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何缱绻
时间:2021-07-24 08:48:31

  怀礼今天也起了大早。
  有一阵子没在这栋楼的电梯里见到她了,他还有点意外。但也不是特别意外了。
  “早。”南烟同他打了招呼, 立刻进去了。嗓音轻轻俏俏的, 很是婉转。
  “今天心情还很好?”怀礼垂眸看她。
  “还可以, 挺开心的,”她想到, 他昨晚好像也并不关心她心情为什么好,也没多说什么了, 问他,“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要开会。”
  “哦,这样。”
  “你呢。”
  “嗯,也有点事。”
  这次却是她有所保留了。
  一路下去, 电梯里陆陆续续拥挤了。拄拐杖的老头儿颤巍巍进来, 怀礼顺手揽了下她, 轻声,“什么事。”
  南烟愣了一下,印象还留在昨夜他和别人走时留在她头顶的那个触感。她又不由地,回想起了俄罗斯那日。
  思绪交杂,她抬头看了看他,便笑一笑,“去画画儿,就那个展馆。”她也跟他说过的。
  他又垂眸,“和前男友?”
  “对,他也画画的。”
  他哦了声,淡淡一笑,“你们还挺般配的。”
  又有人进来了,往他们的方向,如潮水将他与她冲散了,他便放开了她。
  他说了那句后,也没话了。
  今日遇到是个意外,时候不早,徐宙也人也到了,刚从小脏辫那辆黑色雪佛兰上下来。
  出了电梯,南烟便主动说:“今天虽然还是跟你顺路,但是不用你送我了。”
  “没关系,我今天正好不顺路。”怀礼说。
  “……嗯?”
  南烟心下一顿。猜测他今天起这么早,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开什么会还是什么的。弄不懂。
  他也不会跟她说到那么详细。一向如此。
  他到底也没说别的了,南烟心中却还揣着那60万的事儿,她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厅,“那,要一起喝杯咖啡吗?”
  怀礼看了眼表,“有点来不及了,地方比较远。”
  “那好。”南烟轻轻吸了口气,只得点头。
  他好看的眉眼稍扬,问她:“我先走了?”
  “嗯,你去吧。”
  就像是简单的两个住楼上楼下的邻居。
  南烟看着他背影远去,撇了下唇,去咖啡厅要了两杯咖啡,上了徐宙也的车。
  路遇工作日,堵车严重,半长不长的一段路走出了十万长征的感觉。
  她的思绪也如十万里长征,从去年的俄罗斯,想到了今天。
  昨天早晨从酒店出来他送她去画室的路上,那时她就觉得,这60万太难了。
  她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徐宙也:“昨晚冷泠来了吗?我记得她要来的啊。”
  “你记什么了你,喝成那样,”徐宙也白她一眼,“不是冷泠要来,要来的是我一个朋友,不过冷泠昨晚确实给我打电话了。”
  “说什么。”南烟回忆起这个事儿,“你要把你外公的画送出去吗?她不是要办个展,想要你外公的画吗?”
  “就是为了这个事,”徐宙也说,“我问她能不能展出我们的?”
  “我们?我和你的那副画啊?”南烟嘁了声,“那都四五年前画的了,跟我现在的水准差远了。”
  徐宙也哼笑着:“但是她同意了啊,她说画的不错。”
  南烟就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
  “南烟你他妈的有病吧,我开车呢——”徐宙也被她这一惊一乍吓得刹车差点踩成油门一脚彪过个红灯。
  昨晚到现在一桩桩的好事儿,南烟都想翻一翻今天的星座运势了。车停下了,她便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又惊又喜:“真的?你别骗我。”
  徐宙也横她一眼,嘴角上扬,“废话。”
  “废话是什么意思?你的话是废话啊?”
  “我说你说废话,改天带你见见她。最近得忙了。”
  .
