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刘大弟跌跌撞撞跑进来。
廖峰十分不悦:“干什么!敲门都不会吗?我说过让你进来了吗?你是不是想死!”
此时,刘大弟已顾不得害怕了,“廖哥!公安……公安来了!”
话音未落,七八个公安走进来。
“廖峰,我们收到证据,可证明你指使他人偷盗南麟设计稿,现在对你进行拘捕!请你配合!”
廖峰:???!!!
第59章
一个堤坝年久失修,虽表面看起来还像样,内里却早已腐朽,每日逞强阻截着洪水,十分吃力。可只要它还撑着,洪水就过不去这道坎,下游便能一片平静。但如果有一天,他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缝,洪水就能从此钻入,冲垮腐朽的内里。堤坝崩溃,轻而易举。
廖峰就是如此。
他干得坏事不少。这些东西掩藏在光鲜的外表下时,公安没有实质证据,拿他没办法。可顾南朔的一记重锤砸过来,开了个口子。公安顺势申请搜查令。这一搜查,许多东西便浮出了水面。
先是刘大弟,痛哭流涕诉说自己是被逼的。廖峰设仙人跳之局,握着他的把柄,逼他去联系南麟玩具厂的老职工,偷盗顾南朔的设计图。
这一供词将那位“小莲”翻了出来。
小莲又翻出了何军。
何军翻的更多。
在公安的审讯下,这些人承受不住压力,如倒豆子般倒出了一箩筐的事件。
廖峰的势力就此全线崩盘,再无翻身之地。
陈俊辉的案子水落石出,所谓“贾岩山”正是廖峰的手下。鉴于他是用的假名□□,还有当初的合同留档,诈骗之罪证据确凿。
李守义家的事就不太好办了。那位“朋友”虽然也是廖峰的手下,可他只是言语引导。李守义的儿子是自愿前往澳城,更是自愿参赌,同样的也是自愿签订借款协议,欠下巨款。这案子若说是诱骗,缺乏决断性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廖峰一伙人犯得事多,除了这两条,还有无数罪行等着他们。最后,为首的廖峰何军小莲等人,全部判处死刑。刘大弟三年,其余手下有期徒刑不等。
李守义家再次闹翻了天。
“守义,我求求你!那是我弟弟。你救救他!他才二十岁,这么年轻,真要坐了牢,往后出来还怎么娶媳妇?谁家姑娘会答应嫁给他?”
李守义脸色阴沉:“没人嫁岂不是更好!免得祸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李守义!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那是我亲弟弟!”
“我说错了吗?像他这种人,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如果她不是你弟弟,如果你现在没结婚,是别人家的姑娘,让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刘氏哑然,“我……我……”
“不愿意是吗?可见你自己也清楚你这弟弟是什么德性!”
刘氏咬牙,哭起来:“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爹妈都不在了,临死前把他托付给我。我不能不管他。我娘家就只剩他这么一个人了。守义,你帮帮他好不好?”
“他现在是犯了国法,你以为我是谁?我能怎么帮他?”
听李守义这么说,刘氏抹了把眼泪,急忙道:“我问过了。他跟何小莲的事,公安已经查明是对方做局,他是无辜的。偷设计稿的事,他不是主谋,也没在中间得利。只要得到顾南朔的谅解,可以从轻量刑,甚至不判刑。严师傅不就没事吗?守义,我们去求求顾南朔,他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他。多给点钱补偿,他总会答应的,好不好?”
李守义气得发抖:“钱?刘大弟有钱?你有钱?”
“咱们家不是有吗?就算没现钱,还有厂子,把厂子卖了总能……”
“刘倩!你疯了!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你弟弟!我呢?你想过我没有?就算你不顾念我,那儿子呢?你把儿子放哪里?你只说他跟小莲的事,说他跟南麟设计稿的事,那他跟咱儿子的事呢?”
刘氏心虚地低下头,声音小了不少:“那……那不是没有证据吗?”
“公安是没有证据,可我们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他,儿子会被人骗去澳城,会陷在那里出不来?你自己问问儿子,看他愿不愿意原谅刘大弟,他愿不愿意卖了自家的厂子去救刘大弟!你总说疼儿子,你当真疼他吗?”
“我当然疼他。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不疼他。可那是他舅舅。他舅舅以前也很疼他的。”
“刘大弟疼他?”李守义只觉得荒谬,“或许小时候确实疼过,但如今……哼!疼他会跟外人合伙把他骗去澳城?会眼看着他身陷囹圄?”
