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端着饭碗的呢。
车冬梅瞥了一眼热衷凑热闹的邻居,嘴角抽搐了两下,真是烦死了。
这一刻,赚钱,要活得像宿淼那样舒心的愿望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闻风就长。
呼啦啦就变成了参天大树。
车冬梅使劲抽回手:“有什么事,进屋说。”
她这样讲,车夏荷也注意到旁边还有人,柔弱的小脸白了白,嘴唇蠕动着,仿佛被欺负了的是她。
看得车冬梅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又想发火了。
她打开门,等车夏荷进屋后,“砰”地一下,用力将门甩上,插上插销。
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车夏荷,讥讽道:“你在这里守着我,是想帮朱永年和他的畜生大哥讨公道?”
“……那是你姐夫。”车夏荷胀红了脸。
车冬梅冷哼一声,别过脸。
就听车夏荷说了句更让她反胃的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咋动不动就打人啊,你不是很中意永年吗?人家一个肉联厂的会计看上小学没毕业的你,你还闹什么?要不是你姐夫念着我的好,早就到派出所告你伤人了。”
她没文化,朱永年看上她,她是不是得感恩戴德,叩谢皇恩啊?
她之前中意朱永年那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她就想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还告她咧!
呸。
这话要是在她去找宿淼前说,车冬梅觉得腹背受敌日子无望,绝望下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但眼下她确定好了以后奋斗的目标,宿淼也愿意拉她一把,生活一旦有了奔头,听到这恶心扒拉的话反倒能平静看待。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三姐秋月的自私,以及小妹宿淼的敬而远之。
也懂了宿淼为何那般不喜爹妈,却跟几个处于“受害者”地位的姊妹也甚少来往。
因为有些人真的是长在烂泥里,不值得帮,也不能帮。
莫说二姐三姐这样的性格会打蛇上棍,就连她自己也很难保证不会动歪心眼子。
如果宿淼真的姐姐长姐姐短,凡事都主动掺和进来,让她以为这个妹妹可以任她索取,时间久了估计她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车冬梅心神一凛,指着车夏荷反唇相讥:“告啊,你让他去告,千万别拦着,我不会感谢你。”
车夏荷:“你——”
车冬梅:“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告吗?因为朱永年给我饮料里下药,他们敢告我伤人,我就敢告他们耍流氓,我则是正当防卫!”
说着她冷笑道:“还真是便宜他们了,但凡我不是小学没毕业,懂得更多点,你男人和你小叔子这会儿都到牢里去了。”
越说越觉得没文化吃亏!
车夏荷被挤兑得脸通红,眼睛慢上水雾,身形摇摇欲坠,似是被这番话气狠了。
她看着车冬梅,痛心疾首道:“冬梅,你真的变了。变得满身是刺,看谁都觉得别人要欺负你。那个根本不是药,是永年听说你这阵子工作累,浑身酸痛心疼你,特地找人买来舒缓疲惫的药,你问都不问就——”
“你放屁!”车冬梅打断她,讥诮道:“真不是下三滥的东西能贼眉鼠眼,偷偷摸摸?他要真无辜,早就拉着朱永和告我去了,车夏荷,你就是个蠢货,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怪老挑中垃圾当丈夫。”
车夏荷瞪大眼,眼泪整颗滚落。
“……我好心为你保媒牵线,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对得起我吗,啊?”
车冬梅:“哦,这就叫好,那我以前对你的好不算数吗?既然你要这样说咱们就来算算账,你被周富家暴的时候,谁替你张的目,是爹是娘,还是你那个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弟弟?是我!”
“你被周家磋磨流产的时候,爹娘吱声了吗?给钱了吗?是谁帮的你,是我,是大姐,还有小妹,是我厚着脸皮去找小妹借的钱。你出院后有跟大家说过一声谢谢吗,又想过还钱给小妹吗?还不是我在还。”
车夏荷噎住。
“我都说不还了,她那么有钱,根本就不差就两百块,是你自己——”
车冬梅听到这儿,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失望来形容。
二姐说她变了,其实她一直没变,变的反而是她。
她被周富欺负时,懦弱胆子小,也可怜得很,她见了来气,也只是怒其不争。没想到嫁给猪肉贩子后的她胆子大了,也贪心了。
车冬梅深深看着她,突然抽掉插销,拉开门。
把她往外一推:“二姐你好自为之,以后咱们姐妹真的不用走动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熬我的。咱们谁也别管谁。”
说完,不等车夏荷说话,她无情地把门关上了。
车夏荷盯着紧闭的房门,气恼得用力拍了两下,里面连话都懒得说了。
另外两家人见状,热心地问道:“咋回事啊,你和你妹又吵架了?”
