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徐徐、缓缓地沿着她眉眼、鼻尖儿痣、唇、锁骨,下滑。略有思索的。
梭巡片刻,又回到她眉眼。
轻笑了声。
“怎么都不像了。”
南烟屏了下呼吸。
“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又不说,”怀礼又按着她后脑勺儿过来,吻了吻她的唇,浅尝辄止作罢。
那双好看的黑眸神色沉沉,看住她,又笑了一笑,语气疏淡。
“俄罗斯就认出我了?”
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却没有太明显的情绪。
不知为什么。
他这么箍住了她后脑勺,温柔地凝视她,她心头总有点惴惴。
进一步是吻他、是为当年那难忘的一夜投降————可就算告诉了他她记了很久,但他这样的男人,会在意吗。
何况她当年根本没放心上。
退一步又有阻挡,他好像偏要她给个答案出来——
你是当年就盯上我对我念念不忘,所以有了俄罗斯那一夜呢。
还是?
还是什么。
总觉得他眼底,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说不出。
她与他上过六次床,横跨十年,两个国家。
她知道他的生日,1月22日的水瓶座。
知道他喜欢穿黑白灰深蓝这样颜色的衣服,偏好量身定制裁剪的西装,每天领带和衬衫的搭配都会在心底盘算好。工作第一,女人第二。
知道他平时喝什么牌子的咖啡,无糖三分奶是他最喜欢的。
知道他喜欢英式马术,偶尔周末会去打打高尔夫,长假还会跟朋友出去滑雪,自驾游。
知道他感兴趣的女人的类型——哦,恰好是她这种,又浪又轻佻床上非常放得开的,平时也不屑于挑逗,不忸怩装乖的。
知道他父母离异,很早独立生活,幼年时父亲和他有过一次非常深的矛盾,导致他们父子二人多年来关系恶化。
知道他有个同父同母的妹妹,当模特儿的,前段时间才结婚。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小他十二岁,在港城读高中。
她知道他几乎所有的一切,但她好像,并不那么了解他。
“是,俄罗斯那会儿就认出你了,”南烟终究这么故作失望地说,“但是你好像没认出我呢。”
从思绪中抽离了,她又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肩膀,看着他,嗔恼地笑道:“那会儿在你房间外面找你借火儿,你好像还有点不情愿。也没认出我。”
“没有吧,”怀礼笑了笑,依然没太多情绪。他微微垂眸看她,环住她肩的手勾了勾她下颌,薄凉的唇厮磨她的唇角,低声,“我不是借给你了吗。”
“嗯,”她轻快地应,点了点头,“然后那天看到你吧,就想起了当年我们的事——”
“然后呢。”
“然后就,回房间想了你一晚上,”她放缓了些声音,对上他眼睛,字字顿顿、语气幽昧,“真的想了一晚上,都湿了。”
“哦,原来那会儿就惦记上我了啊,”怀礼这么笑着,又去呢喃着吻她,循序渐进地,将她往浴缸的另一侧搡。一副要给她推离的样子,手却依然不依不饶地掌着她的腰。如此温柔的吻,却属于一个掌控欲很强的男人。
彼此的呼吸在腾腾热气中渐渐错乱了,他灼.热气息又流连向上到了她后颈,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后耳廓,哑了嗓音,“宝贝去下面帮我好不好。”
南烟再上来,他眸底神色彻底喑哑。仿佛有暗火跃动。按着她腰过来,攫住了她柔软的唇,厮磨着低喃,夸赞着她,“你这么会,以后的男朋友肯定很喜欢。”
南烟回吻着他,忽然顿了一下,正要借今夜这旧事重提的劲儿,想去瞧他一眼——怀礼便猜到了,她也许会故意装出那种“你做我男朋友不行吗”的表情去看他。
怀礼微微侧了下头,避开了她这样的视线,吻到了她的脖颈。
浴室里水温蒸腾,水花四响。很快,在颠簸着的、摇晃着的、氤氲的雾气中,就再也看不到她眼中那些直勾勾的目的了。直到最终化为乌有了,他这才一声声地唤她宝贝。她受用的不得了,好似也将刚才的话题全然忘记了。
事后回到了床上,都很疲惫。怀礼抱着她安抚了片刻,分睡到另一头。快要跌入睡眠,又听到背后声响窸窸窣窣的。
