娘是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林清第一眼见她就确定这人十有八九以前还是在风月场上打拼过的狠人。哪怕如今洗尽铅华少了大半的风尘气，但眼角眉梢的风情还是在的。
尤其两人进来之后她只围着自己而故意离胤禟远一些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她到底有多能精准的把握男女之间这点小心思，她清楚今天她要做买卖的是林清，就能做到万分的周全不让林清觉得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徐老板别忙，您这儿我也是第一次来，还是旁人说您这儿好我才知道的。”胭脂铺不算大没那么多地方弄个二楼出来，好在这会儿时间还早店里没别人，就坐在徐娘平时喝茶的小隔间里也挺好。
“我啊老碰不上特别喜欢特别合适的胭脂，听说您这儿能给专门做，才找上门来的。”林清也不跟人绕弯子，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诉求给表达清楚了。
“夫人瞧得上我这小地方，就算是我徐娘没白开这个小店。只不过夫人若是要专门做，今天可能就拿不到东西了。要不今儿我先给夫人挑几盒前儿刚出的新货带回去用着，专门做的等做好了再送到府上去。”
徐娘是个聪明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林清和胤禟一看就是正经的夫妻，两人进门之后她除了给胤禟道了个万福，就再没搭理过他。期间胤禟就只能被晾在一边干等着，直到该说的该问的都说完了，徐娘出去给林清挑胭脂口脂的时候，才算捞着个空档能说说话。
“不是，你这哪儿找来这么家铺子，挺有趣的啊。”胤禟虽说听不太明白什么香什么色的，但这模式他瞧着就觉得有意思，比起别家只呆愣愣的站在柜台后头给人递东西有趣多了。
“没意思能带你来？”林清叹了口气，“你看看人多能干多有本事，一女的能在这条街面上立足可不容易。她这么做生意就是比别人家能留住客，你昨天不是要我仔细跟你说说嘛，这不就来了。”
林清话说到这份上，胤禟也清楚今儿确实不是让自己光陪着逛街这么简单。“你是想我把咱们那几个铺面既学白掌柜那一套，再加上徐娘这个法子二合一？”
“嗯，九爷果然聪明。”林清对这些都不陌生，后世作为剁手一族的精英，虽没学过专业知识但被营销得多了也就都会了。“咱家那几个铺子里的东西不是不好，只是太过于死板。”
“宁心楼里那些个伙计比买东西的还冷清，东西再好那也只是东西，得把人伺候好人心留住了，东西能卖出去了那才是真格的。要不总留在铺子里落灰，再好的东西也不值钱。”
胤禟之前再是做买卖，其实还是很有股子皇阿哥的傲气在里边的。有时候碰上他觉得不识货的，宁愿不赚钱也不把东西卖给人家。若他只做个八爷党的财神爷，这么着也行，反正他是九爷没人敢坑他，做生意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赚多赚少的区别而已。
“胤禟，要是你没接皇阿玛的差事，你手里那些铺子想怎么都行。哪怕你是个多子多福的主儿，往后咱们府上再添上十个八个孩子，如今这样也养活得起。”
但眼下跟之前不一样了，既是康熙要用胤禟，那就代表胤禟一定要发挥出他的作用。说白了人家当皇商论到根上十家有九家是在赚皇家的银子。但胤禟这头不一样，他得想方设法的替皇上赚银子，若是赚不到银子这儿子在人康熙眼里就没用处了。
“你说的我都懂，咱往后做买卖就得更用心了是不是？”胤禟以前就想又轻松又体面的把银子给挣了，现在看来怕是没那么好的事。“可你也是，不是说好这几天要歇一歇，怎的脑子里还装着这么多事呢。”
“因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我不想傻乎乎的过一天算一天，等到远虑找上门的时候什么准备都没有。比起那样我宁可先把眼前的忧给料理了才好。”
“是，是你说的这个理儿。这事爷记下了，等回头过完年咱们再仔细商量商量该怎么办。”若是放在以前外边的事胤禟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两人一同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来自星期天的周末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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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胤禟一句咱们一起商量很好的取悦了林清, 连徐娘再捧着胭脂匣子进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跟刚刚不一样。