“要不说给大伙儿听听,等她气消了,咱们也帮着劝一劝。”
“……”
屋里的车冬梅听得模模糊糊,但大致能猜到他们说了什么。
毕竟之前两人冷战的几个月里,车夏荷就经常往这里跑,那两户人都认熟她的脸了。
她懒得理了。
从前是她自己太傻,觉得她冲破了爸妈设置的牢笼,看清了爸妈的不称职和可恶,就有义务拉着其他几个姐妹出火坑,总觉得她们一旦清醒了就能过上好日子。
可事实是,能清醒的早清醒了。
而不清醒的,她们不是不知道爸妈不好,但她们习惯了,已经不想改变了。
她死拖活拽,非把人从呆惯了的环境拖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难怪吃力不讨好,背后受埋怨。
现在她想开了,爱咋咋的吧。
她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
沈艋那边答复很快。
不过是招个售楼的业务员罢了,又不是什么管理岗,他都没问车冬梅的任何信息。
一来,他相信韩勒两口子的人品,有问题的人他们肯定不会开这个口;
二来呢,哪怕车冬梅不适应,干不了这个也无所谓,就当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养个闲人就好了,反正提成的业务员固定工资就那么点,别说一个,韩勒就算扔十个过来他也没意见。
车冬梅得到这个机会后欣喜若狂。
她身上没多少钱,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宿淼。思来想去后,便花了两天功夫给小外甥女做了一个同百货商场里类似的洋娃娃当回礼。
宿淼收到礼物当然开心。
她帮车冬梅时自然是不图报答的,只是觉得她人不错,不拉一把可惜了。
但对方心怀感恩确实会让人更高兴。
她把娃娃放在女儿的小床上,笑盈盈地问道:“新工作还好吗,适应得怎么样了。”
“同事都挺好相处的,我最近学到很多,最重要的是,我好像看到希望了。”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
“从前凭着一腔孤勇跑到广州进厂当女工,每个月能拿三十多块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现在接触到新事物,每天懂的东西越来越多,反倒觉得自己还差得好远。啊,好日子似乎近在咫尺,只要我努把力好像就能够得到。我才发现自己从前有多狭隘。”
她以为自己很厉害,能找到工作赚一点小钱,就比其他姐妹强,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安于现状罢了。
她为什么要跟几个姐妹比呢,她应该跟那些厉害的人比。
思及此处,车冬梅看着宿淼,眸光认真,发自肺腑的感激道:“小妹,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
宿淼微张着嘴,笑了笑:“不,你该谢谢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前20红包。
昨天看了那个女生被两个男人往面包车拽的视频好吓人啊。
女孩子们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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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车冬梅身上的变化是巨大的。
她收起了身上的刺,开始学着笑脸迎人。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了个环境更安全的房子。
因为她开始到夜校上课了。
每天晚上十点才下课,如果依然住在之前的四合院里,她想自己没勇气走夜路。
新房子面积也不大,比四合院那边贵了一倍。
但附近治安还不错,跟夜校只隔了一条街。
车冬梅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而懂得越多,她就越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这种废寝忘食的干劲下,她在第二月开了张。
凭着日渐成熟的销售技巧,她卖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
并且不是已经建好完工的楼盘,而是一栋只打了地基刚刚动工的楼。
全因她吃透了公司的优惠政策,在比周边老房子便宜两千块的诱惑下,那对夫妻从她手里买了一年后才能建好的房子。
谈成这单后,车冬梅大受鼓舞。
要知道,沈艋搞的期房政策也是跟着香港那些地产商学的,这些被香港人广为接受的付款方式在安南还未兴起,同时段顶多几个大城市有人开始试水。
说白了,沈艋也没指望真有人在见不到房子的情况下就付钱。
他现在就把这理念搬进来,无非打着温水煮青蛙的主意。
想着一切筹备好了,就找几个托儿来演一场,再请记者登个报……
慢慢把先付钱后交房的概念渗透到普通人脑子里,如此就能减轻项目的资金压力。
没想到还没大张旗鼓开始做呢,车冬梅就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销了一套出去。
因为是第一套,具有特殊的意义。
车冬梅又是第一个吃到螃蟹的,经理思考后决定跟上级请示,沈艋知道后就特地交代下去,给那对夫妇又免了一千块,车冬梅除了房子的提成,还额外得了一百块奖金。
经理对她刮目相看。
夸她熟知公司决策,又处事灵活机智,也算是把她树立成典型鼓励其他人了。
车冬梅拿到奖金那一天,就拎着两袋水果去看宿淼了。
宿淼接过东西,戏谑道:“太客气了,以后你到家里来我都不敢吱声了。”
“这算什么客气,姐姐到妹妹家里拎点吃的还不行啊?”
