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烫头年师傅——郑三
时间:2021-07-23 09:50:15

  从台上下来,年晓泉手脚还发着麻。
  严禾凯很是欣慰地看着远处的小姑娘,一边鼓掌一边问身边的同事:“李老师。我听说那个白氏的袁总好像是为了林教授的学生来的,怎么那个小姑娘没选上?”
  其实不光严禾凯,学校里其他人对此也深感疑惑。
  袁平劭本人更是气得狠了,走到艺术设计系主任面前,脸色十分难看,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一旁的白宴见状走上前来,对着眼前的袁绍平上下打量一眼,而后伸出手来,说了一句:“你好。”
  白宴平时去白氏公司,一般都是跟在林莫之身边,很少跟分公司里的领导打交道。所以此时,袁平劭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袁平劭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半大小伙,眉头微微一皱,对他伸出来的手视若罔闻,直接越过他,看向旁边的系主任,开口质问起来:“那个姓年的是怎么回事?不但入围,还把赵熙的名额给替换掉了,这就是你们潭州师范办的事?”
  系主任有苦难言,他原本只是一个常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教授,因为上一任系主任被前副校长任明牵连,一起进了局子,他混乱中被提上来,事事需要摸索,之前又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土匪头子,如今很是尴尬地笑了一笑,只能看向身旁的白宴。
  白宴倒也没有为难他,招手喊来一旁的孙倩,问道:“孙秘书,这就是袁总?”
  袁平劭过去虽然没见过白宴,但对跟在林莫之身边的孙倩却时常遇到,如今见她忽然出现在会场,脸色稍微平缓下来,心里也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孙秘书,你怎么在这里?”
  孙倩对于袁平劭这样的油腻中年男性一向不大看得上,此时十分公式化地笑了笑,抬手介绍身边的人,“袁总你好。我今天是陪白少过来参加他女朋友作品拍卖的。”
  袁平劭的表情一时间顿住,原先趾高气昂的气势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回忆起自己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玄宁,再看向白宴的脸,便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瞎了眼。
  白宴于是很是大方地又一次伸出了手去,笑着说到:“我是白宴。”
  袁平劭这一下再不敢怠慢,换上一副无比温和的笑容,双手伸过去,语气也显得格外亲切,“没想到白少今天竟然会过来。”
  白宴倒也没想到,袁平劭是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在他手将要握住自己的时候,连忙不动声色地收回,笑了笑道:“原本是不过来的,只是我家那个今年才大一,第一次参加这种艺术展览,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眼。”
  白宴这语气说得四平八稳,用词之亲昵,却好像说的不是女友,而是正儿八经的老婆一般。
  袁平劭听他提起“大一”,一时反应过来,不禁冷汗四溢,只恨不得当即回到过去,将不久前色心大起的自己拎起来大扇两个巴掌。
  周围人看见这一幕,反应不一,有唏嘘的,有艳羡的,当然,更多则是看戏打趣的。
  袁平劭那个情人赵熙站在不远处,目光怨恨,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次作品入围十拿九稳,还陪袁平劭那个老东西在车里玩儿了不少花样,如今见自己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一新生代替,一时胸口郁气无处散发,转头回到休息间,就在参赛学生里开始对这事宣扬起来。
  年晓泉接受完当地媒体的采访报道,原本心情舒适放松,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休息间,可还没等她打开门,冷不丁的,就听见了里面赵熙的声音,她于是将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点一点收回来,脚步像是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许久之后,她回过神来,转身时,一不小心撞在了身后的容绪胸口。
  容绪见状,下意识伸手稳住她的胳膊,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到:“一起走走?”
  年晓泉茫然地抬起头来,点了点头,等走出一段之后,她才眨眨眼睛,开口问了句:“容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容绪抬手推动脸上的眼镜,自我打趣道:“我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虽然我的公司不像你男朋友家那样大,但我也是这次赞助你们学校艺术展的企业之一。我刚刚在下面,听了你的英文解说,我很为你感到骄傲,所以,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恭喜。”
  年晓泉听见他这一番话,一时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失落,她垂着脑袋,脸色复杂,好半天了,才嘟囔了一句“不过是靠我男朋友得来的,对其他人一点都不公平。”
  容绪于是低头笑了一声,他将手里的果汁递过去,轻声说到:“不要妄自菲薄。你的作品,能够成功进行拍卖,绝对不是那个女孩儿说的那样,你的作品是的确很优秀。”
  年晓泉不知为何,每每与容绪说话,都会感到到一股格外的真诚,就好像他的每一句话都十分值得你去相信,所以此时,她缓慢地抬起头来,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发,小声问到:“真、真的吗?您不是为了安慰我这么说的?”
