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还没干,湿哒哒地搭在椅背。
南烟画得入神,他走到她身后她也没察觉。
“画的什么。”
他问。
她抖了一下,笔差点飞出去,抬起头,对上他低垂下来的目光,很柔和。
这个角度去看,像是温柔的漩涡。
吸引她下坠。
她凝视他许久。
他也这么看着她,很久很久。
南烟扬起画板,给他展示一下。就是潦潦草草地勾勒了下窗外雪景。
像是练笔。
“不好意思,不是给你画的。”她说。
“不是给我的?”怀礼接过来看了看。
“等你的时候随便画了会儿,”南烟当然听出了他在装失望,拿回去了,合上了画板,“我困了。”
“想睡觉了?”
她又靠在椅背,抬头,直直瞧着他,笑。
“今晚想在这里做。”
怀礼手臂撑住椅背,低了身,清冽的气息飘近了她的唇。
低声。
“眼睛闭上。”
于是她闭上了眼,在他吻上来时,突然出了声。
“怀礼。”
“嗯?”
“如果,我想跟你谈恋爱呢。”
她都没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什么的了。在他看来,她很不可思议吧。
她又睁开眼。看着他。
怀礼便微微笑着,眸色淡淡的。
“一定要谈恋爱?”
好像在说,这样也很好。
她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她,又温和地问,“做不做?”
她望着那个温柔的,情绪不明的漩涡。
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里面是残酷。
还是什么。
她不知道。
.
第二天一早,接到了电话。
房间一片狼藉,南烟差点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忍着腰腿酸痛不留神跌下了床,摔得膝盖都疼。
她接到了电话,整个人越来越清醒。
怀礼听到动静也醒了,才睁开眼,她忽然又窜回了他怀中,勾住了他的脖颈,很开心似的,“怀礼——”
他没醒透彻,顺势抚了下她脊背,还没说话,她又迫不及待跟他分享,“我的画卖出去了,我挂在朋友的朋友的画展上,卖出去了——”
不知怎么,她好像哭了。热烫的眼泪浸润他皮肤。
或许还是错觉。
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想起,康复中心认识她的那个小姑娘说,她的舅妈总是打她的。
她也会哭吗。
他从小到大没挨过揍,不知道被家人揍哭是什么体验。
只尝过生病无人陪伴的滋味。
“卖出去了,第一次有人买我的画,”她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好像都顾不上他醒了还是没醒,“第一次有人买我的画……”
怀礼闭着眼,拍她的脊背,依然困顿,“宝贝好棒。”
好像还有很多话想问她。
但是又问不出口。
问出口了是谎言,又有什么意思呢。
怀礼翻了个身,带着这样的思绪,又要睡过去。
他好像并不十分在意。
南烟望着他背影,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不知是继续睡还是什么,她几乎手足无措。
怀礼忽然又转过来,眉目沉沉。
看着她。
“会滑雪吗。”他问她。
她思索一下,“会……一点?试过一次?”
“那跟我去滑雪吧,”他唇角微扬,揽着她到怀中,又闭上了眼睛,依然困得漫不经心,“就当是给你庆祝。”
作者有话说:
来了~
------------------------
感谢在2020-11-07 17:57:43~2020-11-08 23:3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啊啊晴mio、是小王、油麦菜、恣意的小白马、你的小可爱o0、忍冬、Mi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童酱 10瓶;屎屎 7瓶;啊啊啊晴mio 6瓶;佛系养生girl 3瓶;书荒中…… 2瓶;没想好、黄小咬°、何为之、欣馨、有趣的脖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未满
64.未满
“1万7千, 确定这个价格成交么?”冷泠最后跟徐宙也确认,抬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用笔敲了下桌子, “——哎。”
徐宙也恍惚回了神,干咳一下,调整坐姿,点头:“嗯,她说可以, 就这个价出掉吧。”①話
“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冷泠轻笑了下,低头记录, “那个买家我认识,以前在美术杂志的编辑社工作的, 他很会捧人,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徐宙也帮忙整理手边的展览宣传册, 随手翻过去, 只能在最末页找到南烟那副画的预览图。
别的画手, 但凡冷泠一个美院的学生都有寥寥一二句简介。
南烟却没有。
这副致敬梵高的《星空》图是他和南烟刚谈恋爱的那几年一次去郊外宿营时画的。她半夜起来坐在山坡上画了上半幅就回去睡了,他起来又补了下半张图。
属于他们共同的作品。
“我之前也问过你的意见的, 你坚持只署她的名字,那么这笔钱你肯定是一分都分不到的, ”冷泠叹气,停了笔,“不过对你来说,分你多少钱肯定不是最重要的, 你想帮她的, 是不是?”
