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了再瞒下去的必要,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还没等群臣说话,老爷子就自己发了条圣谕把病情简单说了说,宣布从今往后用左手执笔批答奏折,其余的一切照旧。
康熙稳坐皇位几十年,他这么说下边儿子臣子也都老老实实听着,谁也不敢置喙半句,就连那几个最古板的老御史也没在这当口出来寻晦气,说什么皇上圣体有碍更应该早立太子这样的话来气人。
只不过散了朝会之后,众人出了宫离了紫禁城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时不常的就有人往宫里进贡药材偏方,还有些直接派人满世界的去找大夫,大夫没有就找和尚道士大师,反正只要能治病的就成。
如此一来反而是胤禟这个原本接了寻药差事的正主儿往后退了一步,甭管外边这股风刮得多狠多凶他都稳稳当当不掺和,哪怕是梁九功来问,他也只说没找着找不着,叫人半点法子都没有。
不过这股风总是要过去的,毕竟神医也就那么多,能进皇宫的就更少。大概过了半年不到,宫里康熙习惯了日益麻木的躯体,宫外也再无可送的神医,大家都十分默契的消停下来。
但问题出现了便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身体差了也不会自然而然便好。尤其康熙这毛病林清心里明白得很,就是小中风,现在瞧着相安无事什么时候发病来场大的,这人就算凶险了。
不过到底是皇帝,身边医术高明的御医也不是吃闲饭的,从太后薨逝起又平平稳稳的过了两年多,直到康熙五十四年九月,在大家日子都过得安稳平静的时候才突起波澜。
“额娘,额娘您就跟徐姨说说情吧,下午女儿不想上课想跟阿玛出城去庄子上收山货去,好不好嘛。”时间过得到底有多快,在林清身上还不大体现得出来。毕竟从二十一岁到三十一岁,时光这把杀猪刀还不能在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福晋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是自己能哄着自己,又架不住府里有孩子,林清还记得自己刚到这地界的时候珍珠才五个月大,现在两月前刚给她过了十岁生日,按照眼下的说法她都是个大姑娘了。
“要说你自己说去,当初额娘让你徐姨进府来教你们世故人情,管家谋生之计时就说好了,她怎么教你们我不管也不问,现在你那功课是什么额娘都不知道,要说你自己说去。”
“再说这天都凉了,你阿玛要去庄子上查看那是没办法,你倒好一姑娘家心比谁都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清嘴上虽这么抱怨,但其实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珍珠都没当真,果不其然还没等珍珠再哼上两句,求上几声林清自己就先退了一步,“要不这样吧,你先跟着你阿玛出去,到时候等你徐姨过来找不着人不就得了。”
“那,那女儿的功课怎么办?”珍珠像是没想到自家额娘还能给自己出这么馊的主意,都有点吓结巴了。
“到时候再说呗,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儿,该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珍珠越长大就越像胤禟,林清看着眼前的胜似孔雀的女儿吃瘪纠结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要不是还得在女儿跟前摆出额娘的架子来,这会儿恐怕肚子都要笑痛了。
不过珍珠不光是脸像胤禟,性子也想。几个姐姐喜欢的那些描红绣花她一样都不喜欢,反倒是听着算盘珠珠的声儿都来劲。前几天她就知道胤禟今天要带人去庄子上盘货,这么好玩的事她哪里舍得错过。
这不想了又想,好歹还是咬牙听了林清的撺掇,“行!那女儿就听额娘的,先去了再说,回来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说完还跺了跺脚给自己壮好了胆子才准备起身去书房找她阿玛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事情就是这么巧,珍珠还没出门呢柳嬷嬷就一脸如丧考妣的进来,“福晋,宫里来人,说万岁爷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最近真的好累哦~想请一天假,没什么事可能就是躺着,星期一就恢复更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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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柳嬷嬷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林清都听得懂, 但是连在一起听就不是很明白了。
两年前胤禟刚跟自己说康熙身体不好的时候林清是被吓着过,可之后不是没出过什么大事嘛,尤其这两年宫里御医们照看得也小心, 听说每天都得请平安脉,怎么说不成就不成了?
