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娇——玉胡芦/尘殇
时间:2021-07-24 08:45:54

  丈夫为人周正工板,平素是连情话也不会说的,没这技能。难得这几句,听得葛青心里舒适。
  葛青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她额巾尚系,眉眼清丽,笑嗔道:“没怀之前也不见你叨叨想孩子,这怀了生了,才知你原是爱小儿的。”
  卫谨应道:“总归先是你,你过得自在便是第一,孩子该来总会来的,便无我也无妨。辛苦夫人十月怀胎,这名字,不若就归夫人来起吧。”
  小大姐未满月,名字一直等着他当爹的回来商议,此刻婆婆就在一旁,怎好情话一句接一句。这添了个宝宝,倒使得夫妻间又如似当年新婚般,悸动又感慨了。
  葛青是上过家塾的,四书五经皆熟络,叫起个名字并无为难。只妇人脸颊稍赧,望向外面正在绣帕子的侯夫人说:“这半个多月你不在,多亏了母亲的照顾周全,最疼孙女的要数母亲,早晚瞧上她几面,都已成习惯。我觉着名字还是叫母亲起吧。”
  侯夫人毕氏正在院中绣着一方小小的手帕,她是过来瞧孙女的,瞧完就顺道在院中靠椅上晒会太阳。
  苏州的上等丝绸,淡淡提花,毕氏在上面绣了猴子和南瓜。葛青从来只知道婆婆爱打骰子牌,不晓得竟原也会刺绣,那猴子弯着尾巴憨呆可爱,是特特绣给她小孙女的。
  毕氏隔门听着大儿子儿媳的对话,心里受用,却如若未闻他俩的秀恩爱,假装才起身进前来。
  抚了抚小大姐的脚丫,粉嫩的小脚趾微微翘着,娇若花朵。她忍不住啧啧叹道:“看看我宝可人疼的。咱们侯府里的头一个千金,名字得起好,我看要么还是请先生起。乳名我来,就叫翘翘吧,翘楚的翘,多出众!”
  “甚好,便不求他日容貌多翘楚,她的幸福也应是翘楚的。”卫谨展眉笑起。乳名便是定下来了,府邸上下自此叫开。
  也似乎为了应这二字,一日一日的,孩子更越发地讨喜起来。
  侯夫人毕氏自是喜笑颜开,素日跟老姐妹们打骰子格时,三句两句地不离自个孙女。
  今日在魏国公府上同几位命妇打牌,问道:“小女娃家的,得打些什么式样的首饰好?想给我家翘翘添副镯子,可她委实娇-嫩,一节一节肉肉的,这般月龄,是戴金镯还是玉镯,只怕太重了,勒着她的小手手。”
  隔日在勇毅伯府上同几位夫人切磋,一边整牌,一边又说:“自从我家小孙女出生,打牌的手气是越来越顺了。几日不拿卫衍正那老头开涮,我都快忘了他长甚鸟样。说来我家翘宝,脸蛋如白面馒头,摁一摁弹弹的。乖得心疼,看见人吃饭,小嘴便跟着嘟嘟。除了喂奶,不知灶上还能给她做些什么吃的?”
