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低头吃东西,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追随她。
她初初吃东西,偶尔抬头瞧一瞧他,久而久之就觉得被他盯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好像对她刚才那句“我会以为你很在意我”颇有微词。
怀礼仍淡淡地注视她,若有所思。她只要抬头就撞入他眼底。
她的视线又飘忽开。
怀礼神绪稍收,拿开手机,向前倾了倾身,问她:“你找好律师了吗。”
南烟一个愣,目光飘开刻意不和他对视,“这次吗。”
“上次。”
她立刻懂了上次是哪次。
“没有,”南烟低下头,勺子拨动着晶莹剔透的馄饨,“还在找,之前亲戚介绍了一个,但是……”
但那可是舅妈的亲戚,舅妈那种性格,还让郑炀和舅舅与她和郑南禾母女接触就不错了。
这事儿肯定不让插手的。
“——就没下文了。”南烟暗叹,没多说什么。
怀礼目光陡然深了几分。
他想起那次打电话给她,想谈一谈这事儿,徐宙也接的,告诉他已经找好了,不需要他插手。
“我听到了,没找到啊,”肖阳叹了口气,“那这两个案子我一起着手准备吧,卖你个人情得了——”
肖阳想调侃一句,你怀礼怎么这么爱管女人的闲事。
终究也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没找到?”怀礼再次向她确认。
南烟点点头。
“——你怎么没跟我说?”怀礼没再动碗筷,从一旁的小矮桌上拿了张纸巾过来,“我以为你已经办完了。”
南烟呶唇,才要说话——
他却是伸手先用纸巾拭她的唇角。她神情微愕,直起腰坐正了,很不习惯他这样似的。
他却是淡淡一笑,看住她:“我还以为你男朋友很靠谱。”
“……”
南烟又哑然。
和徐宙也有关系?
“他告诉我你们已经找好律师了。”怀礼看着她,有点意味深长,“所以其实没有,对吗。”
他没来由生气。
就像刚才听到她那句戏谑的“我会以为你会很在意我”一样。
这事儿也不好跟他解释,南烟只迟缓地“嗯——”了声。
怀礼又想说什么,却又觉得,算了。
在意又怎么样,哪怕他今天不飞上海这么来了,找律师帮她打官司,什么都做了,但好像又什么也没做。
他能给她的好像只有这么多。
但仅仅如此,她就觉得他在开玩笑了。
今天这通电话是意外,就算她真的遇到什么事了,就算如何都找不到合适的律师为她打官司,她的第一反应肯定也不会求助他的。
可这也没错。
但是他为什么如此不快。
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太多,却又希望她向他索求。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消化这些肯定很辛苦,饭也是要两个人一起吃才开心的。”
“难吃的饭也是。”
还好有我们礼礼!
他也开始不安了呢!
毕竟烟烟眼中浪子人设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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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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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千堆雪, 我是长街
怕日出一到
彼此瓦解
忙着去护送,来不及拆开
里面完美的世界
——《邮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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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贪婪
明知他给不了她太多,他却还希望她向他索求。
怀礼目光滞住, 一时思虑纷繁,舌尖微顿。
他要同她说些什么,但又一瞬想起今晚她的那通电话,只是一个不会按常理发生的意外而已。
她本来要打给徐宙也的。
不是他。
但好在上回她妈妈住院,他留了她舅舅的号码, 问了才知道出事了, 她不接他的电话他也能找到她。
这样的索求的确霸道,而且不讲理。
怀礼于是低头笑了笑, 也没再说什么了,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衬衫的袖扣, 拿起一旁外套。
南烟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他刚才的话。
怀礼起身, 说:“我送你回去吧。”
南烟哭了一晚头脑发懵。
她在想, 如果他没有找到她, 那么今晚就她一个人了吧。
徐宙也现在都没回电话给她。
这个夜晚她心力憔悴。
脑海已经够乱了,南烟只看着怀礼点了点头, 起身随他离开了。
他说回家。
可是,她的家在哪里呢。
.
车上, 南烟望窗外。怀礼坐她身旁,他的电话不断,上海来的,北京来的, 几乎都在问他怎么没飞。
他只用低缓的嗓音, 一个一个地解释。
北京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说到底。
南烟都不大认为他从机场折返是完全因为她。她和他算是什么关系呢?他不必为她做这么多的。
比过去还要不必, 他肯定也清楚的。
他这样的男人。
最爱他自己才是。
怀礼挂了一个电话后,问她是否还是回那个二层画室,她只“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的肩膀离她很近。
她很想靠一靠,但又觉得没有道理。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回哪里,茫然得像在森林中迷了路,哪怕他今晚像从前一样为了睡她才来安慰她,讨她的欢心,那么如果是他来决定去哪里她也认了。
她只是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不想再漂泊了。
又回到二层画室。
方方正正的房子,蓝灰色水泥墙斑驳。搬离了这里,没了往日灯火,往常这么晚,郑南禾和徐宙也至少有一个在家等她。
如今却一盏灯都无。
死气沉沉。
南烟从口袋和随身的包里找大门钥匙。她那时为了找那副画回来一趟,又匆匆走了,大脑如宕机,想不起放在哪里。
怀礼没走,陪她过来。她的心太乱,如何也找不到。
她的手机没电了,怀礼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电筒。帮她照明。
南烟回头看了他眼,借着清冷月光,他眉目轮廓幽沉又柔和,这么低眸注视她,她的心便不安稳了。
他的气息在她身后,混着淡而好闻的雪松香。
虚虚又绕绕。
很迷人。
任何时候都是。
打开门的一刻,南烟知道是时候该告别了。
可她却没进去,转身过来,用脊背抵住了,靠在上面,抬起头,表情有点自私,“……怀礼。”
怀礼还维持刚才借光给她的距离,她这么突然转过来,好像被他半拥在怀中。
他不动丝毫,低头,“嗯?”
