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抬头看她一眼,“嘁”了一声,低头写下一行草字,胳膊便往后挥去,“打针,下一个。”
白宴原本在外面床上躺着,被人扶到输液室里,一听说要打针,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毕竟,他打小一不爱吃水果,二讨厌打针,上学的时候班里组织打预防针,他能一口气逃个三四天。
年晓泉兴许也知道白宴这个毛病,心生不忍,把他扶着坐下,便轻声告诉他:“医生说了,你这个伤口有点严重,我们打一针,就打一针,好不好。”
一旁的护士看着眼前颇为腻歪的两个人,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刘医生是说,病人的伤口有点炎症。而且,我们医院地护士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来这里打针的小朋友都不用妈妈哄了。”
她这话说完,旁边两个八九岁的小胖子果然闻讯看了过来,个个挺起了自己的胸脯,面露骄傲。
这个说:“你看那个小哥哥,长那么大一只居然怕打针,羞羞脸,妈妈说,怕打针,以后找不到老婆的。”
那个回答:“你怎么这么说啊。”
说完,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糖果递过去,严肃纠正道:“那个小哥哥长得那么像小姐姐,就算不怕打针,也找不到老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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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年晓泉原本扶着白宴的胳膊坐在座位上, 此时听见那边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连忙低下了头,努力克制住脸上隐约的笑意。
一旁的护士也抽了抽嘴角, 使劲咳嗽两声, 掰开手里的药水,手指在瓶子上面敲了一敲, 指着旁边的房间, 严肃说到:“行了行了, 到里面去, 裤子脱下来, 屁股往上撅, 要是实在怕,你就抓着你老婆的手, 一眨眼就过去了。”
白宴一听这针还得打在自己尊贵的臀部,脸色一瞬间更是难看, 可想到刚才护士的那一句“老婆”,他又忍了下来, 跟年晓泉一起走进旁边的注射室, 深吸一口气, 抓着眼前年晓泉的手,面容愁苦地说了一句:“老婆,我怕。”
护士大姐兴许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跟老婆撒娇,一时差点儿拿不住针。
年晓泉被她看得脸上发烫,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在白宴的脸上使劲掐了一把,笑着回答:“你要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让护士小姐姐多给你打一针哦。”
护士年纪比年晓泉大了两轮, 如今听见她这一句“小姐姐”,不禁心花怒放,对着白宴白花花的屁股,那是也不怎么嫌弃了,动作温柔的扎上去,一边推动针剂,还一边表扬着:“小伙子身上肌肉不错嘛,”说完,她将针头抽出来,看向年晓泉道:“好了,你们在外面座位上观察半个小时,如果没有其他反应,那再拿点医生开的消炎药就可以走人了。”
白宴咬着牙站起身来,见护士转身离开,便颇为不悦地“啧”了一声,而后,凑到年晓泉跟前,十分严肃地告诉她:“幺幺,我除了你,就只给这个护士看过屁股,真的,我妈都没看过。”
说完,他面露忧郁,又叹一口气说到:“你以后别搭理那个杭家的小白脸了,真的,他家风气太差,爹妈私生活极其不检点,应该被不知道多少人看过屁股。他本人也不行,虽然比我年轻一些,但一看就不禁打,大概连我一个拳头都抗不住”。
白宴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倒是不敢再喊年晓泉“老婆”,只是靠过来,有些虚虚地靠在年晓泉身上,嘴里虽然说着狠厉的话,可浑身上下,却焕发出一副很是黏腻的气息。
年晓泉原本想着他大热天飞来潭城,一时间也不准备跟他计较太多,可是见到不远处两个输液的小孩儿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向这边,她连忙又扭了扭脖子,把人往外推开一些,小声说了一句“你坐好。”
话音刚落,抬头便看见了那边带着容媛过来的傅娉婷。
容媛这一年在意大利生活得不错,因为年纪小,语言接受能力比一般大人要强许多,结交了不少当地的小伙伴,其中有几个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加上她的小提琴老师本人也是再婚,潜移默化之下,她对于年晓泉离婚的事也看开了不少。
容绪这一年多里,也时常会去意大利看她。
容绪如今跟吕教授依然两地分居,他有一回找到年晓泉,询问是否需要将容媛的身世告诉她。
年晓泉想了想,摇头拒绝下来,“容哥,我说过的,你永远是媛媛的爸爸,我当初能一门心思忙工作,是因为有你一天天把她照顾长大,我不可能因为和你分开,就当你过去那么多付出不存在。那些我们大人的事情,等她长大之后,自然会知道。”
容绪那时坐在年晓泉面前,许久没有回答,直到年晓泉又问了一声,他才抹了抹脸,抬起头来,笑着告诉她道:“年年,谢谢你。”
如今,容媛跟在傅娉婷身边,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对于白宴巨大的排斥。
特别是瞧见此时脸色十分“虚弱”的白宴,她昂了昂自己胸脯,还主动迈步走上前,先是扑到年晓泉怀中撒了会儿娇,而后侧脸面向一旁的白宴,眨着眼睛,很是小大人地喊了一声:“白叔叔你好。”
白宴见状也坐直身体,面容很是严肃地回到:“媛媛你好。”
傅娉婷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这对父女有如国家元首会晤一般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媛听见她的声音,好似有些不能理解,很是操心地叹了口气,看着她说:“干妈,老师说,跟认识的长辈见面不打招呼是不好的。”
傅娉婷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咳嗽一声,只能乖乖地喊了声“表哥。”
白宴对于傅娉婷的问好倒是不在意,只是他刚刚才打完针,还有些副作用,此时想要起来,没想起得有些狠了,一瞬间重新跌下去,一阵头晕目眩。
年晓泉见状,连忙将他扶住,轻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喊护士?”
