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琳犹豫了。
“行了,别逗他了。”赵金凤看得直乐,拍了下孙女,扭头问韩琳,“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韩琳点点头:“按照冯叔列的表准备的。”
李蔓:“要不要我对着清单帮你检查一下?”
“不用。冯叔要我们对自己全权负责!”
行吧。
送走韩琳,又上了几天班,就到了28号这天。
凌晨三点多李蔓就背着竹篓,拎着活鸡活鸭坐上军卡,随汪主任等人出发了,他们一行20人,5辆军卡。
下午五点多到省城,汪主任直接让李蔓所坐的那辆车开到了歌舞团门口。
头晚接到电话的韩清雅和小金花,早早就等在了一旁。
为了方便,也为了掩人耳目,李蔓没穿她们白族的服饰,而是白衬衣,军绿色长裤,丁字皮鞋。
秀发放下,辫成了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发梢缠了好长一截军绿色丝线。
就是脸、脖子和双手,也被赵金凤按着用染布的花草汁涂成了小麦色,没有四五天,水洗不掉。
李蔓下车,冲门口呆愣的两人招了招手:“韩老师、小金花!”
叫罢,伸手接过战士递下的竹篓、活鸡、活鸭放在地上。
“小蔓姐——”金花率先冲了过来,“你、你脸咋了?太阳晒的吗?”
韩清雅疾步过来,担心道:“给我看看?别晒伤了。”说着,掰过李蔓的脸,仔细打量了起来。
李蔓笑着推开她的手:“不是晒伤,阿奶给我涂了花草汁,几天就掉了。”
“那就好!”韩清雅、小金花齐齐松了口气。
李蔓被两人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
送走战士,李蔓看向两人,韩清雅四十多岁,因为保养得宜,瞅着不过三十出头,再加上形体好,气质佳,自带风流韵味,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金花的皮肤变白了,也变细腻了,身子抽条,纤纤瘦瘦的穿着条白棉长裙,长发盘起,带了圈闪亮的发箍,脚上则穿着双带花边的小白袜,同色塑料凉鞋,婷婷玉立地站在眼前,已学了几分韩清雅的气韵。
“几年不见,金花变化真大!”李蔓感慨道,“要不是知道你和韩老师就在门口接我,走在路上我都不敢认了。”
“学舞蹈的女孩,哪个不是一月一变,”韩清雅不以为然道,“你呢,这两年练的怎么样?”
李蔓笑:“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没事就瞎跳呗。”
“今天先歇一晚,明天一早随我去舞蹈室。”
李蔓背起竹篓,和金花拎起活鸡、活鸭,苦了脸:“坐了十几个小时候的车,你也不让我明儿睡会懒觉。”
韩清雅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两只活鸡,带她登记进院道:“睡也成啊,等宋同志来了,你们俩陪我多住几天。”
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她自然是想多待几天的。
只是住嘛,虽然韩清雅单身,住处还算宽敞,李蔓却是不愿打扰:“能留几天,我还不确定。住……就不住你哪了,晚上我跟小金花住宿舍,明天等宋逾来了,我们住招待所。”
韩清雅瞪她:“金花一个宿舍住八人,0.9米宽的上铺,你确定能躺下你们俩,半夜不掉下来?”
小丫头别看生在山窝窝里,娇惯的很,什么时候跟人一个床睡过。
李蔓:“……没有空床位吗?”
小金花觑了些老师:“有倒是有一张,只是前几天下雨,屋子漏雨把床板淋湿了,中午我去收拾,发现长霉菌了。”
李蔓:“……”
好吧,今晚只能跟韩清雅住教职工宿舍了。
*
韩清雅住在筒子楼,二楼。
40平的一室一厅一阳台,被她隔出了两室一厅一卫一阳台,主卧大些,另一间屋子只能放一张行军床和一个床头柜。
客厅还好,放了一张两人位的藤编沙发和两张藤编圈椅,中间是一张小几,对面靠墙摆着张条柜,条柜上放着台14寸的黑白电视。
她的欣赏眼光自然是好的,座垫抱枕的颜色凑的是七色彩虹,特别漂亮。窗帘两层,一层藏蓝色老粗布,一层轻纱刺绣。
卫生间紧挨阳台,阳台一角养了花草,中间上面吊着根长竹杆,用来晾晒衣服被褥等。卫生间更小,没有水笼头,没有便池,放着浴桶和洗护用品,只用来洗澡。
厕所在楼下,要跑好远,夜里一般用痰盂。
一层有一间公用洗漱间,十几个平方,采光很不好,洗漱、接水、洗衣、涮锅等都用它。
家家户户的厨房都搭建在门口,狭长阴暗的走廓上摆满了炉子、煤球和煤气罐等。
李蔓过来,除了给自己和宋逾各带了两身衣服,洗护用品,就是给韩清雅和袁承康一人带了一只活鸡、一只活鸭、一包菌子、一包干笋、10个咸鸭蛋、15个鸡蛋,给小金花带了袋大白兔奶糖和一袋酒心巧克力。
一进屋,韩清雅就张罗着兑了温水,让李蔓拿了换洗衣服进卫生间洗头洗澡,她和小金花则将鸡杀了,褪毛,用泡发的菌子、干笋、枹杞、大枣等炖了。
主食和小菜是从食堂打的。
吃完饭,聊了会儿天,韩清雅就打发了小金花,赶李蔓上床睡了。
怕李蔓初来不适,韩清雅给点了自制的安神香。
这一觉李蔓睡得极沉,醒来有一种特别舒爽的感觉。
“老师,”李蔓端着只剩香灰的小碟,看向从外面推门进来的韩清雅,“你制的这香多吗?”