“他舅舅不是故意的。大弟也是没办法。那些人抓着他的把柄要告他流氓罪,他是被逼无奈才……”
“被逼无奈?”李守义冷哼,“他被逼无奈,他不想坐牢,所以咱儿子就活该去死?你知道那些天儿子在那些人手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儿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刘氏浑身一颤。恍惚想起来,儿子刚回来的时候,身上多处伤痕,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夜夜做噩梦,嘴里说着不要打我,不要杀我,不要砍我手脚。在家养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来。
“刘倩,你知道被人拿刀抵着脖子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被人抓着手放进刀闸里是什么滋味啊?你不知道。但这些你儿子都尝过。他们是真的会要人的手脚,要人的命!你现在还坚持要救刘大弟吗?”
刘氏偏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我……儿子……儿子现在不是已经好了,没事了吗?”
“没事?儿子能没事,是我卖了厂子,拿着钱及时赶过去救他。不是因为刘大弟!刘倩,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是好是歹都分不清。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不可能救刘大弟。别说救他。在知道儿子的事有他的手笔后,我恨不得杀了他。我现在只嫌三年太少,怎么不多关他几年!”
李守义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也有错。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廖峰刘大弟等人的恨。儿子是不好,天真单纯,不谙世事,还异想天开,别人说几句,就以为真有什么好投资能获得大回报。撺掇两句就屁颠颠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儿子或许还有很多的缺点,但他从没有进过赌坊,甚至不知道赌坊长什么样子。如果没有人费心引诱,他绝不会走进去。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一回,李守义也明白,不能再放任儿子这样下去。他已经决定往后即便再忙,也要抽时间好好管教儿子,把他的性子扭过来。不求他有多大出息,能做个普通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刘氏却不怎么想。她想儿子好好的,也想弟弟好好的。她不是没怨过弟弟居然害儿子。可看到弟弟在牢里的模样,她心软了。至少儿子已经没事了。既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原谅弟弟又何妨?
她无法接受李守义的话:“李守义,你不能这样!”
“我能!”李守义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刘倩!我不欠你们刘家的,更不欠刘大弟的。这些年,我帮了刘大弟多少次,给他擦了多少屁股,你算得清吗?你总说我妈看你不起,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总扒拉家里的东西给娘家,刘大弟一惹祸,你就护着,让我忙前忙后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我妈能看得起你?
“远得就不谈了,光说这一次。卖厂的时候,你不同意顾南朔的合作协议,我还当你是真心为我好,愿意跟着我拿剩下的钱从头来过。谁知道竟也是为了刘大弟。行!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儿子的事跟他有关。你觉得人比钱重要,我认了。可现在你明知道刘大弟对儿子干得事,还要帮他!还想我再次卖厂去帮他?刘倩,你不把我们李家耗光,你不甘心是不是?”
李守义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下定决心:“我们离婚吧!”
刘氏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要跟我离婚?”
他们夫妻二十多年,多少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就是那十年落难也没将两人分开。可如今,日子越过越好,李守义居然要离婚!
“李守义,你没良心!当初你们家被下放,被□□的时候,多少人劝我跟你离婚,跟你断绝关系,我都没听。跟着你受苦受累,不离不弃!如今你发达了,就要跟我离婚!你不是人!”
李守义有一瞬间的动容,转眼又狠下心,“当初卖厂的钱,给儿子还了债后还剩七万。手头这个小厂子用的都是倒腾了好几手的机器,花费不多,其他方面我也是能省则省。如今家里还剩一万。离婚后,作坊归我,一万块我全给你。拿着这笔钱,你是自己做点小买卖也好,是去救刘大弟也好,我都不管了。”
本还骂着李守义的刘倩顿时歇了声,面色挣扎,半晌后说:“你妈手头还有一套金首饰。”
李守义顿住,心底自嘲一笑。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不是没想着刘氏会幡然醒悟,回心转意,没想到对方一听有钱救刘大弟,态度变得如此之快。他只剩下了失望。
“首饰是我爸留给我妈的,不能给你。”
刘倩不悦:“你那作坊价值好几万,就给我一万,不公平。”
“要说公平,这些年我给你弟弟擦屁股花得也不少。”
见刘倩张嘴,李守义抢在他前头开口,继续说:“那几年我家被下放,你跟着确实受了不少罪。我记得这份情。但早年你们刘家困难,也是我李家出手相助,否则你爸妈早就死了。你若真要算,我也不介意算个清楚。”
刘倩哑然,刘李两家祖辈是世交,牵扯甚多。战乱的时候,确实是李家护住了刘家。灾荒的时候,更是李家养了刘家三年。
她张了张嘴,一时无语。
李守义瞄了她一眼:“你如果还不忿,你拿作坊,我拿一万块。大不了我从零开始,做倒爷,开小店铺努力攒几年再办厂。”
刘倩语塞。她拿了作坊不会经营,有什么用?倒是能卖出去。可里头的机器都挺旧了,到李守义手里的时候还能值点,现在再卖,等于多换了一手,就卖不上什么价了。
刘倩想了想,“我拿一万块!”