  顺安侯府在京都人缘上好,侯夫人毕氏心胸坦荡爱说话,也是人人皆知的。
  就这么些日子功夫,妇人们已经从她嘴里挑出了重点:比如,府上大孙女翘翘,自出生便自带香气,毕氏出门打牌前只要抱一饱她,今日准赢。
  又如,小千金肤如白玉,喂养极好,小胳膊小腿的,一节一节都是肉。她院子的墙头上,连喜鹊都爱驻足啼叫。
  又比如,因为孙女的出生,毕氏已经懒得再搭理卫太医了,仔细想来卫太医这个把月在干嘛、几时出府几时归家的,她竟然全无印象,对他当成了空气。
  有官员回府后调侃,说素日在皇城内看见卫太医,分明官服齐整,官帽板正,怎叫人看着却风霜褴褛的仓惶样?像被老妻抛弃的寡老儿般。
  听说毕夫人有一日大抵是把婴孩尿布挂在了卫太医的笏板上晾。卫太医早朝出门前,毕夫人也懒得给他打理,卫太医匆匆卷起笏板就进宫了。到得朝堂前,皇上问他话,卫太医举起笏板,上面便俨然一块尿布挂着。这事儿很快被御史官员参了一本,皇帝念在他老来得孙女的份上,网开了一面。
  盛京城内王公贵族栉比鳞次,府上各房都是靠儿子的,各家媳妇都在巴巴地盼生儿子,就他顺安侯府,巴巴地等盼孙女。行医世家还真是不一样。
  可若说毕氏吹牛呢,她这些日子手气确实是好了。比起以往三天两头输到捋袖回府凶老头,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她往外掏铜板子。
  但这若要说起不晓得该给小儿与奶娘如何调饮食,那可就有点过了。
  但凡是个人都晓得,他顺安侯府的伙食是顶顶好的。说有一日,英国公府一位世子从坊间路过,那正是傍晚未时过半,还未到晚膳时间,忽闻一股扑鼻香味从院墙内飘出。世子起先以为幻觉,又猜几时京中新开的上上等私房馆子,绕过墙去看正门,却原来是区区顺安侯府。
  你看看,不是饭点的时辰,他顺安侯府里的点心都能这般飘香,连一贯以奢侈著称的英国公府世子都堪称罕见。就这,还要问人讨教怎么吃法?
  夫人们便道:“听说贵府小千金出生,把整院子牡丹都催开了,改日真该抱出来叫我们也瞧瞧。”
  心中原有些不太信的,都是襁褓小丫头,还能有恁的神奇?
  择日相约上她家去打牌,待大儿媳葛青把翘翘抱至花厅下给大伙儿看。却果然,粉肌玉骨,娇娇若仙。有人用指尖勾开小褥子,那樱粉色的小儿裙裳竟带出了一缕淡淡的馨香。
  虽说京中各家的千金个个人中佼凤,可这么小就看出如此美艳的却鲜少。
  夫人们啧啧称奇说:“该抱去给太后娘娘瞧瞧,叫赐个名儿才好,得幸是个如此的珍宝!”
  毕氏虽然嘴巴大,但也知有些话该说,有些话说出来却是要遭嫉妒的。自是不提先生算命一出,只识相地谦虚道:“太后娘娘一馈十起,统理偌大后宫,我区区一个侯爷府,何敢劳烦娘娘赐名。”
  话传到宫中太后的耳朵里,傅太后就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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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卿女翘楚
  (三)
  五月端午节,端午日,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中天,是龙飞天的吉日,乃大吉大利之节气。
  宫中在盛京城郊的江渠上赛龙舟,江渠横穿芙蓉苑,芙蓉苑地势较高,视界开阔,京城凡七品以上官员皆可按制携家眷不等,在芙蓉苑内观看,苑外江边则允许百姓自由围观。是以这一日皇家园林莺歌鸟语,珍馐美味,江边花红柳绿,市贩琳琅,好生是个热闹。