徐宙也有点心烦意乱。
他起身, 犹如把千斤重的身体从沙发上拎起来一样。踱步到窗户边,低下头,沉默着点了支烟。
冷泠望着他被火光辉映得明灭的眉眼,又静静地说:“如果那个买家后续还想联系南烟,本来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机会,你却提前放弃了,你真的——”
“我没关系的,”徐宙也说,半长的头发遮得他眉眼颓倦,“她比我更需要。”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冷泠思索着开口,“为什么她会这么缺钱?你们做了那个墙绘,不是拿到了一笔钱了吗。”
徐宙也摇了摇头,不想多说的样子。
他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远鳞次栉比的琼楼高厦,陷入纷乱的思绪。
她昨晚又没回画室。
又和怀礼在一起吗?
刚才给她打电话,明显还没起床。
“你还真挺喜欢她的。”
冷泠便也不多问了,笑了笑,收拾好桌面七七八八的东西起身,向里走,“下午我叫了几个学生来帮忙,当个志愿者,协调一下秩序什么的,这几天就不麻烦你跟着我忙出忙进的了,南烟晚上要走吧,你去送她吧。”
徐宙也忽然出声,叫住她:“冷泠。”
冷泠回头,似笑非笑的,脸上浮现一丝期待,“怎么了。”
“谢谢你。”徐宙也说,“这次要不是你——”
冷泠轻嗤着,“就这个啊。”她转身进去了,“我也跟你说了,希望下次把你自己的画送给我,我肯定能给你卖个更好的价钱。”
这几天忙画展的事情,午饭基本是大家一起解决。纪思明有时刻意给他俩腾空间相处,一早就找理由开溜了。
中午徐宙也没跟冷泠一起,准备提前回画室看看南烟有没有回来。
本来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却始终问不出口。
怎么问呢。
你和怀礼在一起?
你们又睡了吗?
你在他家吗?
没交往为什么和他走得这么近?
只是炮.友还是恋人未满?
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今晚她要飞俄罗斯的。
他还说了无论如何都要送她的。
上午来观展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大家都准备收工去午休了,迎面进来个挺着孕肚的女人。
模样二十七八,打扮很精致。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画展工作人员走上前,“我们下午两点开展,现在是休息时间了。”
施蓓蓓环视一圈儿画廊,翻了翻手中的画展宣传册,打开最后一页,犹豫着问:“南烟的画挂在你们这里?她……是叫南烟吧。”
不确定这个是否是真实姓名似的。
“南小姐的画啊,”冷泠正好走下来,过去了,温和地笑笑,“早上就卖出去了,可以看看别的呢?”
施蓓蓓抿了下嘴唇,“不是……我找南烟,她在吗?”
尤奕挎着包匆匆进来了,“这里想停个车也太难了吧,施蓓蓓,你怎么不等等我就进来了,这台阶那么高,我还想给盛司晨或者晏语柔打个电话问问先——”
施蓓蓓神情却很坚定,又问冷泠:“南烟在吗?”
此时徐宙也从楼梯下来了,听这个孕妇要找南烟,问了句:“你找南烟?”
“对,”施蓓蓓看着他,“你认识她?”