“回头给你拿两盒。”韩清雅早上定了奶,方才出门去下面拿去了,“赶紧洗漱,把奶喝了,再吃两片面包,咱们去舞蹈室。”
跳舞消耗大,一般早上过去,都会吃点东西垫垫。
李蔓放下小碟,好奇道:“附近有西餐厅吗?”不然,哪来的面包?
“有一家,中午带你尝尝,他们家的几样招牌菜还不错。”
李蔓点点头,拿了毛巾、口杯去外面的洗漱间刷牙洗脸。
左右的邻居,昨天就见过她了,就是鸡汤韩清雅也一家送了一碗,遂见她出来,都挺别热情。
“李同志怎么不多睡会儿?”
李蔓笑笑:“韩老师要带我去舞蹈室。”
韩清雅心心念念一个求而不得的学生,这事,熟悉的都知道,有人闻言笑道:“几号舞蹈室啊?等会儿我们也去瞅瞅。”
“没问。”李蔓噙着牙刷含糊道。
“左不过就那两三个,你要想看,挨个儿找过去就是了。”另有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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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蔓洗漱进屋,韩清雅拿了套全新的衣裙、舞鞋给她。
李蔓换上,无论是衣服还是鞋袜,大小正好!
好美!李蔓站在门后的镜子前照了照,片刻笑了,上衣的纱袖薄又透,露出了如雪的肌肤,下面腿一抬亦是,跟脸、颈、手就是两个色,这样出去,还不被人笑:“老师,不行,不能穿。”
韩清雅过来看了看,皱眉道:“脸和手上的颜料能洗掉吗?”
“能的。自然褪色要四五天,用药洗的话,当下就能洗掉。”
“带药了吗?”
李蔓点点头,女为悦己者容,再相见,她当然希望宋逾见到的是美美的自己了。
韩清雅迟疑了下:“算了,不洗了。”光看五观,就知道这容貌有多吸引人,歌舞团并不是一方净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这样吧。
重新换回方才穿的衣服鞋袜,洗了洗手,李蔓端起牛奶喝了口,接过韩清雅用面包、煎蛋、西红柿、黄瓜片做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两人到舞蹈室,里面的少年男女随着老师的节拍趴在地上在翻转,看样子似在排练什么舞蹈。
见韩清雅进来,那老师偏头跟她打了声招呼。
韩清雅过去,帮忙挨个儿纠正起了大家的动作。
李蔓换上舞鞋,走到角落,压腿,舒展身形,旋转、飞跃……
不知什么时候,小金花跑了过来,学着她跳了起来。
原身没有经过正规的舞蹈训练,跳舞全是心随意动,有感而发,即兴而舞。李蔓小时候虽学过几年舞蹈,却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跳出来的东西除了跟原身一样自编,就是照着韩清雅这两年寄来的舞蹈图册学了个四不像。
图册里的动作,李蔓跳着总觉得似被束了翅膀的鸟儿,困的人不得自由。
她又不参加比赛,也不是什么歌舞团的学员,李蔓自然不愿跳这样的舞,遂便什么舒服怎么来,一改两改的,早已改得面目全非。
如此一来,她也不好意思当着韩清雅的面跳了,而自己编的舞,身上的长衣长裤有些动作又施展不开。
那就随着室内的音乐,随便活动一下身子吧。
“这跳的啥呀?!”有人吃吃的笑。
“体形、五官不错,就是太黑了。韩老师哪找来的?新来的学员吗?”
“听小金花说,这位就是韩老师念了几年李蔓!”
“啊!她就是李蔓?”