  顺安侯夫妇与两房儿子儿媳也都带着孩子去看了。
  七彩云楼下,太监宫女持扇侍立,琴音回荡。皇帝皇后与各宫娘娘在正中的二层台上端坐着,底下一层王公贵族,再边上的沿河小亭或者游廊上,则是不同品阶的官员与家眷们。
  皇帝萧宥三十有五,头戴翼善冠,着玄黑色纹日月金龙长袍,正手持樽杯淡饮花酿。他是个性情仁和的男儿,面容生得清隽尔雅,英姿笔挺,笑起来时眉眼温柔。纪皇后比他小二岁,妆容雍雅高贵地端端而坐,边上是吕贵妃、郑淑妃、周德妃、魏贤妃等陪伴着,宫女嬷嬷们带着小皇子、小公主们站在一旁。乍眼望去,还有些个正大着肚子的昭仪、婕妤等妃嫔,因子得荣,可以一同在座观看。
  底下的江渠上则已喧嚣鼎沸,只见三省六部、各寺各监组成的龙舟队在蓄势待发。端午赛龙舟是皇城内的一大盛景,每年此时,各司衙门内强壮、矫健的男儿们便展露头角、尽显身手,其中不乏各公侯伯爵府上的世家子弟,因此同时也是相看姻缘的大好良机。
  傅太后身边的张太监打着扇,扇面携卷清风叫人舒适,傅太后悠然地四目眺望着。她今岁不过五十,皇帝萧宥非她亲生,乃先帝元后所生,傅太后自己的亲儿子叫萧宽,傅太后倒是有心扶持自己儿子,可惜萧宽名宽心也宽,并无他念,因此朝中便也相安无事。
  看着皇帝周边的皇子、公主与大着孕肚的妃嫔们,心想这御前超品卫太医的功劳倒也真是大,怪不得前些日子有个什么崔婕妤,肚子疼,宁趴着榻上熬,也要等着他深夜进宫诊脉。
  这般想着,然后便见底下一层的亭台上,顺安侯卫衍正的夫人毕氏与大儿媳妇葛青。婆媳俩正俯首看着怀里的襁褓,脸上笑意盈盈的,那婴孩也不知晓怎的,恁个吸引注视,把婆媳俩看得俨然置身赛舟之外。旁边蹲三个小公子,亦探头探脑、不时地逗笑连连。
  这京中多少王公贵族,各房子嗣只怕不能够更攀蟾折桂、更胜一筹,便不说这宫里的了,就自己女儿广阳公主尚的齐国公府,兄弟三房的儿子,个比个的争着出挑,他顺安侯府倒是很小家庭热闹啊。
  傅太后就冲太监张兴才努了下嘴。
  张太监得令,走下去对毕氏耳语了几句。
  毕氏紧忙带着葛青上到二层来,婆媳恭恭敬敬行跪礼:“臣妇请太后娘娘安,太后千岁千千岁!”
  毕氏怀里搂着襁褓,那樱粉色的襁褓,缠枝莲花八字吉祥绸缎,包得团团实实,缎面花纹真个娇矜讲究。里头是白色柔软的棉褥,伸出一只娇嫩的小手儿,胖胖的指头,初雪一样肌肤。
  傅太后瞥了眼,倒又见卫谨的夫人葛青,这卫谨在南方修河道吧,好些个月在外了,夫人倒是莫名出挑起来。生闺女莫非真养母亲么?
  悠悠拭着茶盏:“听说前些月顺安侯府上得了小千金,忙得把尿布都挂到了卫衍正的笏板上,可有此事?”
  旁边宫女太监抿嘴笑起,毕氏的风评是很厉害的,卫太医被收拾得无人不晓,听说每月的俸禄还没摸着就尽数落进毕氏的口袋里,卫太医只能趁着给宫里诊脉时蹭点儿小打赏。
  毕氏自然是不记得了,她记那老头子干啥来,她这阵子根本不关注老头的死活。心也猜不透为何太后娘娘找自己说话,毕竟盛京城中国公府好几个,怎也轮不上自己的区区侯爷府。
  连忙应道:“回太后娘娘,朝中之事夫君少有在家谈及,臣妇竟不知晓。若然如此,可真是大罪过了。”
  她妇人却很知道说话,要知道卫衍正御前超品,那是专专只给大内看病问诊的太医,宫闱秘闻知之不会少。她轻描淡写一句“夫君少有在家谈及朝中事”,给丈夫人品顿时加分,叫人听去了心里舒坦。
  傅太后听说卫府夫人是个大嘴巴子,瞧着这妇人大方厚沉的,总归实在。她语气松快不少,便导入正题道:“还听说有人叫你抱小儿到我跟前赐名,你竟一口推攮了,怎么,是哀家起个名儿不配?”
