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说,如果这事儿成了,雇主给她双倍。
她之前有经验,比新入行的几个都要老道,从前就甚少失手,这一票下来应该能有个小七八万。
这么想着,视线下方忽然晃入了一道身影。
不知怎么,这个角度想到了那一日在那个旧艺廊。
她的画上是纷纷扬扬的雪。
画纸向下飞,竟也像是一片缥缈的白。
只不过好似有一处暗礁藏在雪地,就等她撞上前去。
引她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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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临。
僻静一隅,男人们在身后不三不四地喧笑,牌声也嘈杂。
怀礼微微地扯开领口,低头看时间。
“——请问?”
一把莹润嗓音携着一缕柔和的风近了,好似还伴随着铃儿响。
却又没有。
他以为是来人,恰恰一个抬眼。
媚骨浑然的女人便直晃晃坐入了他对面。
头顶灯光斑斓,她剪了短发,一瞬掠过脸际。五官更为秀气娇俏。
身着一袭漂亮的绛色裙子,脚底勾着一抹红,清澈的眼眸好似因了对方是他而微微瞠圆了。
几分讶异。
于是她收回自己刚才的疑问。
看着他,眸间几分微醺,对他徐徐笑道:
“是怀医生啊。”
“好久不见,你女朋友让我来勾引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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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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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
忘记了谁
想起了谁
从头到尾
再数一回
再数一回
有没有荒废
——《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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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玩味
“——你还记得吗?”
对面的女人眼睛一眨不眨, 好笑地看着他。
她的头发短了许多,打着卷儿勾绕耳畔,斑驳灯光下像是深酒红色的波浪, 自然地衬出漂亮纤细的肩颈线与微醺的面庞。
十分清纯的一张脸。
就是如此语气再伴着如此的笑容,真是妖里妖气。
怀礼掸烟灰的动作慢条斯理,抬眸,悠悠地觑她一眼。
还未入夜,这处人并不很多。
方才身前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提及到了她, 却又在她晃着纤腰定定坐入她目标的男人对面后, 又如潮水般消退了。
怀礼轻吐着烟,缓缓向后靠入沙发。
他黑色衬衫领口微敞, 一截肤色冷白,袖口挽在小臂。始终闲适慵倦、波澜不惊的姿态。
只懒懒抬着眼皮, 无声地打量她。
南烟轻轻地笑,紧逼着向前倾了身。
昨日旧画廊的一眼太匆匆, 如今她胳膊肘支在了桌面, 托着下颌, 迎上他的目光。
他看她。
她便也看他。
就是没酒意壮胆,她也方寸不乱。
不错。
是他。
她还算了解他。
纵然她这样先入为主的架势, 她也知道自己的耐性不消片刻便会被他磨得一干二净——他一向有足够的耐心陪她在这里消磨周旋。
毕竟曾经是那般地将她戏弄于股掌。
南烟心底一笑。
酒劲儿消了不少,她这样倒像是没事找事的撒欢。
到底也没忘记今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她刚在二楼只不过朦胧觉得那人像他,顺着过来打一声招呼。
如此却有点自讨无趣。
她有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眼睫垂下不再看他,弯着唇, 维持自己的姿态, 要从座位起来——
“我记得。”
他说。
怀礼在她动作一滞后, 看着她,又笑。
“南烟。”
嗓音低缓莹润,自这个Pub沉缓低迷的Jazz旋律弥散开。
“——哦,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南烟又靠回了沙发,胳膊搭一边儿,手指绕起了脸边的发。
她像是一位旧日老友,朝他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我?”
“当然。”
“是么。”
怀礼捻了烟,“经常。”
南烟晃着足尖儿,视线扫过桌面。是他从前常抽的牌子。
她自然知道他与她之间是没有几分真心话的,他那话里明显毫无情绪,于是又半开玩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会想起我?”
她就像是所有十分有虚荣心的女人,说罢,轻哼:“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一直有女朋友的吧。”
“咔哒——”
打火机一声轻响,火光清晰燃在彼此眼底。
青白色烟气徐徐腾开,遮盖双方目之可及。有如铺天盖地的画稿,像是一场漫无尽头的雪。
雪落了幕。
他的视线却仍在她身上。
一如昨日楼上楼下的那一眼。
怀礼依然看着她,淡淡道,“你没记错。”
南烟舌尖顿了顿,笑着猜测:“要结婚了吧。”
“很快。”怀礼说。
这时。
不远传来嘈杂的动静。
怀郁与五五六六的狐朋狗友勾着肩膀搭着背来了。似是怀郁的生日,人堆儿里依稀还有之前那位姓盛的男医生。
再一定睛,与发给她的消息上描述极为相似的一个淡蓝色衬衫的矮个儿男人,已在不远坐下来了。
灯光晃的人眼晕。
南烟到底还操心这笔落不了地的钱,于是施施然地起了身。
再经过他时,她还特意停了停脚步,微微地俯下了身,贴近他的耳畔,细声细气地祝福他:“那就新婚快乐。”
他周身清冽好闻的雪松香气,让她一瞬间觉得十分熟悉。男人的习惯不会变,更何况是这种几乎百玩不厌的男人——
“——这就‘新婚快乐’了?”
还未抽身,南烟手腕儿上忽然落了个略带凉意的力道。
随之向下跌去,她慌然用膝盖支住自己,几乎要摔到他怀里的一刻,惊魂未定地扶上了他的肩。
彼此呼吸缠绕一瞬,清冽的气息轻柔拂过了她的鼻尖儿。
男人那双好看的眸攫住她,微微眯起了,很轻地笑:
“怎么,玩不起了?”
