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第一只喵
时间:2021-07-23 09:51:51

  怒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苍凉,韦策沉声道:“放开我。”
  裴寂略一摆手,卫士纷纷退下,韦策迈步来到床前,半蹲在枕边,低头去看沈青葙。
  她一张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是发白,昏昏沉沉地躺着,根本不知道他来了。
  韦策想起小时候去她家小住,恰好她生病发烧,也是这样满脸通红地躺着,手里捏着沈白洛给她的白瓷小猫,说要凉一凉。
  他便让人打了井水,把两只手都在里面泡成冰凉,擦干了握住她,小声哄她:“青妹,我手凉,你握着我吧。”
  井水不难找,他也能再去冰凉了双手给她握着,可他能做的,也就仅仅于此了。
  父亲总说他性子太宽和,又说他不留心经济事务,就算学业上能考出来,只怕也是做一辈子闲散官员,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总觉得有韦家、有父亲的帮衬,他并不必像那些寒族子弟一样,绞尽脑汁搏前程,可如今他才知道,家族和父亲再显赫,也不如自己有能耐靠得住。
  更何况眼前这个强行夺走她的男人,他的家族出身,他的能耐本事,远远高出他几倍不止。
  也就无怪乎他公然夺了她,又这般羞辱他。
  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韦策伸手把沈青葙散乱在枕上的头发仔细整理好了,站起身来,最后看她一眼。
  跟着向外走去:“裴寂,你将来若是敢负她,天上地下,水里火里,我绝不会放过你!”
  裴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上,这才一回身,重又坐回沈青葙身边。
  看来,她并没有告诉韦策,他要她做的,是外室。
  他是注定要负她的,难道前世便是因为如此,她才这般对他?
  可她弃他而去时,分明是在安邑坊裴府门前,冼马裴家规严整,族中子弟若非四十无子,决不允许纳妾,她若不是他的妻,又怎么会随他住在安邑坊裴府?
  前世的他们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走到了安邑坊前那一步呢?
  思绪纷乱着,裴寂低眉垂眼,轻轻蘸水,为她润着嘴唇。
  韦策走出云州馆驿的时候,外面正刮起头一场秋风,道旁槐树的黄叶被风吹散,纷纷扬扬落在他肩上,愤激消褪殆尽,韦策站在树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郎君!”墙角里闪出个娇小的身影,跟上了他,“怎么样了?”
  韦策定睛一看,却是阿婵,满脸期冀地看着他,
  方才看见她时,边上都是些男仆,并没有侍婢……韦策停住步子,吩咐道:“阿婵,青妹病了,身边没有方便的人照应,你去服侍她吧。”
  阿婵怔了一下,道:“那么郎君呢?”
  韦策转过脸,道:“我回长安。”
  “郎君!”阿婵扑通一声跪下了,眼里涌出了泪,“你要是走了,我家阿郎可怎么办?郎君,求你了,救救我家阿郎吧!”(1)
  韦策叹一口气,双手来扶她,低声道:“舅父的案子是要押解进京,由圣人亲自审问的,我进不去牢房,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先回京去,到时候再想办法。”
  阿婵只是跪着不肯起来:“郎君,阿婵听说,牢房里是要吃拷打的,阿郎他有了年纪,经不起打,郎君,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我家阿郎吧!”
  韦策叹着气,又来扶她:“我回长安就是去想法子,你先起来再说。”
  “真的?”阿婵跪在地上握着他的手,含泪问道。
  “真的。”韦策手上用力,将她拉了起来,“你放心,舅父那里有我照应,你还是去服侍青妹吧,她身边没有用得趁手的侍婢,我不放心。”
  “可是郎君,”阿婵看着他,泪光盈盈,“我,我并不是侍婢,我也是,也是阿郎的女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阿郎,唐时对家中男主人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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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沈青葙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
  烛火摇摇的,拖出裴寂的影子,他半扶半抱着她,正伸手去拿案上的药碗。
  沈青葙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急急想要挣脱。
  可病中无力,任凭她极力挣扎,也只是徒劳,手臂撞到了药碗,药汁泼出来,洒在裴寂的绯衣上。
  有苦涩的滋味在鼻端散开,裴寂没有去擦,只把药碗往她唇边又送了送,低声道:“长安已经送了药过来,等你吃完药,我就带去给你哥哥。”
  沈青葙一下子,便安静下来。
  裴寂的拇指扣着药碗上沿,剩余四指托住碗底,轻轻一抬,苦涩的药汁流出来,送进她口中。
  沈青葙没有再躲,那药的滋味苦涩极了,可她毫不犹豫地,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两个人靠得很近,裴寂能看见她眼角噙着的泪光,吞咽的时候,烧得通红的脸颊会微微鼓起来,清艳中透出少女的娇憨。
  那药他方才尝过一口,极是苦涩,他原有些担心她吃不下,还放了一盏蜂蜜在边上预备给她过口,可她喝的那样快,好像根本尝不出来似的。
  裴寂知道她是担心沈白洛,她想赶紧喝完了药,让他去给沈白洛送药,她好像总是这样,为了她在意的人,全不把自己当回事。
  耳边听见她低哑的声音:“我喝完了。”
  裴寂把空碗放回去,伸手擦掉她唇边残留的药汁,轻声道:“我得看着你发了汗才行。”
  她的嘴唇依旧干涩,指腹擦过去,有些微微的刺手,可心里的感觉是黏的,像是要粘住他,要他永远停驻在她身边。
  手中的人一下子嗔怒起来,愤愤地转过了脸:“你言而无信!你说过的,我喝了药你就去!”