  容绪被年晓泉的模样逗笑了,点头回答得十分正经:“真的,作为一个美院优秀毕业生,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作品的确很优秀。”
  说完,他又侧过头去,拍了拍年晓泉的脑袋,说到:“不要把艺术过分神化了,在一群优秀的作品里,以利益和主观意识进行挑选,这是常事。你现在只是还年轻,所以,容易陷进年轻人经常有的极端里,比如,觉得物质是粪土,又或者,觉得物质就是一切,但事实上,这两种心态都大可不必。真正的生活里,权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污糟,人情关系也未必就是不好的,社会与校园的不同,在于你得慢慢学会接受一个世俗的自己。而当你有一天开始懂得好好看待世俗、接受世俗,而不是逃避它、轻视它的时候,你或许,就又长大了一些。”
  年晓泉站在原地,一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她又像是没完全明白。
  容绪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陪在她身边,静静地吹着风。
  等年晓泉再次回到休息间的时候,里面的人果然已经开始聊起了各自的话题,看见她,纷纷上前表示恭喜。
  年晓泉此时心态平和了许多,于是笑着回话,也能够很自信地接受下来了。
  从休息间里出来,她看见等在不远处的白宴,一时间心中各种情绪漫涌,于是快步小跑上前,一脑袋扑到了他的怀中。
  白宴原本还在担心年晓泉因为自己的插手不高兴,此时见她这样的反应,脸上不禁泛起一股压制不住的笑意,低声打趣起来:“我们年师傅今天好厉害啊。”
  年晓泉见他这样说,一时又脸色通红,眨了眨眼睛,难得骄傲:“那是,连容先生都夸奖我了。”
  白宴于是将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往下轻抚着,问:“容先生?”
  年晓泉点点头道:“嗯,容先生是中央美院毕业的高材生,他说好那肯定就是好的。”
  白宴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只是眼神略微地深了深,散漫地问:“哦,就是你熬夜做生日蛋糕的那个。”
  年晓泉见白宴提起这事,伸出拳头在他胸口捶了捶,“你怎么还想着这个事,我们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说完她见白宴神色如常,便又很是兴奋的继续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对了,刚才容先生还给我介绍了一个他的朋友,他说用了我的护理油,觉得特别棒,所以推荐我做品牌,他那个朋友是专门做这方面的,我准备放暑假了就去跟他聊聊。”
  白宴往下顺着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靠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哦?傅家也是做日化的,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让他们给你做。”
  年晓泉抿了抿嘴唇,小声回答:“傅家是大公司啊,我那么个小玩意,算了吧。”
  年晓泉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她并不想和白宴的势力有太多未来事业上的捆绑。
  白宴见年晓泉回答得简单,于是也没有再问,把人抱在怀里,眼睛冷冷地直视前方,脸上虽还笑着,只是模样看上去已经有了些骇人,直到孙秘书过来告诉他拍卖环节即将开始,他才将人松开,恢复了刚才的温和笑意,拉着年晓泉的手往会场里走去。
  白宴对于拍卖会的兴趣其实不高,他原本只是奔着年晓泉的作品来的,对于排名并不在乎。
  但年晓泉不一样,她知道拍卖的前两名可以被校方和慈善机构联合宣传,觉得花钱这种事情,只要花了,那总得花的有奔头、有价值才行,所以就算拿不了第一名,这第二,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争的。
  于是,自打拍卖会开始,年晓泉在后面每隔五分钟就要打听一会儿前面的拍卖进展,跟其他几位“不问世事”的作者截然不同,等到拍卖会接近尾声,她见自己的价格还排在第二名,心情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坐在沙发里,眯起眼睛,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旁边的白宴看了觉得有些受不了,过去对着她的脸又揉又亲了好一阵。
  孙秘书在旁边看着,只觉现在的小孩谈个恋爱,简直让人眼皮乱跳。
  可没想,不一会儿,眼看着拍卖会即将结束,前面被年晓泉喊去打听的学姐却忽然跑了回来,对着年晓泉喊到:“学妹不好了,不好了!你男朋友的老二丢了!”
  她这话说完,旁边的白宴脸色一黑,孙秘书也显得很是尴尬,唯独年晓泉一脸震惊地站起来,大喊一声:“什么!老二丢了!?”