南烟察觉到他呼吸低了些,她眼睫一颤,复又直视他:“电话,是我今天打错了的……我本来……没想打给你,按错了,真的,这次没骗你。”
“我知道你没骗我。”怀礼淡声说。
他没怀疑她。
她本来是要打给徐宙也。
他表情一瞬落寞。
“——所以,”
南烟瞧住他。不像刚才吃饭那时,怕他以为她又在“装可怜”,现在反而怕他此行是虚了。
“你是不是在同情我。”她问。
“……”怀礼呼吸一沉。
“就是,我家的事确实挺乱的,你也知道……”南烟苦笑着,嗓音轻了些许,“你是不是……同情我?可怜我?”
她声音发哑。
哭了一天,如此不哭都好似生着颤。
怀礼目光陡深,好笑反问:“你认为我在同情你?”
——那不然呢?
不然还是什么。
南烟动了下唇,想回嘴这么反问,或者问他:那你今晚突然不飞上海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可她却又放弃了。
算了,问这么多。
有什么用。
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呢?
在意她?
还是什么。
“……你快回去吧,现在应该还能买到飞上海的票,”南烟又转过身——好似在他怀抱这么转了过去。
她发丝儿的香气拂过他鼻尖儿。
“南烟。”他叫她名字。
南烟背影顿了顿,顺手将钥匙踹回口袋,又触到一处冰凉的金属质感。
他的打火机还在她的口袋。
在她这儿扔了一个多月,那个艺术晚宴结束,他的车送她和徐宙也回来,落到这里她一直忘记给他。
南烟又转过头,好像很不舍得走。
她却没说什么。
从口袋拿出那个铁黑色金属质感的打火机。上面印着行德文还是法文,她不认识。
怀礼眸光微动。
这只打火机是怀郁给他的。只有怀郁才有收藏这种东西的偏好。丢了怀礼也不会很在意,换一个就好了。
那只打火机躺在她手心。她手掌平整又干净,一侧却烙着深深齿痕。
吃饭时他就发现了。
“——还你,”南烟虚弱地笑笑,“我总是忘记。”
怀礼落在她手心。
他抬起手,却没有拿那只打火机,而是用自己的手掌托住了她的,拇指指腹小心地摩挲过她的伤口。
“我还以为你是还有话跟我说。”
南烟没有抽回手。
怀礼鼻息微动,下颌抬了抬,撤开她身前一段距离,很轻地笑,“你还给我了,要是下次见到我,没理由跟我搭讪了怎么办?”
“会吗?”
南烟也笑。她也不知道会不会。
她在他眼里,浑身都是目的和心眼儿吧。他曾还说过,她怎么就不能把心眼儿都用在他的身上。
“你结婚请我去的话,应该就不怕没话题了吧。”南烟顿了顿,最后补充了这么一句,“我先进去了。”
说罢又转身。
她的身后静了须臾,久久没有动静。
半天才有离开的脚步声。
南烟又回头。
怀礼向前走出去了三五米,好像察觉到她停下,他也回了头。
四目相对。
身形修长的男人立于前方。
背着月光,他眼底似乎有情绪涌动。
南烟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不是她以为的同情。
就如她知道,也许他并不是为了她那通打错的电话才从机场回来。
也许到现在的陪伴,只是个出于曾经的床笫之交的顺水人情。也许和她这么一面,他就要回到他的原点。
她曾问过他,他结婚了,要和她维持什么样的关系呢。
那时的她好像不是在反问,而是在真的问他——他们要维持什么样的关系,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明知道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她却还是贪婪地想看他最后一眼。
从今晚到现在,或者从很久以前到现在,她的心中就有一个巨大的缺口急需填补。
急需。
太需要了。
“怀……”
南烟张了张唇,还未说话,怀礼就朝她走了回来。
他的行李箱发出轻响,落在他和她脚边。同时她腰上按过他手掌的力道,她还没来得及踮脚,他便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他柔热干净的气息气势汹汹卷入她唇齿,吻得她步步后退,几乎要仰面栽下去,他及时地一把扶住她的腰,还不断以吻相逼,逼着她不断地后退、后退。
她的呼吸完全错乱,几乎要流下泪来,可他却一个字都不要她多说,自私地要占据她的每一寸。
他真自私。
一句“再见”都不要她多说。
也真虚伪。
明明不想走,偏偏装模作样地走出去又回来。
而她又何尝不是。
他们又何尝不是。
如此自私。如此虚伪。如此贪婪。
明明知道彼此没有结果,还如此贪婪。
这么的贪婪。
怀礼用吻逼着她后退,他已不屑用她夸赞过的、循序渐进的吻技去试探她的底线,唇抵住她的,细长的睫微垂,低声。
“我没有同情你,南烟。”
他说。
“我不仅不同情你,我结婚也不会请你来——”
她肩膀一阵阵地瑟缩,嗅着他周身气息。
那个下了车就紧紧地环拥住她的气息。那个明知道抓不住留不下,却让她矛盾地无比安稳的气息。
“但是你结婚一定要请我去,”他看着她,自私地说,“我得看看,最后跟你在一起的是什么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