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权这个人她看得很清楚,最是自私狠戾,能为了帝权不择手段。
他能和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的兄弟黎长峰反目,秦望生这个可有可无甚至还有些让人厌恶的儿子,便更是不值一提。
黎止掏出了终端,发出去的消息向来都像是守在终端前秒回的人,一直也没回消息;
拨过去的通讯也没人接。
她心中的焦急愈发明显,生怕秦望生将私生之时暴露、秦权又被网上的人逼着退位,对方会怒火攻心做出什么不可逆的事来。
这一刻她才感到阵阵后悔,脑海中再次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秦望生的样子。
无论自己身在何方,青年总是能第一个找到;
只要自己遇上一丁点危险,他也是永远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这次更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将整个帝国搅得天翻地覆。
而自己却除了他是王储、住在帝宫,再次之外一无所知。
他的童年是否凄苦、怯怯表达爱意被拒绝时是否背后哭泣过、喜欢吃什么东西、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自己一概不知。
黎止这才蓦然明白‘被偏爱的总是轻松’是什么意思。
因为秦望生爱得够深,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这份喜欢。
冲到了帝宫后,她快步沿着蜿蜒的小路往正殿走。
虽然她不是皇室的人,但因为从小来得次数太多,她对这里的近路早已烂熟于心。
在穿过正殿前的一处阴暗拐角时,她忽然发现了什么,陡然止住了脚步。
若是她记得没错,从巷子里能穿过一片寂静又有些荒凉的花园,她年幼的时候似乎来过好几次。
潜意识力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在提醒着她似乎忘却了的一些事情;
但此时的黎止满心只想着确认秦望生的安全,看了一眼后便继续快步朝着正殿走去。
在即将靠近殿周时,还是被一群帝宫中的侍卫拦了下来。
“黎……少尉,抱歉,没有传唤你是不能进去的!”
喊习惯了上将,陡然变成少尉军职他们还有些不习惯。
黎止也不想为难这些人,她目光灼灼盯着他们身后的深宫,“那你们就找个人,进去把秦权喊出来,不然我要闯进去了。”
“这……可是陛下他不在正殿里啊。”
“那他在哪儿?”黎止敏锐察觉到几个侍卫神情的异样,眸中带了些冷意,“秦望生呢?你们殿下去哪儿了?!”
谁知拦着她的侍卫轻轻松了口气,“您要是找殿下的话,我们倒是能给您通传一下。”
黎止:?
看几个侍卫松了口气的样子,她略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秦望生在帝宫中岁月静好,反倒是让他们找秦权一个个支支吾吾?
但她也不作多想,只是让几人尽快,她还是不放心、不相信秦权不会对秦望生出手。
通传的人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挡在黎止身前的侍卫便让开了路,还有人带着她往秦望生的寝宫方向走去。
她担心其中有诈,一直紧绷着神经。
直到视野的尽头忽然出现一道身影,才让黎止稍稍松了口气。
从宫院后头直接一跃而下的秦望生像是跑得很急切,呼吸微喘。
他今日穿了一袭略显端庄的湖蓝色正装,像是中世纪西方油画走出的小王子,略长的黑发也拢在肩头,直勾勾看着视野另一头的人。
“阿止!”
他眼眸亮起了光晶,像是终于看到主人撒了欢的大狗勾,凑近了看时黎止才骤然发现,不过大半个月没见,秦望生的身上再次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青年的个子竟比她还略高一点点,哪怕是宫装也不再是蕾丝点缀的柔软布料,一袭板正的西式宫衬勾勒出青年开始变得结实的身躯。
他动作时,能隐隐看出衬衫被长宽的肩和肌肉撑起。
并不夸张,像是一个刚刚步入成长期的青年,却也足以让黎止震惊。
“你……你没事吧?秦权有没有找你麻烦?”