林清一时之间被这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直愣愣的看着柳嬷无辜的眼睛还眨巴眨巴两下,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九福晋这会儿在卖萌。
好在柳嬷嬷到底在林清跟前伺候这么多年, 知道她现在心里指不定多翻腾,不过是脸上还没显露而已, 就十分体贴的没出声也冲林清点点头,无声告诉主子这消息真的是真的。
主仆二人打哑谜一样, 屋里其他人也没敢说话,还是珍珠最先回过神来,“额娘, 别愣着了,您赶紧去书房找阿玛吧。”
珍珠是正儿八经被宫里的嬷嬷教出来的孩子, 在规矩方面是从小耳融目染学出来的,比林清这个半吊子可强不少。此刻林清脑子里想的都是康熙怎么能现在就死了,但珍珠却已经想到皇上病危这时候她阿玛得赶紧往宫里去。
书房里的胤禟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这会儿正手忙脚乱的让张诚和齐潼帮着自己把骑装给换下来。
今天出城说是去庄子里查看各庄一年的收成, 但最主要的还是想趁着今年大雪没下来, 赶紧再打上一场猎好生跑跑马松松筋骨, 要不等雪大了封山之后, 就只能窝在府里猫冬了。没想到这还没出门呢就碰上这事,叫人没地儿说理去。
“哎呀,不是这儿,齐潼你这几年除了读书还学会了什么, 怎么连护膝都不知道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消息吓着了,林清珍珠进书房的时候,就见屋里一大爷俩小爷着急忙慌手忙脚乱的,不成个样子。
尤其齐潼,连胤禟的护膝原本要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扯错了哪根绳儿反而越绑越紧,胤禟再这么一埋怨直接把小孩急出一头白毛汗来,手更加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幸好碰上林清进来接过他的手,才把齐潼给救了。
“我就说你这书房得放两个丫鬟守着,不说干多少活儿,起码这时候还能伺候您这位爷换身衣裳吧。这事都得等着我来,您可真够出息的。”
以前刚决定跟胤禟过的时候,林清自己在心里给自己定了好多规矩,不能这不能那,尤其不能上赶着伺候他把他惯坏了,变成他的老妈子。
但时间是个难以琢磨又反复无常的小机灵鬼,林清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胤禟就从早上缠着自己给他系个腰带发展到外裳非得等她来穿,再往后就越发的得寸进尺,反正林清不肯他就缠磨,也不怕丢人不怕现眼。
“放着干嘛?之前放个齐潼就养出一少爷来,再放俩丫鬟在书房搁着过几年恐怕就能成小姐了,不用!”胤禟一听这话就赶紧摆手一口回绝,平时自己跟林清吵架最常用最奏效的招数就是往书房躲,然后再让张诚去把书房有多简陋自己过得有多惨说给林清听。
这一招这些年来百试不爽,哪怕两人心里都明白,可这花枪就是耍不够。要是自己真听她的放两个能干的丫鬟在书房,那以后自己再拿什么做借口回去?胤禟又不傻,岂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我得赶紧往宫里去。你在家好生守着别出去,外边万一有动静也没管,真有什么事我让小楼回来报信。”
有林清上手衣裳很快就换好了,这个裉节上穿什么都不如穿朝服保险,毕竟就算是老爷子真一口气没过来,穿着朝服进宫也不算坏规矩。反而穿得太素净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说不得就要编排自家是不是盼着皇上归天。
胤禟穿戴好之后不肯再跟林清为了这事多说什么,反正他不点头就对了。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故作焦急的好生嘱咐了林清一般,最后连林清插嘴的机会都没给便往宫里去了。
胤禟去了宫里林清也没闲着,既是已经传出来皇上不好的消息那府里就得开始准备着。一应丧仪制品其实府里早就备好了,现在拿出来不妨事,毕竟就算到最后老爷子没事也能算冲喜,各家各府都是如此不怕人说什么闲话。
王府里的奴才办事利索,除了府门外边还没挂白之外,大半天的功夫府里上下就都收拾齐全了。
这事不光是正院的事,晚上林清难得的把养着格格的几个侍妾都叫到正院来吃了个饭,饭后也没让他们回去,就在正院等着。毕竟家里孩子都大了,真要是宫里皇上驾崩就都得跟着进宫奔丧去。到时候急急忙忙的,林清可不想临时再去后院各处叫人去。