  “只要你答应我几件事,”裴寂扶着她,慢慢在床上躺好,又把丝被齐着她的脖颈掖得严实了,轻声道,“我现在就送药过去。”
  她湿漉漉的眸子转过来看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第一件,好好躺着不要动,出汗会有些不好受,你忍耐些,把汗出透了。”裴寂道。
  沈青葙很快点了头。
  “第二件,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裴寂道,“只要你能做到这两件,我立刻就去送药。”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闭上了眼睛。
  裴寂拿起烛台,深深看她一眼,这才把烛台远远放在门边书案上,免得烛光太亮,照得她没法子安睡。披风挂在床边的架子上,他走去取下,却见她忽地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分不安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裴寂无端有些想笑,低头弯腰,轻声道:“你再不睡,我就不走了。”
  她立刻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再没敢睁开。
  裴寂披上披风,推门出去,笑意慢慢浮上了唇边。
  他好像总有许多法子来对付她,也许是前世太熟悉了,也许,是他毕竟大她将近十岁,她在他眼中,就像小孩子一般。
  “三郎君,”黄绰迎上来,低声道,“韦策出门时,沈娘子那个丫鬟叫阿婵的,跟他说自己也是沈长史的女儿。”
  裴寂眉心一动,立刻吩咐道:“速速去查阿婵的身世!”
  他有种预感,查清楚了阿婵,也许,就能知道齐云缙用来威胁沈潜的那个阿团,到底是什么人了。
  三更之时,裴寂披着一身月色,匆匆回到馆驿。
  崔白与他并肩同行,笑道:“你那两样药还真是灵验,看起来沈白洛的性命应该能保住了,最妙的是齐云缙今天也消停了不少,我总算能回来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了。”
  “齐云缙那边不能掉以轻心,”裴寂道,“今夜你在馆驿歇息,待会儿我过去盯着。”
  崔白有些疑惑,问道:“既然你还要过去,那又回来这趟做什么?”
  他想他白日里都在馆驿,大可以梳洗后再去牢房,又何必多走这一趟?
  裴寂停顿片刻,才道:“有些事情。”
  眼前就是他的房间,裴寂推门进去,跟着关上了门。
  崔白虽然觉得他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多想,径自回房去洗浴。
  裴寂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端起烛台,又用手虚虚笼着,遮住大半光亮,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
  沈青葙睡得很沉,眉头紧紧皱着,被子齐着脖子底下严严实实盖好,跟他临走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她果然很乖,答应了他要好好睡一觉发汗,便真的没动。
  裴寂小心把手搭上她的额头去试,依旧是火烫,还有些微微的湿意,大约是已经开始发汗,但这发汗的程度,显然还不够。
  若还是这样一直烧着不能出汗降温,只怕这症候越发要重了。
  裴寂想起发烧的人容易口渴,便把烛台放在床脚下,拿来水壶斟一杯水,伸手一摸,那水早冷透了,便又放下,正要叫人去烧水,忽地听见沈青葙急急叫了声:“哥哥!”
  裴寂忙凑到近前,就见她闭着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滑下,落进枕头的莲花纹饰里,很快看不见了。
  却原来,是在做梦。
  裴寂伸手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不由想到,她会梦见什么,梦里,有没有他?