秦望生笑眯眯的,整颗心都因为得到了关心而泡在甜水中,“没有哦,他现在管不了我了。”
反复确认了对方的神色并不萎靡,甚至还带着点兴奋,她才彻底放下心来,转而想到了网上的那些事情。
犹豫片刻,黎止又轻声问道:“你母亲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他总有一天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秦望生不难过,他一点都不难过。
看到黎止带着试探和愧疚的神情,他甚至掩饰不住心里的快乐。
是啊,他早该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着冷漠实际上心里比任何人都要软。
如果时光再倒退到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一定从那时候就塑造自己悲惨的身世,让阿止对自己的怜惜更深一些。
这种被一眼温泉包裹着的幸福感,让他眉眼间都带着浅笑。
轻咳一声,秦望生看向黎止,“阿止,我现在无家可归了,所以只能投靠你了,你要是可怜我,就心疼我一下让我吃吃软饭吧。”
对于吃软饭,青年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甚至还颇为骄傲。
如果黎止的手心里有个笼子,他一定会唱着曲儿钻进去,然后高高兴兴自己关上笼门,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这就是秦望生毕生的愿望和追求。
“当然了,你要是能亲亲我,那我就更……”
话音未落,黎止忽然一把拽住了面前絮絮叨叨的青年的领子,将他拽得微微垂眸。
有肩头的细软发丝顺势落在黎止的颈窝,同她胸前的红交映。
用力之时,黎止有些凶狠地吻住了青年的唇角,像狼一般叼住温暖的、带着青柠烈酒气息的唇肉。
秦望生被亲得懵了头,略略瞪大一双好看的眼眸,眼尾泛起了薄红。
他在战栗、在害羞、在颤抖。
巨大的惊喜感像潮水般不断将他淹没,那颗本就不大的恋爱脑,在黎止的主动进攻下更是浑浑噩噩。
他心里想:我一定在做梦。
阿止怎么会主动吻他呢?
呼吸交缠间,那双近在咫尺的金色瞳孔带着复杂和沉淀、更深层的含义秦望生已经看不懂,但他要高兴到疯掉了。
忽然,完全呆滞的青年唇角一痛,红着脸低头时,看到了黎止那双微缩的、像是正在吞噬猎物的金色眼瞳。
她伸出手摸了摸秦望生的头和红彤彤的耳朵,声音喑哑:
“张开嘴。”
绚烂而盛大的耀阳散尽了炽热余温,几乎要将光下的青年烧成灰烬。
直到分离,秦望生的眼眸还含着一层水雾,像是完全没从愣神中清醒。
他舔了舔唇角,神情逐渐变得欣喜,连声音都开始紧促。
“阿止,你、你……我们算是恋人了么?”
“不是。”克制而清醒的女声像是一盆冷手,骤然浇上了还在狂喜中的秦望生。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才发现黎止的唇是红的,金色的眼瞳却平静得吓人。
”你别说了,秦权马上要来了,我们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他自欺欺人地转过身,开始一下下得舔舐着唇瓣,开始往寝宫中走。
“秦望生。”这是黎止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着这个名字,一种过电感让青年头皮发麻。
“你应该明白两个omega会面临什么问题,我不怕世人的目光,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就目前的科技手段除了切除腺体,我们没有办法阻止或是抑制身体的发/情期。一旦你、或者我进入发/情期,我们相互之间除了看着对方痛苦,做不到任何事情。你愿意让别的alpha临时标记我么?我不愿意。”
在来的路上,黎止想了很多。
omega的发/情期是不确切、不可控的,必须由alpha的标记才能彻底安抚腺体,一昧地打抑制剂或是合成信息素,只会让下一次发/情期来得更猛烈、更难熬。
到时候一旦他们两个人同时陷入这种危险的状态,再有什么意图不轨之人趁虚而入,甚至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如果因为这样,导致自己的伴侣受伤,黎止会恨自己一辈子。
所以她非常清晰且明确的一点,就是她不能一时的快乐去赌上秦望生的未来。
或许总有一天,青年的爱意会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中耗尽了。
他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alpha,为什么不能标记他,或许还会在很久以后失落于自己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孩子和亲人……
或许自己不得不让另一个alpha对他进行标记,那她真的会崩溃的。
正是因为黎止开始在乎他、开始喜欢他,才不能拿这份喜欢去给对方一个不负责任的未来。
因为刚刚堪称激烈的吻,衬衫扣得一丝不苟的单兵领口处的扣子崩开,露出一点莹白锁骨。
黎止将自己分割成了两个。
一个会因为爱意而以啃噬来代表占有欲,另一个则继续冷漠而理智的分析。