  毕氏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之前打牌的话被传到宫里了。却也不足为奇,原本御史们的耳目便是京城遍布,好在自己也没说甚不对的。
  连忙恭敬行揖道:“非也,太后娘娘万金之躯,偌大后宫,一馈十起,吾等区区臣妇臣女,何德何能敢求太后恩典赐名。”
  起初南北诸朝迭代,萧家得大-统天下后,旧朝的许多勋贵旧士族不买账,连先帝尚个公主给他们,他们都仿佛避之不及。因此萧家是很爱护和抬举自己臣下的,为要叫辅佐自己的臣子们不输给那些老旧的士族,为萧家天下做事不憋屈,不谦卑,有荣誉。
  傅太后从先帝那里过来,当然亦是如此。都很敏感朝廷臣子们对天家的态度,听臣子越这么说,她倒越发关注了,叫张太监:“把那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喏,太后您接着。”张兴才搂过襁褓,小心翼翼递过去。
  小婴孩刚睡醒,正在蠕动着小手和脚丫。七彩云楼上的光线充足,打得她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眸瞳,眼睫毛是曲卷的,眉虽淡,却已有柳叶的雏形,鼻尖也翘翘的,唇若樱珠。
  被喂养得极好,才两个多月吧,但见肤白手嫩,柔软可人。她似是看到了太后在望自己,便也哦着小嘴同太后哑语对话,时而娇憨地呃呜几声。天人之位在她这里如同并无概念,都是天经地义一样儿的。
  这不一样的娇女啊。
  太后髻上插着一枚桂枝步摇,以金为枝叶,上缀玛瑙绿翡,晶辉璀璨,因着俯首而垂下。婴孩的小手儿触碰,不觉便将它抓在了手里,弯眉对太后傻笑。
  天晓得这可是先帝送给傅太后的首饰,她但知道耀眼,却不知这是傅太后的心头宝,满头上的钗环不抓,偏抓这一个。
  傅太后不由想起当年入宫时,先帝将它摒入自己发间的一幕。许多年过去了,逢有这些热闹的活动,傅太后都要将步摇戴上,仿佛为着让先帝一同观看这他留下的天下盛景。
  傅太后便慢声道:“你好大的胆儿呀,先帝御赐哀家的宝物,你倒惦记上了,拽得哀家可紧。”
  把下头跪着的卫府婆媳听得吓半死。葛青出身普通官员家,性情谦谨,这样的场合不知如何说话,婆母毕氏紧忙伸手劝道:“宝啊,翘宝宝,这是太后娘娘的宝物,可不兴随便抓握,快快放下!”
  这妇人也好笑,着急得是忘了孩子尚小,听了也不懂吧。
  太后心情好起,因着想起先帝,望向婴孩的目光里也弥漫开时光的温柔。倒也不拘她,只温声打断道:“侯夫人急甚,这么小的孩子何听懂人话。”说着反而抓起翘翘的另一只小手,握了一握。
  樱粉色的襁褓里溢出浅淡的花香,一种极淡却又分明沁人心脾的味道,混和着奶香味儿,如若不注意,一般人便忽略过去。毕氏不提,傅太后自然不知此乃天生自带,只以为是褥子的熏香。
  那边广阳公主带着齐国公府上的几个公子、小姐儿过来,老远瞧见傅太后笑容洋溢,不觉唤道:“母后今儿逢了什么喜事,笑得这样开怀?哟,哪个宫里的嫔妃生的公主,竟得您如此垂青。”
  要知道,傅太后在宫中对人淡淡,鲜有插手各宫,主要由纪皇后在统管着事务。
  广阳公主嫁的齐国公府李氏,乃盛京赫赫的一大军-功世家,广阳公主尚的是李氏二房,李氏大房在皇城担任一布防军职,三房在边塞任从四品中朗将,二房驸马是个闲职。听说属性风流,时有野花,每每气得广阳公主大闹,时有踅入宫中找傅太后哭诉。可奈何广阳公主就非吃定他不可,看谁也不中意,偏中意了李二那副皮相与性情。
  这不,还跟着李二生下了一男一女。李氏大房则生了两个儿子,三房是一个儿子,大房的儿子最大,七八岁年纪,三房的最小,四岁即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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