他翻了身过来,她朝着窗户那边,打了个手机电筒,被子压着光,趴一旁,铅笔在纸上画着画儿。光线落下,她睫毛长而纤细,鼻梁一侧一道柔和的阴影。长卷发垂下,直至胸前,萦萦绕绕的一湾雪白。
怀礼顺手打开床灯,困意没了三分,“怎么在画画?还不开灯。”
那会儿她就用指尖儿在他前胸摩.挲了一番。说在画他。
南烟见他醒了,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没睡。”
她真是醉了,上楼时一边想着在Quiz和徐宙也商量的开画廊做墙体彩绘的事情,不知不觉,还给画板拿上来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遭。
她探身过来,吻了下他唇角,眉眼盈盈瞧他一眼,“你睡觉,我去客厅画。”
说着要起身。
“客厅太冷了。”怀礼手臂一伸拉着她回去。她又趴回了床,纸张哗啦一声响。
他在她身旁躺下来,闭上了眼睛,面对她这边,“你画吧。”
“我在画你啊。”南烟有点好笑。语气半真半假的。
“嗯,我知道。”怀礼闭着眼,唇角仍上扬。
他怀中和被窝确实比较暖和。南烟便不走了,掩住被子往里蜷缩了下,在纸上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
他倒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睡了没睡。
她将床灯调暗了些。
南烟一画画儿就容易沉浸,不受任何干扰。过了好一阵停笔,他这时忽然出了声,“画完了?”
“你还没睡?”南烟惊讶。
“听到你笔停,”怀礼睁开了眼,侧着身,一条手臂惬意地支起脑袋,瞧她的画儿,“拿来我看看。”
南烟便给他了。
她肩膀露在外许久,冷嗖嗖的,灵巧地蜷缩进了被窝,在下方瞧着他,眼神直勾勾。
“怎么样。”
画面上。
温柔的线条,混乱的表达方式,杂乱无章的图像。
中间一块儿孤独的空洞。
很孤独。
她下巴抵住他前胸,又说,“我画的你。”
“我知道。”怀礼淡淡地应,放一边儿,拉着她过来,关了床灯,“画的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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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回去
28.回去
次日清晨, 还是周末。
手机铃醒得最早。
初初还以为是他的,南烟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她立刻从床上起来, 顺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掩上卧室的门,出去接电话。
门外谈笑声细碎不止。很快,随防盗门“咔哒”一声轻响。
消失了。
怀礼翻了个身,睁开眼。天气很不错。
床畔已经空了。
昨夜那张画扔在床头柜上。
他瞥了一眼, 人还困顿着。阖上眸, 转过身继续睡了。
.
小脏辫顺路来接南烟。
这次倒是顺路了,他正好也要去徐宙也那边, 见南烟出来了,打量一下眼前这座高档精致的公寓楼, 都望不到顶,他顺了顺那一脑袋脏辫儿, 同她调笑:“南总住这里啊?真有钱。”
“男朋友的房子, 我占个便宜, ”南烟顺口一说,甩了甩头发, 拉开车门坐上他副驾驶,“你大早上的去你们徐总那里干什么?酒吧不是晚上才营业。”
“嗨, 你还说呢,”小脏辫发动车子,挺无奈,“昨晚喝完一摊你走了, 结果有个客人来了, 想要徐总挂在店里的画儿, 今天想再多看几幅,让他带去。我接上你,顺路再接上他和他那画儿,顺便给他开个门儿。”
“他当老板的你给他开门?”南烟有点好笑。
“他昨晚断片儿了钥匙落我这儿了,不然我也不乐意去。这大周末的。”
“断片儿了?那看画的是真的假的?他刚给我打电话可没说这个。”
“真的真的,保真,假一赔十,”小脏辫儿呵呵直笑,“我也见着了,一个可漂亮的女的。”
时候还早,接上徐宙也,三人找了个早餐铺子吃过饭,才慢悠悠去了Quiz。
南烟每次来这里都要感叹一下。第一次是半夜从她之前住的那个破阁楼跑过来,当时没怎么观察过,后面几次再来,真心觉得徐宙也的审美不是一般的好。不愧是搞艺术的。
Quiz不若别的酒吧装修风格总是光怪陆离,说这里像个重金属风格浓郁的私人艺术空间也不为过。