“你的身份是帝国的王储,繁河王室的遗孤,这就意味着你必须肩负你身上的责任,而不是逃避;而我也亦然。我们可以离开、可以跑,但总是要生活要吃喝的,必然会与外界有接触,只要有接触就一定会暴露……”
“秦望生,你成功钓到我了,我爱上你了。”
黎止轻笑时,神情却比不笑还苦涩。
“所以我答复了你的心意,我们……也结束了。”
“你值得更好的,也会遇到更适合的人。”
会有一个真正全心爱着他的alpha,让他过上正常人该过的日子,而不是余生都在躲藏和舆论中懊悔。
他该是高阁中的昂贵花朵,不该在泥沼中凋零。
那短暂的花火,是黎止深陷的信号,是她游离在理智之外的疯狂和放纵。
一瞬即逝的交往和热吻,是在给秦望生的飞蛾扑火一个交代,给她迅速下沉的心脏做终止。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愿意让对方身陷泥沼、舆论和中伤。
秦望生如此,黎止也是如此。
只是他们一个疯狂,一个冷静。
胸前的徽章隐隐发烫,黎止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的新王躬身、行礼。
“从今以后我们是盟友、是伙伴……”
是最亲密的友人,却是绝无可能的恋人。
“我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剑,会为你开辟疆土踏平虫族,替你夺取至高王位。”
为你奉上忠诚,我侍奉的君王。
直起身时,黎止的压抑住胸腔中翻涌的情绪,轻轻用拳砸了下面前已然呆滞的青年。
在她尚且能够保持理智和克制前,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秦望生像是被伤得不轻,身子轻轻颤抖,拳也攥地很紧;
他死死垂着头,黎止看不清他一丁点表情。
她猜测这个娇气的哭包可能又在掉眼泪,或事又要委委屈屈拉着自己的袖子,说自己不愿意。
但这一次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准备轻松一些道别、让两人都有时间好好断干净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忽然在鼻端蔓延。
等意识到不对劲时,野火燎原般的炽热已经骤然涌上了黎止的腺体,让她肩颈阵阵酸软。
猛然抬头时,她满脸震惊,死死盯着眼前的青年。
秦望生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一丁点泪痕,眼底却一片红。
他慢慢靠近,轻颤和战栗尽数褪去,漆黑的瞳色在阴郁之下更为黝深。
骤然凑近黎止时,温暖的唇在对方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唇角蹭了蹭。
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隐忍和疯狂:
“阿止,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想写娇娇按着黎止正式标记,但是有点怕被锁QAQ
我先写好吧,我尽量控制。
第45章 放弃?除非我死
深秋的天气分明并不燥热,头顶的日头也是看着明晃晃,实际上照在身上的温度却是温暖的;
饶是这样的天气,黎止仍旧出了一身薄汗,衬衫从肩一直贴到腰线,体内像有一把蚀骨的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她大脑一片空白,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四周能闻到的气味,是浓郁和热烈的酒气,细细品时才碰撞出一点点青柠的香气;
她像是被浸在无尽的酒水中,身子一寸寸被染上味道。
黎止的惊诧和怒气都像是被定格,她张了张口想要怒斥眼前彻底脱去伪装的秦望山,却吸入一腔浓郁的辣酒,激得她喉头如烈火烘烤一片干燥。
她舌尖愈痒,呼吸便愈发深重,也将更多的烈酒信息素吸入肺腑,让她像不胜酒力一般捂住嘴不停地咳。
按照地中海的说法,因为黎止的身体是由虫母信息素刺激强制再分化成的omega,本身就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
再加上她常年身处军营中,不可避免地会经常接触alpha的信息素,虽然能够忍受压抑,但这也会给她的腺体带来负担。
一般的omega第一次发/情期,都会在分化后的第三年左右爆发,所以omega的法定结婚年龄就在二十岁。
这么算得话,近乎三十岁的黎止已经是一个成熟至极的omega。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发/情期就会突然爆发。
也难怪黎止刚一回到帝星,就有omega保护协会的人来‘劝诫’她,因为一般的omega不夸张地说,这个年纪已经在家生子了。
此时将黎止完全包围住的这股烈酒气息的信息素,分明就是曾经秦望生用来为她作临时的假性标记时用的合成信息素。
后来回到帝星后他又给了三支。
在黎止进入自由军去沦陷区前,她还用注射器给自己打了一支,以防出现意外情况——比如突然发情。
但此时此刻,她能清楚看到这股信息素的来源,是秦望生。
虽然黎止的脑子已经被热意冲成了浆糊,但她尚存一丝理智,惊诧后便恍然反应过来。
秦望生,是alpha。
那所谓的什么合成信息素,根本就是从他体内抽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