府里这几年不比以前,以前胤禟混后院个个都卯着劲争宠,但随着刘氏兆佳氏完颜氏一个接着一个倒霉,剩下的就是再不服气的也学聪明学老实了。
这几年能养孩子的就守着孩子过,没孩子的就自己关上门自己过,不管有趣没趣的至少没被亏待过没被苛责过,几年功夫下来别的林清不知道,但那心是真清净下来。
“福晋,这回许是出不了大事吧。”但再清净人也是个天生就有私心的动物。这些年在府里老老实实过日子什么都按照规矩来,后院这些人连胤禟到底好不好高兴不高兴也就那么在乎,更何况是皇上。
大伙儿说得好听是府里的格格,说得直白些那就是玉牒上都没有名字的主儿。皇上长命百岁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皇上要真驾崩了这三年的孝期肯定是一天也不能少,朱氏别的不管,可只要一想到这个就不由的着急起来。
“哟,你这话真把我给问着了,咱们当小辈儿的自是盼着皇阿玛万万岁才有个倚靠。可世上的事说不准啊,你也别太着急,咱们都在这儿呢,安心等着吧。”
林清知道朱氏为什么这么问,温恪回来省亲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闹了那么一场之后,这几年往蒙古嫁公主格格们,不管是京城这头还是蒙古那头都多加了小心。
毕竟公主是去和亲的不是去结仇的,皇上为了公主能过得好把老祖宗的规矩都给废了,要是供在还在蒙古死的死郁结的郁结,蒙古没法交代。
就好比去年春天,一老王爷家的郡主新嫁给漠北一台吉,也不知为何过得不如意,这事放在别说郡主自己愿不愿意将就,只要有那些教养嬷嬷在,郡主就是不想忍也会被她们逼着为了所谓的体面忍下来。
现在没了教养嬷嬷,那郡主又是急脾气,跟那台吉大吵了一架之后,自己就带着陪嫁的几户人家回了京城。
这事去年闹得挺大,京城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管说什么怎么说自家的闺女自家疼,至今那郡主还在娘家住着,台吉也从蒙古追了过来。现在买了个宅子留在京城守着王府和自己的福晋,那滋味谁受着谁知道。
如此一来京城这些贵女嫁去蒙古就不再像以前那样,跟生离死别差不多,毕竟实在不成过不下去了回来就是,反正有一就有二,有人开了头后边的也就不怕再跟着学。
加上今年年初的时候,府里胤禟去宫里求了个恩典,已经把大格格乐沅的亲事给定了下来,虽说好了格格王爷还得多留几年再出阁,但好歹是说定了亲事,不管宫里万岁爷如何大不了等三年孝期过了再成亲也无妨。
“是,福晋说得是,是奴才心急了。”乐沅定了按理说就该轮着舒沅,舒沅是个比乐沅还文静的性子,说得好听是温柔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三棍子蹦不出一个屁来的祖宗。
这些年朱氏养着孩子怎么都养出感情来了,府里给大格格定下的翁牛特部杜凌郡王的胞弟,爵位虽还只是个贝勒但翁牛特部到底富庶,自家对仓津和温恪又有恩,大格格到时候嫁过去日子必定差不了。
她眼看这大格格就自己独门独院住了好些年还得了这么个好结果,就越发想替舒沅也求个好婆家。可这还没等她找着机会往林清和胤禟这儿来说说这事,就碰上万岁爷病危。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舒沅说不定就真得被耽误了。
“我知道你着急什么,这事啊你别老往牛角尖里钻,咱们家的格格除了模样都像王爷,其他的各有各的性子各有各的长处。王爷给大格格找的婆家不一定舒沅就合适,再说舒沅到底比乐沅都还小一岁,不着急的。”
周氏朱氏这些年是后院看得最通透过得最舒服的两人,在林清跟前也算得上是有几分体面。林清知道她们进了府就跟外边断了联系,这些年打着各种由头还补贴了她们不少私房,不管她们是给自己留着还是给格格存着,都随她们的便。
原本日子就这么着也挺好,可自从乐沅的亲事定下之后朱氏就一直犯愁这事。最近看着林清胤禟这边一点都动静都没有,她都开始打算私底下托人出去打听,看看有没有谁家的公子少爷合适的。
朱氏背地里的小动作林清都看在眼里,但是也没打算阻止,毕竟人家还没出去打听,真要动起来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况且她确实也没坏心眼,这辈子她所有的期盼都在乐沅身上,操心孩子的亲事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