白宴挥挥手表示不用。
容媛此时也面露担心,将小脸凑了过去,望着白宴有些苍白的脸,哀叹一声,小声问到:“白叔叔,妹妹好喜欢你的那把瑞士军刀,如果你死掉之后,可以送给她吗?”
白宴听完她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往后面一倒,他这一次倒不是装的了。
年晓泉见状,赶紧起身去喊护士。
傅娉婷在她的位子上坐下来,哭笑不得地扶着白宴的胳膊,开口说到:“媛媛,不用等你白叔叔死掉,他现在就可以送给你。”
容媛兴许也知道自己犯了错,站在地上,脸上露出些许仓促的茫然。
等年晓泉带着护士过来,她偷偷退到了房间的另一边,冷不丁的被身边两个还在输液的小胖子喊住。
容媛刚出生时身体虚弱,但因为容绪从小照顾得好,加上不挑食,五岁多的小姑娘,已经白胖得很是漂亮,五官像极了当年美艳一方的奶奶邵以萍,平时走在路上都有不少人打看。
此时,她被身边两个小胖子叫住,侧过头来,很是礼貌地笑着跟他们点了点头。
两个小胖子之前从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小天使,一时间眼睛都愣了,靠过去,小声问到:“你是哪个小学的呀?”
容媛歪着脑袋回答:“我还没有上小学,我现在跟妈妈在意大利是幼儿园大班。”
另一个小胖子忍不住靠过来问:“意大利?那不是好远吗?”
说完,他抬头看向了门口正走进来的高个男孩儿,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到:“你怎么才回来啊!”
男孩儿看上去比他们都要大上一些,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衫,肩膀后面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头发长长的,刘海遮住额头和眼睛,只露出下面半张清秀的脸,他将手里的奶茶递过去,“嗯”了一声,告诉他们:“路上有老人家出事,我把他扶起来坐了一会儿。”
小胖子“啧”上一声,看过去道:“就你爱多管闲事,这奶茶的冰都化了!”
容媛看着眼前的一幕,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起来:“你怎么这个样子,这个小哥哥好心好意给你买了喝的,你居然这样一副态度。”
小胖子一时有些下不来脸,嚷嚷道:“他爸妈都没有了,现在在我家里,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我让他买杯奶茶怎么啦。”
小胖子或许并不坏,只是家里长辈常年念叨着这些难听的话,他有样学样,于是对待自己这个堂哥,也渐渐变得有些刻薄起来。
高个男孩儿兴许没有想到会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他稍微抬起头来,透过长长的头发,瞧见那头容媛的脸,一瞬间移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
容媛从小生活在容绪和年晓泉的关爱之中,除了年晓泉离婚的事,可以说从没有尝过什么人间悲苦,此时她听见小胖子的话,也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只是站起身来,一蹦一跳地跑到外边的护士台前,小声说到:“护士小姐姐,那边有两个小孩子打吊针想偷偷喝奶茶。”
护士一听这话,立即小跑过来,对着两个小胖子手上的奶茶,严肃教育道:“你们这两个怎么不听话,急性肠胃炎过来,还在输液呢,就想着喝奶茶!等会儿你们妈妈过来,看她不揍你们!”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再喝,连忙跟扔地雷似的把奶茶扔到旁边的桌子上,而后老老实实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容媛见他们不再敢造次,终于满意了下来,她笑着把那奶茶拿过来,放在高个小男孩儿的手里,轻声说到:“喏,你没有生病,你喝吧。”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没有接,容媛歪着脑袋,有些不理解。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不喜欢吃苹果泥,年晓泉便会装作自己吃上一口,然后喂过来,于是她低头也装着喝了一口,然后递过去,很是诚恳地告诉他:“很好喝的。”
小男孩儿看着被容媛捧起来的奶茶杯子,低着脑袋一直没有说话,等容媛凑过来想要看他时,他才伸手接下,小声回答了一句:“谢谢。”
容媛此时靠近男孩儿,这才看清了他的一张脸,五官突出,皮肤白得有些不大正常,显然是一副混血儿的模样。
白宴那头此时已经缓过来,头上的伤口重新换了药,看向容媛这边,微微皱了皱眉头。
年晓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开口喊了一声:“媛媛,你在那边做什么?”