李守义点头:“往后每个月我会给你五十块生活费。到时候你去办个存折,我会按时打到里面去。”
如今在鹏城,进厂职工的平均工资还不到五十块呢,已经足够养活一家老小。刘倩一个人拿五十,足够她过得舒舒服服,吃好喝好,还有闲钱打牌寻乐子了。
李守义倒不是不愿意再多给一点。但他怕刘倩留不住。五十块,能维持刘倩的优越生活,也不会太过惹人眼,引来歹人。
就这样吧。夫妻二十多年,闹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是累了。
——
南麟玩具厂。
梁振邦将设计稿递给顾南朔:“当初作为证据被押在公安局,现在案子结了。今天公安同志联系我,我去取了回来。”
顾南朔眼都没抬:“扔了吧!”
“啥?扔……扔了?”
“对!撕碎,扔了。”
“可这是你的创意,你的设计,你的心血啊!”
顾南朔噗嗤一笑,“你虽然不懂玩具制造和研究,但这几个月跟着研究部的几个老师傅,多少也知道点皮毛,你仔细看看我这几份设计。不论从外表,还是功能方面,都算得上光鲜亮丽,抓人眼球。但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它能被制作出来吗?”
梁振邦蹙眉:“不能吗?我觉得可以啊。”
“如果铁了心要做,确实可以。不过你有算过真做出来的成本吗?”
梁振邦坐下来,拿出纸笔,对照设计稿写写算算。前头出产的玩具车等都是他负责采购的原料,比谁都清楚小灯管电池等的价格,也更加清楚制作的难点。
认真算下来,得出结果后,梁振邦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说要扔掉,就这个成本价,谁耗得起!有这钱给孩子买玩具,去买点其他东西不好吗?
顾南朔停下手中的活:“所以这是给你又上了一课。永远不要粗心大意,过于信任别人。即便他之前有过多次成功的案例。也要把每一次合作当成第一回 谨慎对待。”
梁振邦默然点头,看着纸上的数字,唏嘘不已。
他如今能看出来的问题,算出来的结果,严师傅会不知道吗?廖峰会不清楚吗?可他们为什么依旧栽了进去?盖因顾南朔前几次的设计带来的效应过于震撼,让他们对顾南朔这方面的能力深信不疑,压根不曾想过设计会有问题。
知道了真相,梁振邦将原本的设计稿撕碎扔进垃圾桶,脸上已没了半分不舍。
“如今廖峰的事告一段落,有了他的前车之鉴,想来其他想搞小动作的人也会掂量掂量。咱们可以歇口气了。”
顾南朔却不这么认为,“想歇口气,怕是还不行。那些仿制我们玩具的几个厂子,现如今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价格战耗不起,价位调回来后,虽然依旧比我们便宜两毛。但我们实行配货,新玩具的市场利润远比差价有利可图。商家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倒也不是完全没人去他们那进货,都是些小商小贩,生意不咋地。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吃我们剩下的。”
“他们只怕恨死我了。”顾南朔失笑,“帮我联系一下,我请他们吃顿饭。”
——
饭局上。
顾南朔笑着给所有人倒酒,几位老板看他的眼神却不怎么友善。
“顾老板这是什么意思?特地当着我们的面炫耀吗?”
“炫耀?我炫耀什么?”
“顾老板,大家都不傻,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这几个月好风光呢。尤其最近露得这一手,可把我们害惨了。”
顾南朔笑着没说话,却给梁振邦使了眼神。
梁振邦开口道:“几位老板这话就有些过了。我们正经做自己的生意,怎么害你们了?你们莫不是忘了,当初所有商家都来找南麟退货是怎么回事?我们南麟又是为什么二十多天销售停摆?要不是我师父设计出新玩具,挽回颓势,现在惨的可就是我们南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