“她是我朋友。”徐宙也走过来。
尤奕见情况不妙,拉住施蓓蓓的手腕儿,又不敢太用力。她可是后悔了一路嘴贱说漏了晏语柔花60万找那女人去玩儿怀礼的事。
顺带着把她姐姐找那女人去勾引盛司晨的事儿也交代了。
施蓓蓓定定地看住徐宙也:“你是她朋友,那你知道她是第三者吗?”
.
南烟原计划先飞莫斯科,逗留差不多一天时间,再乘火车去圣彼得堡。
画展在四天后,这几天机票价格浮动不大,相差十块二十块,她心底都得计较一下。
怀礼和她同样的行程。
郑南禾早前联系过蔺向南,蔺也给南烟打过一次电话,南烟并不想麻烦郑南禾这位旧相好,只囫囵说自己会去圣彼得堡看画展。
徐宙也早晨告诉她画卖出去了,她心情雀跃一整天,蹲在酒店画了一上午的画儿,昨晚练手的那幅也画的津津有味。
那幅画是她和徐宙也共同创作,她准备等款项到位后转一半给他,另一半顺手还给陈冰。
这一万七千块,差不多就是往返一趟俄罗斯的机票钱。
真不经花。
怀礼上午有事回了趟医院。
说起来滑雪这事儿,南烟的确会一些。她什么都是个半吊子,高尔夫会一点,滑雪也是。
上次打高尔夫她顺口说了自己不会,他就教她了。
这次说自己滑雪会一点,他也会教她的吧?
正这么想着,他回来了。
听到房门响,已经默契到不用回头看他了,好像真的像谈了很久的恋爱。
怀礼脱下西装外套,走了过来。他像昨晚那样,微微俯下了身,手臂撑住沙发靠背,低头看她画了画会儿。
他好似怕打扰到她似的,良久才出了声,嗓音很低,“再画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
也许落了一声“宝贝”。
南烟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
南烟顾着画自己的,也没看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最长等女人多久?”
怀礼视线落在她手腕儿的红绳上,铃声儿随她落笔的动作清脆回荡。
“我很少等人。”他说。
“那我好像也没迟过到,”南烟抬头,唇抿着,对他笑,“你要不要多等我一下?我还没画完。”她扬了扬画板。
“多久。”怀礼看着她,半是认真地问。
她心底也挺认真地思索了下,“二十分钟?”
“可以等你二十五分钟,”怀礼起了身,走向另一边,“你慢慢画,我去冲个澡。”
好温柔。
南烟停下笔,回头。
他背对她,解开自己那件枪灰色衬衫的纽扣,脱掉了,袒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她曾差点把他后背抓破。
“我叫了朋友送我们,”怀礼又回头,嘱咐道,“不能太晚。”
南烟趴在靠背上瞧他,吃吃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她猫儿似地趴在那儿,目光痴痴的。
他看她一眼,又转回头,脱下的衬衫扔到一边,“你应该认识的,就之前你叫学长的那个。”
“哪来的学长,我不认识,”南烟矢口否认,仍趴在那儿,“我就认识你一个。”
怀礼便轻笑了声。
浴室的门关上了。
她听到水声。
南烟又回头画自己的。
画了两笔,又作罢了,她起身,也一溜烟地钻进浴室,打开一道门,小心翼翼地问,“学长介意和学妹一起洗澡吗?”
怀礼慢条斯理地挤浴液,嗓音落在水声中,变得很淡,“昨晚怎么没这么客气?”
南烟停在门边,还准备跟他客气一下,视线却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游.移上下。
怀礼迎上她目光,眉梢微扬,“不进来?”
要送他们的果然是盛司晨。
可是人没到。
洗完澡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盛司晨突然来了电话,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来不了了。
南烟坐在行李箱上等怀礼打电话。
这个电话十分之冗长,他指间一支烟都抽完了。南烟托着下巴,见那一缕袅袅烟气飘荡到空气中。
凝聚,又散开。
望着他的手,他的侧脸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