  此次前来,博物馆一层的标本都摆放了一多半,小心翼翼地在玻璃展台间穿梭,身处形状姿态各异姿态的标本丛林,猎奇感十足,甚至还有点阴森森的。
  先做二层心脏音展馆的墙绘,隔壁儿童科普馆难度不大,放在了最后。
  心脏音展馆占据整个二楼三分之二的空间,设计成一个模拟鲸鱼胸腔、长达25米左右的流线型回廊,结构精巧,收尾处又呈现出鲸鱼甩尾时的半弧形浪花状,很有艺术感。
  这里存放的都是真实的生物心脏音电子标本或者模拟标本,前者很少。
  内部分为视听区和录音室,据说不仅展示生物心跳音,还会搜录前来参观的游客的心跳,进行编号存档,留下独一无二的回忆。
  这么大的项目,南烟和徐宙也其实就只做做初期描线稿的工作,上色涂帧什么的都交给了专业的施工人员,还要进行泊色,玻璃墙装帧等等。
  他们做完第一层打底,还得留下当一阵子的监工,要观察一下哪里不合理,及时进行沟通和修改。
  想想就挺累的,但南烟乐得自在,因了徐宙也早上那话,她今天一天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她一画画就容易沉浸,一早过来忙到了下午,儿童画室那边都没去,中途吃了点东西,几乎扎在这儿没动过。
  中午,肖迩本想叫她去吃饭的,徐宙也没让打扰,他出去随便买了点东西,跟着她在这儿画了一下午,Quiz现在暂时交给小脏辫他们帮忙打理,他晚点再过去。
  快傍晚,好像有人来过了,外面依稀有人说话,男女都有。
  南烟在最里画的忘我,丝毫没察觉。过了会儿肖迩进来同她提了一嘴,她才知道是怀礼和几个心外的大夫刚来这里晃了一圈儿参观。
  他应该知道她在里面的。
  南烟出去晃了圈儿,他们正往正门外走,要离开了。
  四五个医生,清一色的白色医袍,她在二层栏杆儿一眼就看到了他,倒真是气质超脱,斯斯文文,清清冷冷的。
  身边一个齐肩发的女医生,是昨晚和他一起离开酒吧的那个。
  不多时,他们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南烟瞧着空荡荡的门边而,对于这60万,她愈发感受到了艰难。
  之前也遇到过做一半儿就让她撤的雇主。昨天她例行发消息给晏语柔汇报他们最近的动向,晏语柔却还是没什么反应,也没说让她收手。
  拿不拿得到这60万另说,可是,就这么,让她给便宜白白占了?她睡他,算是占便宜吧?
  她也睡得蛮开心的,打心底讲。
  今天一边画画,她又一边开始考虑,应该想想别的什么办法了,拿不到这笔钱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而且也不是一点希望看不到,她这不是接到了这么大一个活儿,马上和徐宙也的那副画儿也能送到人家的个展去了吗?
  她啊,是真的走不进他的世界。
  一疏再疏,一远再远,距离不仅是距离,更如南墙高筑。
  除了上床,根本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交集。
  而且南烟最近还担心另一件事。
  上回她和徐宙也一冲动在街边给聂超揍了,浪静风平了这么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她反而更不安了。
  陈冰在外好久都没回来,他在北京的话南烟还能安心点。
  第六感果然没错,今晚一回去,出事了。
  才出电梯,2104的老太太在她门前守株待兔,扯着嗓子朝她喊道:“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你!白白净净一个人怎么净惹这种事呢——”
  这么一嗓子噼里啪啦的,左邻右舍全打开了门。
  老太太仍不依不饶:“今天我家门铃响了一整天!觉都睡不好!你是叫南烟吧?!我可问物业了!那个按门铃的老流氓就是来找你的!——大伙儿来评评理啊!你们家的门铃是不是也被按了一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我家也被按了。”
  “吵得我和孩子都睡不好觉!”
  “咱们这周围都住的什么人啊——”
  南烟忙一天了,听到这叽叽喳喳的有点烦躁,她下意识从口袋摸烟,没心力跟他们吵架,直接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出去一天。”
  “——你还问我呢!我还没问你呢!”老太太又扯嗓子。
  南烟咬了支烟,没点,吃吃笑起来,“奶奶,我一天不在家,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你这么嚷嚷也不是个事儿吧。”
  “哎呀还抽烟啊——这个女孩子!我就说那个老流氓绝对是跟你一伙的!上次你家来的那不三不四的人就占我家的车位!”老太太过来,气冲冲地搡着她,就要往电梯口去:“——走,我们去楼下看监控去!——我就不信那个人你不认识!走走走!”
  “我又不是不会走。”南烟冷冷甩开了她,走到电梯口。
  老太太追着她骂骂咧咧,电梯落到一层嘴皮子也没歇。
  晚九点,夜空黑沉,外面又飘起了雪。
  南烟回来时就下一会儿了。
  怀礼停下了车,笔挺清冷的一袭浅灰,拂了肩头雪,穿过旋转门就走了进来。
  才下班的样子。
  2104的老太太和南烟往保安室的方向去,见到他了,立刻报以十二分笑容打了招呼:“——哎呀,是怀医生啊,下班了啊?”