  想来是没有的吧,也只有他,反反复复惦记着前世那些纠葛。
  “三郎君!”门外有低低的声音叫他。
  裴寂心底一喜,连忙开了门,魏蟠一顶笠帽齐眉压着,风尘仆仆:“人到了!”
  “好。”裴寂转回去,弯腰伸臂,将沈青葙连着丝被一同抱起在怀中,低声道,“走!”
  房里,家僮一边给崔白倒水洗头,一边低声道:“郎君,沈娘子病了,住在裴郎君屋里。”
  “什么?”崔白披着湿头发坐了起来,“这是从何说起!”
  府衙中。
  “郎君,”从长安打探消息回来的家仆急急向齐云缙回禀道,“韦策跟沈潜的女儿定了亲,所以一听见沈家出事就急着赶过来了!”
  “郎君,”潜入馆驿打探消息的家仆应声说道,“今天在馆驿里,我听见裴寂的家僮管那个女娘叫沈娘子!”
  姓沈,又跟韦策混在一起,果然就是,沈潜那个逃跑了的女儿十一娘,亏她还装神弄鬼,自称是韦氏女,齐云缙冷笑一声,道:“好个沈十一娘!”
  他站起身来,取下墙上挂着的铁臂弓:“走,随我拿人去!”
  客栈中。
  韦策惊疑不定,向阿婵问道:“你是说,你娘跟舅父的私情,外祖父、外祖母都知道?”
  “郎君,我阿娘并不是私情!”阿婵急急分辩道,“她是阿耶的贴身侍婢,后面是阿婆做主,把她指给了阿耶,原本是想等夫人过门后,由夫人给我阿娘一个名分,可夫人出身高贵,性子也厉害,根本不许阿耶纳妾,阿耶没了法子,只好把我阿娘放在外面宅子里,再后面就有了我……”(1)
  韦策心里便有些不以为然,半晌才道:“我怎么记得,当初是舅父为了求娶舅母,自己允诺不纳妾的……况且天底下,哪有把亲生女儿当成侍婢的道理?”
  阿婵听出了他的不满,脸一下子白了,抽泣着说道:“不是阿耶,是阿婆见我一天大似一天,一直躲在外头怪可怜的,这才做主把我送到青娘子身边服侍,一来让我能时常跟阿耶见面,二来青娘子人好性子好,从不把我当下人,无论读书识字还是针黹女红都带着我一起,我跟在青娘子身边,好歹也能学点眉高眼低,不至于糊里糊涂一辈子。”
  韦策听她说起沈青葙的好处,心里半是安慰半是难过,许久才道:“青妹她,的确是很好。”
  “郎君,”阿婵眼泪汪汪,“我不是不想去服侍青娘子,可是我,我太担心阿耶了,他有了年纪,牢里的苦楚,可怎么受得了!青娘子身边虽然没有侍婢,可她如今有裴郎君照顾……”
  话没说完,韦策已经厉声打断了她:“住口!”
  他额头上青筋暴跳,抑制不住地攥紧了拳头:“休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人!”
  “郎君!”仆从急急扣门,“齐将军带着人马包围了馆驿,说要缉拿沈娘子归案!”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阿翁阿婆,唐时祖父、祖母的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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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云州馆驿前,点燃的火把烧得半边天都是通红,齐云缙一马当先,泼喇喇拍马直冲到裴寂房前,高声喝道:“沈十一娘,出来!”
  “齐将军!”崔白带着卫士和部曲拦在门前,神色肃然,“深夜带刀带枪私闯官员住地,是何道理?”
  “崔十六,”齐云缙坐在马背上,轻蔑一笑,“沈十一娘就藏在裴三屋里吧?她是钦命要犯,你们私自窝藏她,莫不是跟她有了奸情,想要包庇她?”
  “齐云缙,你休得血口喷人!”崔白怒道,“速速离开,否则我一定上本参奏!”
  “某不跟你废话,”齐云缙一伸手,取过了铁臂弓,“众人听令,随某进屋捉拿沈十一娘!”
  齐家健仆发一声喊,四面八方地冲了上来,崔白嚓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沉声道:“众人听令,随我迎敌!”
  嗖一声,一支箭擦着他的面门飞过,射翻了门前的灯笼,灯油泼洒了一地,连着灯笼罩一起,呼啦啦烧了起来。齐云缙跳下马,抬手向铁臂弓上又扣上四支箭,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崔十六,方才那支箭,某有意饶你一次,你看某这支箭,会不会射中你?”
  崔白横剑在胸,剑眉一挑:“要打便打,废话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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