车冬梅笑了笑。
她跟宿淼聊了会儿就离开了。
宿淼知道她在念夜校,偶尔挤出时间也在走街串巷了解老街区的住房情况。显然,她不满足于只在售楼部工作,她在慢慢积蓄能量。
便没出口留她。
宿淼很欣赏这样的车冬梅,韩勒回来她还调侃道:“我那四姐可能要成为女强人了,处境艰难却不屈不挠的的漂亮姑娘,把她介绍给沈艋怎么样?沈艋人还挺好的。”
韩勒撩起衣服下摆要脱,被宿淼赶紧拦住:“……到卫生间脱去,你闺女醒着呢。”
韩勒视线越过媳妇,就看见扶着儿童栏杆练习走路的闺女正冲他傻笑呢,他乖乖拎起干净的白背心朝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你可别瞎点鸳鸯谱了。”
宿淼跟上去,靠在转角的墙上。
回过头盯着小乖问道:“怎么是乱点鸳鸯谱,沈艋条件确实挺好的。”
“是不错。”
韩勒的声音从没关门的卫生间传出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宿淼听出他的不以为然,又担心自己继续说,他也听不清,便有些愤愤不平地回客厅逗孩子。
韩勒洗了个战斗澡,三分钟就出来了。
宿淼不看他,哼了一声:“你刚才那语气啥意思啊,觉得冬梅配不上沈艋啊?”
他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韩勒随意擦了擦头发。
学着宿淼的样子,往地板上一坐。
把颤颤巍巍迈着八字腿的女儿玩怀里一抓,在她兴奋的尖叫声中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等女儿爬到宿淼身边他才悠哉悠哉说:“谈对象跟配不配没关系!”
宿淼斜眼:“你敢说没那个意思?”
韩勒摊手:“别说现在的车冬梅跟沈艋不适合,就算车冬梅功成名就了,他俩也不适合。”
他说这话,不是指沈家父母不好相处。
恰恰相反,沈家父母脾气非常好,从不干预沈艋的梦想。
如果沈艋喜欢车冬梅,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韩勒打小就认识沈艋,最清楚他是什么人。别看他对着女同志一副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样子,其实这人最厌恶麻烦。
车冬梅单拎出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同志。听宿淼说她如今也在努力充实自己,韩勒非常认可她的想法。但车冬梅再优秀,沈艋都不会多看一眼。
因为车家对谁来说都是麻烦。
“她和你不一样,你对车家的态度那就是看心情定的,你不把车家当回事,我就可以随便弹压他们,咱俩夫妻一心。但车冬梅呢,毕竟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她厌恶原生家庭,但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了二十年,父母姐妹过得太差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韩勒就是这样的人。
对爱人也不会一味拿甜蜜话哄着,而是就事论事。
“她不理车家了。”宿淼小声辩驳。
韩勒失笑:“人的情绪就像抛物线,愤怒痛恨到极点就会下滑,随着她生活越来越好,阅历丰富,得到的更多后,她会渐渐变得宽容,一年两年能保持距离,十年后未必。”
宿淼不服。
她恨谁就能恨一辈子,呵,就是这么记仇!
“嘟什么嘴啊?小乖要笑话你了啊。诶,我又没说她肯定会心软,但这都是潜在因素,你得承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