容媛见母亲喊自己,连忙对着眼前的小男孩儿说了声“再见”,之后小跑回到年晓泉身边,指着那边的人,嘟着嘴说到:“妈妈,刚才有个混血小哥哥被欺负了,他好可怜呀。”
那个小男孩儿像是也听见了容媛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又有些害羞的侧了侧脸。
年晓泉看着那个男孩儿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一股格外的熟悉感。
白宴做完了观察,起身准备离开,见年晓泉愣愣地望着那头的孩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便问:“怎么了?认识?”
年晓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回答:“不认识,不过,总觉得那孩子有些眼熟。”
白宴得到她这一句话也不在意,只是见到匆匆赶来的秦秘书,便跟他嘱咐了一声:“你等会儿去查一下那个小孩儿的家庭背景。”
秦秘书脸上表情一顿,心里的话随口而出:“咋的,年小姐在外头搞出私生子了?”
说完,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一拍自己的脸,道起歉来:“对不起,白总,我这嘴真是有病。”
白宴冷冷地看他一眼,低声说到:“你这是脑子有病,如果有下次,你就给老子滚蛋。”
秦秘书唉声叹气地答应下来,也不敢说话,只是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见那头自家原本凶神恶煞的老总走到年晓泉身边,一个不注意,腿下一软,就跟弱柳扶风似的靠了上去。
秦秘书愣在原地,只觉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间,捂住胸口,简直说不出半句话来。
年晓泉把白宴送上车,没有多留,开口嘱咐司机将他好生送到家里,这几天不要再带着他四处乱跑。
可白宴对此建议,显然并不准备听取。
之后的几天时间,他日日拖着“病体”找到邵家别墅里来。
邵家老太太这一年多被他磨得已经没了脾气,此时见白宴这样“全副武装”的样子,更是没有了再跟他争锋相对的兴致,颇为晦气地“嗐”了一声,翻出一个清新脱俗的白眼,之后一个转身,回了自己的小花园。
一个星期之后,年晓泉带着容媛重新准备去往意大利。
临走前,白宴将母女两送去机场,他看着眼前即将又一次跟自己分离的年晓泉,情绪有些复杂。
两人面对面站着,久久没有说话。白宴忍了好一阵,到底还是没有忍下来,往前走了半步,将手放在容媛水汪汪的大眼睛上,倾身向前,低头亲了亲年晓泉的嘴角,见年晓泉脸上表情慌乱,眼角带着些难得的红,一时没忍住,又对着她的眼睛也吸了一口,等容媛抓着脸上捂住自己的大手闹腾起来,白宴才终于将人松开,对着年晓泉说了一句:“一路平安。对了,上次你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小男孩儿你还记不记得?”
年晓泉因为白宴这一句问话,一瞬间有些愣住。
她不知道,现在的白宴已经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一套完整的耍流氓体系,在他使完坏之后,立即若无其事地接上一句正儿八经的问话,年晓泉察觉不及,便能连原本想好的那些唾骂也一并敷衍过去。
年晓泉于是想了想,看着他问:“那个男孩儿怎么了?”
白宴见状也不着急回答,只是忽的弯下了身,将此刻正闹着要年晓泉抱的容媛一把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又带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容媛以前虽然也很羡慕其他的孩子能在爸爸肩上“骑大马”,但容绪毕竟身体一向不大好,加上年纪也已经不小,所以容媛从来都只是把这个想法放在心里,不会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