  怀礼闻声一个抬眸,注意到了南烟。
  印象好似还在昨夜灯光迷离、音乐声震耳欲聋的Quiz。一张娇酣的面容,靠近了她,笑吟吟地同他说她遇到了很开心的事。
  今早电梯遇到她兴致也很不错。
  这会儿她的表情却没多开心,面色几分阴沉,冷冷的。
  看到他了,也没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
  早上没注意观察,她今天倒是穿的自己的衣服,一件宽宽松松的女士卫衣,袖子挺长。
  手上夹了支烟也没点。
  有点燥怒似的。
  怀礼甚少见到她这幅表情,停了停脚步,“嗯,下班了。”
  又问:“发生什么了吗。”
  “哎呀……”提及此事儿老太太就怒气满盈,才要开口,南烟突然扬了声:“——奶奶,不走吗?”
  然后她看他一眼,拔腿就往保安室的方向去,头也不回的。
  2104的老太太只得匆匆对怀礼报以笑脸,来不及解释了,“怀医生改天说,改天说吧——”
  转头又朝南烟嚷了两句,跟了上去。
  怀礼望她背影消失在不远的拐角,这才转身,走向了电梯口。
  今天这事儿闹的挺大。
  21层的住户除了南烟都跑到物业投诉了她家。在保安室看了监控,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今天给整栋楼搅得人心惶惶。
  他先在前台登记是她的朋友,流利地报了徐宙也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就上去了。
  徐宙也来过这里也登记过,所以前台并未怀疑。
  那男人把除南烟的2105之外所有住户家的门铃都按了一遍,有人开门他就说按错了,说他找“南烟”。
  然后继续去别家按,不休不饶的。
  工作日在家的很少,2104的老太太倒了霉,一整天都在门铃中度过,最后叫了保安赶走了他,不多时他又到可视电话那边按了一通。
  南烟出了一身冷汗。
  不仅仅是因为她住在哪儿暴露了,徐宙也的个人信息被利用,而是因为今天来按门铃的这个人,不是聂超,也不是谁。
  是宋明川。
  南烟甚少愿意想起他的姓名,在她心目中他就像是个没死透的恶鬼,阴魂不散。
  从戒毒所放出来快一年,南烟只知他之前找聂超他们借30万吸毒,她见不到他,却始终没法当他不存在。
  知道他迟早要出现的,知道他迟早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无尽的麻烦,但没想到,下马威就是这么一套。
  聂超应该是早就知道她住哪儿了。
  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报复她。
  南烟浑身发着抖,如披冰雪。
  她还是低了头,给老太太和几个邻居道了歉,今晚就不敢待在家里了,迅速收拾好东西打车去找了徐宙也,最近都准备住他那边了。
  他那里也不安全。
  总之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但总好过她一个人。
  陈冰说他月底就能回北京,没一周了。
  流年不利,生意十分不景气,之前的小三十万搭给了南烟,这次去海南也没赚到多少钱,便准备回来了。
  事情还没完。
  第二天,那种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家医院的安保不错,但这种公共场所难免各种闲杂人等进出。在展馆画画儿那会儿还好,徐宙也在,一般人也进不来。
  快中午,回了趟儿童画室,那种不安的感觉伴随身后时远时近的脚步,愈发强烈了。
  就像之前在地下停车场被聂超他们跟踪时一样。
  可直觉告诉她,今天也不是聂超。
  画室和展馆之间一条小路,往返并不远。南烟拿了东西出来,正准备原路回去,突然收到了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 烟烟,爸爸好想你。]
  -[ 爸爸才知道你还在北京,看到你生活不错,住在那么好的房子,又在医院这么好的地方在工作,爸爸很欣慰。 ]
  -[ 妈妈回来了吗?也在北京吗? ]
  -[ 妈妈不想爸爸吗? ]
  南烟手发抖,当即拉黑了号码,脚步一转,决定往人多的路上走。给徐宙也打电话也没打通。
  她准备去保安室看看儿童画室周围的监控。
  遥遥不远,几道白影幢幢。
  几个医生从双子大楼的B栋出来,正朝这边过来。南烟径直上前,想问问保安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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