“就这!”有人撇嘴。
其他几人互视一眼,捂着嘴嗤笑了起来。
倒是有位老师渐渐看出了门道,拿笔飞快记下了几个动作,随之蹲在一旁琢磨了起来。
李蔓跳了会儿就没兴趣了,屋子里甚是嘈杂、闷热,一动就是一身汗,难受死了。
跟小金花说了会儿话,又看了几遍大家的排练,一早上就过去了。
食堂用过饭,李蔓回去洗澡换了身衣服,跟韩清雅说了声,就挎着军用挎包,骑着韩清雅的自行车出了歌舞团,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早上刚落了阵疾雨,街上湿漉漉、水灵灵的,空气特别清新。
穿过一条小街道,抬头就看到了街口对面的钟楼,看路标,这条小街叫望钟街,拐过这条小街,往南骑,跟望钟街平行的是玉溪街、顺城街,有很多小吃卖。
像顺城街居住的大多是回族,所以有省城规模最大、最古老的清真寺,寺旁有家国营回族煮品店,一毛五分钱和四两粮票,就能买到一大海碗酥牛肉饵丝,或酥牛肉面条,另外,卖的还有羊肉馄饨和放了腌菜、葱花的牛杂碎汤。
顺城街中段有家回族糕点厂,白糖饼四分钱一个,大回饼6分,蛋青饼5角可以买六个,听旁边的大娘说,中秋节,还有清真牛干巴月饼和干巴菌月饼卖。
路过金碧路,有冰汽水和西米冻,走到市中心,抬头就是百货大楼。
一路走一路买,中午回去,一堆小点心、小零嘴就够吃了,哪还用去什么西餐厅。
下午四点,宋逾的同学袁承康过来接,李蔓蹦跳着跑出了歌舞团的大门。
袁承康诧异地扬了扬眉,看照片,还当是个淑女呢,原来小宋喜欢的是这般活泼的小女孩啊!
“李同志。”袁承康伸手为她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袁同志你好,麻烦你了。”
“我跟小宋是同学,又年长他几岁,李同志若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宋逾寄来的合照里,论年龄,是数他最大,李蔓从善如流道:“大哥。”
袁承康脸上的客气立马散了,知道她虽然来过几次省城,却匀没有多做停留,车子开动后,便给她讲起了这座古城的历史和街名的由来。
火车晚点了,直到六点多,宋逾所乘的那列才到站。
李蔓焦急地等在出站口,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
袁承康怕出来的人挤到她,一直小心地将她护在一旁,一路聊下来,他当真是喜欢这个弟妹,天真活泼、待人热情之外,有些观点很能让人眼前一亮。
还有,也不知为何,李蔓脸上偶尔一晃而过的神情和说话时的一些小动作,总给他一种熟稔感,像极了记忆里的某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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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宋逾到了出站口,下意识地就去找穿着白族服饰的少女。
反倒是李蔓一眼就瞅见了他,一身军装的宋同志,比着两年前,又长高了些,脸上的凌角也越发分明了,远远看着就给人一种严肃的距离感。
“宋逾——”
宋逾目光扫来的瞬间,脸色就柔和了。
李蔓冲过去往上一跃,宋逾赶在她扑上来之前,放下手里的箱子,伸手将人接住,紧抱了下,松开,沙哑道:“下来。”
李蔓不用张望,就知道大家肯定都在看他们了,这个年代,她这样的行为是很出格的,只是情不自禁罢了。
红着脸松开手,李蔓有些不敢抬头,扯着他的衣角攥了攥。
只是她多虑了,这个年代的人是比较保守,可同样也朴实,光看宋逾身上的军装,大家看着他们不约而同地就露出了善意的笑。
袁承康看着两人的互动,讶异了一瞬,笑着走过去,伸手道:“欢迎回来。”
据他了解,所谓的特训,可有不少实战。
能平安活着回来,真的很不容易!
宋逾抬手与之相握了下:“麻烦你了。”
袁承康瞪他:“是兄弟不?”
宋逾眉眼舒展,笑了。
见此,袁承康狠狠捶了他一下,拎起地上的藤箱,率先朝停在外面的吉普车走去。
宋逾提起竹箱,牵起李蔓的手,一边朝外走,一边偏头瞅了眼她的小脸,在他看来破绽挺多的,最起码耳后就没有涂上颜料:“怎么想起来这么伪装了?”
李蔓摩挲了下他手上的老茧:“还不是阿奶说我这张小脸招人,怕别人把我拐了,硬按着给涂了花草汁。”
宋逾点点头,今年三月份,边境发现一具被□□的无头女尸,经查证,人是2师人武部,一位缉d军人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