  那个学姐点点头,很是惋惜地说:“是啊。刘学长的画拍到三十万啦,比你多了两万,他现在是老二啦。”
  她这话说完,年晓泉“哇”的一下坐下来,眼看着就要哭出声,白宴连忙过去将人抱住,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
  但年晓泉此时怎么听得进他这些劝,坐在那里抽抽搭搭的,抱住白宴的脖子,嘴里还一个劲嚷嚷着:“怎么会呢,刚才还在的,怎么一转眼,你好好的老二怎么就没有了啊。”
  孙秘书坐在一旁的沙发里,嘴角的肌肉明显已经有些憋不住了,见自家太子爷眼神冷冷地看过来,立马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脑门上,目不斜视,开始原地念起了阿弥陀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孙秘书:你们搞艺术的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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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当天晚上, 痛失了老二的白家少爷对自家女友进行了十分严肃的精神教育,两人头挨着头,肩并着肩, 手指交互, 好似一个眼神就能擦枪走火、进入身体教育的环节。
  只可惜杨安忽然打来的电话,将两人的冲动一瞬间压制了下来。
  杨安此时守在医院病房里, 打着电话给年晓泉, 开口说话, 听上去虚弱极了, “小年啊, 老爷子快不行了, 如果你晚上有空,就来一趟医院吧, 他之前清醒的时候念过你。”
  年晓泉听见杨安的话,脸上躁动一瞬间消散下去, 扎好头发从沙发上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走。
  白宴跟在她身后, 一边穿衣服, 一边问:“怎么了?”
  年晓泉垂着脑袋, 小声回答:“我师傅要不行了,我现在去医院。”
  白宴倒是知道杨安跟他家老爷子不喜欢自己的事,把年晓泉送到医院,没想着跟进去添乱,只是给年晓泉买了点夜宵,自己坐在楼下的车里,喝着咖啡听起了收音机。
  没想他这一坐就是一晚上,等第二天凌晨四点醒来, 病房里的老爷子已经走了。
  年晓泉跟杨安娜趴在病房里头哭得稀里哗啦,杨安的老婆陪在门外也红了眼。
  杨安当初送走老太太时便受了不小的打击,此时更是面色惨白,一整天没有进食,凌晨将老爷子的身体带回金锣巷布置了灵堂,一守就是三天,之后等老爷子下了葬,他冷不丁地倒在回家的路上,一病不起。
  年晓泉几天之后过去看他,杨安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元气,喝过一碗小米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到年晓泉手上,轻声说道:“这是那边老房子的房产证和钥匙。你前几天给我打的三万块钱,你嫂子说已经收到了。”
  说完,他咳嗽了两声,说起话来还有些吃力,“那里我以后不会再去了。老爷子下葬之后我让人过去打扫过,你找个时间,就可以搬进去。”
  年晓泉听见杨安的话,一时有些意外,她眨了眨眼,开口问:“师兄,你的意思是,你以后都不回那里去了吗?”
  杨安沉默一晌,摇了摇头,答道:“不去了。这次在灵堂上你也看到了,街坊邻居对我意见不小,老爷子老太太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我这个不孝子,就不去惹那些叔叔阿姨厌烦了。”
  杨安在给老爷子摆灵堂的那段日子,被金锣巷里的不少大叔大妈声讨过,说他从小不让人省心,说他长大后娶了媳妇又忘了爹娘,甚至说老爷子老太太相继离世,跟他的不孝也有很大一部分关系。
  年晓泉知道杨安平时看着对于街坊邻居的话毫不在意,可心里面,其实并不好受,她于是点了点头,将杨安手里的文件袋接过来,低头看了一晌,轻声回答道:“好,那东西我就收下了,您以后要想回来住,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把房间收拾好。”
  杨安听见她的话,轻笑了笑,脸色带着些苍白,摇头告诉她:“不了,下个星期我跟你嫂子就准备去日本。她妈妈最近身体也不大好,她看了老爷子的事,心里有些触动,正好,安娜提早一些过去,能赶上新学期入校的时间。”
  年晓泉见他这么说,便再没有问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嗯,好,那你们走的时候,我去送送你们。”
  杨安没有拒绝。
  第二个星期,年晓泉把杨安一家人送去机场,抱着杨安娜说了好一阵的话。见杨安办完手续过来,便对着他鞠了个躬。
  杨安于是拍了拍她的脑袋,面带亏欠地说到:“其实爸妈把你托付给我,是想让我看着你成家立业,但现在我去了日本,或许你结婚的样子,我是看不到了。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就算没有我的照顾,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说完,他像是想要从口袋里拿出烟来,可想了想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又只能叹了口气,“你以后啊,一定要记得多吃一些饭,记得关爱自己的身体,老太太以前就总说,你个子虽然高,但身上太瘦,不讨婆家的喜欢。”说着说着,他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女儿道:“不过安娜跟我说了,她说你那个男朋友对你很好,家里长辈也不多事,这很好,以后啊 ,你就好好跟他处,谈婚论嫁暂且不提,但不能学那些不靠谱的小姑娘,好高骛远,嫌贫爱富,当然了,他要是真犯了什么错处,你也不用怕,我坐着飞机回来揍他一顿,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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