“福晋，您要的香都在这儿了，新做的许是还要等上三五天, 到时候您派人来取便是。”在外边拿胭脂的时候徐娘已经从小楼嘴里知道林清是哪家的主子，这会儿进来脸上笑意没变, 只语气里反而不如刚刚殷切。
虽说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胤禟背后的黄带子, 但偌大个京城一块板砖砸下去也能砸中几个皇亲贵胄, 徐娘也没觉得太怎么的，可刚刚在外边知道这是九阿哥和九福晋之后就多少还是有些迟疑。
自己这小店托婆子下人带几盒胭脂给人高门大户的后院侍妾问题不大, 但真要自己带着几盒胭脂去登人九阿哥府的门，就是旁人不说什么徐娘自己心里也先露了怯。
“啊？徐老板不还说到时候送到我那儿去的？我还有好几件首饰头面想您给看看, 等来年开春说不得还得麻烦你，你不去可不成。”林清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但她也不挑明只仗着自己年纪小些就装着天真可爱的忽悠人家, “是不是徐老板快过年了忙不过来啊。”
“福晋言重了，就我这小地方一眼能望到头的哪有什么可忙的。既是您不嫌弃, 那到时候妾身就带着东西上门去叨扰福晋。”徐娘什么人物，自然看得出林清是在装傻，但是能让一个皇子福晋这么给自己留体面, 徐娘自是不能再推辞什么。
“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徐老板回吧不用送了。”徐娘的店面小除了她就只有一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 林清得了徐娘的准话之后也不多留, 说这话就起身往外走。徐娘赶紧跟着送出门，林清怕她店里没人招呼出了门便不让她多送，笑着又把人推回去了。
“你看中这人了？”在胭脂铺里挑胭脂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比外头慢一些, 两人出来之后都快到晌午了。胤禟定下吃饭的地方还有点距离，两人走出这条街便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胤禟第一句话就是问林清这个，他一上午看得分明，林清虽不是个多傲慢的人，从庄子上回来之后更是比以前要随和些，但也远不是这般平易近人的性子。能让她突然这样，肯定是有所求。
“看出来了？”林清没打算瞒着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本来我是没这个打算的，今儿过来一大半是为了来买东西，一小半是来看看这家店到底怎么个好法。”
“可等见着人我就觉得真挺好的，我常年都在府里待着，除了府里那些人就是咱们铺子上的几个掌柜的还能说说话。可他们都是些老头儿大爷，每次见着我还恨不得把头埋地下去才好。”
“那个当铺的郭掌柜你记得吧，头两次进府来报账我都没看清楚他那张脸，等到我去当铺转一圈，他从我跟前过愣是我没认出他没不认得我，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个徐老板我得把人留住，往后不管是替我办事还是光交个朋友，都行。”林清穿到这里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拥有平常人家的自由，那往后有好些事就得有个人替自己去办，比起府里铺子上那些，林清还是更愿意重新找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人。
“哼，那是掌柜的懂规矩，要是个个都跟方才在路上看你的那毛头小子一样，爷说不得就要挖了他们的眼珠子当炮儿踩还能听个响。”胤禟听着林清这么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想起刚刚路上撞见的那几个小小子。
胤禟生得好，十七八的时候出宫玩也有胆子大的姑娘敢冲他扔手帕，或者让小丫鬟上前来问是哪家的少爷。那时候胤禟只觉得这些民间的小孩儿真有趣儿，胆子大起来比宫里那些奴才可爱得多。
但如今这事换成林清，他就怎么想怎么不痛快。要不是自己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主儿，那几个小小子又看着着实不大，今儿说不得九爷就要当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