柚木地板是前店主留下的,徐宙也他们没换,重新漆了一遍。店挺大,布置和陈设却没多复杂,中央一个折线形的玻璃金属楼梯让整个空间的结构分区更为精巧。侧面一个调酒台,呈弧形围绕住一个扇形舞池,小二层有雅座分布,墙面铺满层层叠叠的烟灰色浮雕漆,挑来挂店里的画儿也跟其整体风格相宜,倒是剩了一大笔经费。
南烟之前不知道,小脏辫今天在车上跟她提了一嘴,说墙面的彩绘都是徐宙也自己趴那儿画的,差点画出了肩周炎。
之前说什么画画救不了中国人,他还不是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继续画画。
小脏辫叫宋欢,人如其名,说个话都很有意思。昨晚他们喝过酒的摊子还没收拾,南烟就跟他在二层边收拾边聊天,被逗得直笑。
来看画的人已经来了,是个女人,纤影一晃和徐宙也去了里面,二人也不知在聊什么,南烟和宋欢从楼梯下来,朝里望了眼,没看见那女人的脸,徐宙也在她的对面,却是紧张忡忡地,一幅一幅介绍着画儿。
“徐总怎么这么紧张,”宋欢搡一搡南烟,“是不是那女的太漂亮了?害羞了啊。”
昨天有冷嘉绅遛了他们一下午毫无结果,今天徐宙也的情绪显然被影响了。紧张难免的。
南烟看了一眼,走开了,“不是吧。”
宋欢一步跟上她,头顶脏辫儿甩啊甩的,“南总之前是不是跟徐总好过啊。”
“嗯。”
“在一起多久。”
“三年。”
“这么长时间啊。”宋欢感叹。
南烟绕到调酒台里面,“你把那抹布给我。”
“哦哦,”小脏辫拧干了递给了她,瞧着她这么一下下地擦桌面,好奇心还在,“你们分了多久了?两年?上次听他说来着。”
“对。”
“前后这么五年,人生算算也没几个五年,”小脏辫调笑,“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问这么清楚,想泡我啊?”南烟笑了笑,擦净了这边又去了另一边。
小脏辫白她一眼,“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我泡你干嘛。”
此时,一阵轻缓优雅的高跟鞋声从后侧绵延出来。徐宙也没了那会儿的紧张,与一旁的女人说说笑笑的,面有喜色。
南烟与小脏辫对视了眼。
成了?
确实成了。
徐宙也等人一走,折身,迅速地走了过来。
倏地一把就将南烟拦腰抱起,带着她原地打了个转儿。
南烟吓得惊慌失措,晕头转向,外套都要被甩掉了。
她摸过抹布的手去拧他那张俊俏的脸,尖叫道:“神经病啊你——徐宙也!放我下来——早饭都要吐了!”
徐宙也停了下来,一双眼眸熠熠的,凝视她数秒。下意识瞧了瞧她的唇,好似要吻上去,却又及时地顿住了。
他给她抱着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按着她的脸一把拧了回去,力道不轻,语气凶狠:“冰死了——自己不知道?就他妈一股坏劲儿——”
小脏辫在一旁咯咯地笑,进去给他们开酒:“卖了多少啊徐总,要发财了啊。”
“十万。”
“不错啊——”南烟惊喜极了,揉了下自己的脸,托腮看着他,“买的哪副啊?”
“就昨天冷嘉绅没要的那幅,我外公最后一个作品,”徐宙也接过小脏辫推来的酒,豪饮一口,热辣入喉,眼眶儿也红了,“刚才的那个女的是他女儿,叫冷泠。在美院当老师的。”
南烟一惊,“那是冷嘉绅要还是……”
“不知道啊,”徐宙也回头瞧着她笑,一个低眸,忽然注意到她颈侧的领口下,虚掩了道红痕。
他微微一怔,倏然又对上她这般惊喜的目光。他眉心动了动,别开了头,抿唇,说,“就要了那幅,别的什么也没说。”
“不错不错,恭喜恭喜啊。”小脏辫很捧场,又给他们续了酒。
今天一早给南烟打电话的是展馆的负责人。
昨晚喝酒,南烟一番劝说,徐宙也终于答应了下来。今早那边也给她消息了,让他们先出设计稿,还有其他几个人和他们一起做这个项目,等设计方案通过了,最快月底就能开工。
最关键的是,如果最终效果不错,不仅会成为展览的一部分,南烟至少也能拿到个三五万。
大早上的,酒喝不了几口,还有其他要事。
南烟和徐宙也去了休息室,给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腾开了,开始商量设计稿。中午在店里吃了个泡面,仿佛扎了根,一画就是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