“……”南烟转动手腕,咬着牙强颜微笑。
怀礼直直瞧着她,笑容温和,眼却似是幽深的潭,好闻的雪松香气拢着风,她命悬一线,不留神就要栽进去。
“怀郁,那是你哥吧——”
“——他跟谁啊?”
“谁他妈知道,”怀郁跟着吹了声悠长的口哨,目光在一旁坐立不能的南烟脸上打了几圈转儿,却是忽然又嗤笑起来,“哎,怎么是你啊?”
好像忘了她的名字,只记得这张脸,有这么一号人。
姓名全无,就只剩个“哎”了。
也算是印象深刻了。
南烟的出现并没有扫却怀郁的好兴致,他还挺兴奋,又招呼盛司晨:“盛司晨,这不是之前装你‘学妹’骗钱的那个么?记得吗?就那个,你和施蓓蓓结婚前她姐找的那女的——”
人群忽然沸腾,南烟顿时成了话题中心。
“……谁啊盛司晨。”
“怀郁,什么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
“谁被骗钱了——”
“骗钱”二字更像是锋利的芒,南烟却是不慌不忙,牵起唇角,对怀郁作出个还算大方的笑容来:
“怀医生,好久没见,话不能这么说吧。”
怀郁才要说话,南烟却是又款款落坐在怀礼身旁。
怀礼自刚才便没说话。
在南烟眼里,他像是与怀郁一同看她笑话的。
她不再瞧他,人却是挨近,一近再近。
裙腰后侧恰恰一道引人遐想的雪白,头发短了,单薄纤柔的肩背流泻,脊骨一湾沟壑绵延到腰窝去。
她一向太懂得利用自己。
怀礼觉察到她这些小心思,只无声地笑。
任由她近了,方才酒意未褪,娇妩的侧脸朝向了他,目光飘忽却有意不落在他的身上。
俄罗斯那一夜,她也如此坐在他的身旁,信手拈局,谈笑风生。那时他和她的对面是个酒庄的男人。
她的目的是他也是他。
如今倒真像是玩不起了。
“肯定是误会了,我不记得我得罪过你,”南烟自顾自排开面前酒杯,琥珀色液体漾了开来。
她一一倒上酒,自己先拿了杯,再向怀郁推去,“有误会也没关系,今天是怀医生生日吧?那祝你生日快乐。”
又向怀礼推了杯去。
她轻轻碰了碰他面前的杯子,颇为真诚。
“再祝这个怀医生新婚快乐,”
她酣意懒懒瞧他一眼,又靠近他。
耳语。
“——而且,你说你经常想起我,所以到底是谁玩不起啊?”
她不在意他会不会喝,也不在意他是否会回敬,只喝了口自己的那杯,裙摆扫过他腿面,人一晃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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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补上口红靠近镜子,与另一个自己对视。脸贴着脸,如此将自己看的十分清晰、透彻。
她又在一侧墙边儿靠了会儿,轻呼了口气,又阖眸。
大脑这才清醒了。
手机上积累了几条未读消息。
徐宙也忙着把他外公这两年没卖掉的画送展,很晚才结束,给她发来消息,问她现在在哪里。
画廊徐宙也执意要开,郑南禾也没说过,这的确是为了她没错——他做过太多为了她的事情——所以这次的单子她一定要成功。
够开画廊她就停手。
她曾也算是在鉴情师这一行摸爬滚打过,走南闯北还远赴过俄罗斯——也许真的是报应,让她摔了那么大个跟头。
再次确认了一下目标,身高、体重、穿着几乎都符合,那男人伏在吧台前买醉,看着老实巴交的。
发给她的消息只提供了这些信息,其他什么都没有,连未婚已婚都不清楚。
这些都只能靠南烟自己琢磨打听。
南烟要了杯无酒精的气泡苏打,直接坐到男人身边,边还笑着问。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漂亮的女人在这种场合总是惹眼,男人有点受宠若惊。
南烟只感觉他与当初俄罗斯酒庄的那个男人无异,腼腆古板,女人缘并不好,不会聊天,总要她引着话题才肯向下说。
男人倒十分殷切,同南烟聊了一会儿便畅所欲言了,一肚子苦水无人倾诉,于是南烟装作一副善于倾听的露水知己的模样,热情矫揉,脸都要笑僵了。
也许酒精作用,她靠在吧台边儿思绪又开始飘。头顶一片斑斓的五颜六色,燥闷的夏让浑身都不舒服。
这时候总想。
下一场雪就好了。
她最喜欢下雪了。
年少时总迷恋坏男人,她后来却偶尔会想,以后她也许会和这样一个老实巴交、不善调情的男人结婚成家。
比起那种稍纵即逝的浪漫,她其实只想要一份普通的安定。
一直以来,安定的感觉对她来说实在太难能可贵。
就像是怀礼那样的男人,也会有想要安定的一天。
迷迷瞪瞪地瞧了会儿调酒的帅哥,心里又想着,如果这个男人也很有情调,很坏,很温柔,很会接吻,没准她也会想和他多聊几句,会想和他上床。
其实名字都不用得知。
一瞬间的快乐也是快乐。
唉,她是真的醉了。
男人又说了些什么南烟没听见。他胖得圆润,手短脚短,从高脚凳下去时挺滑稽。
她不禁抿唇笑了起来,只顾着点头。
他走后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同她说他要去洗手间。
他走后,她却又在想,这个人不会已经得知她的目的,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吧?
这个新的接头人摆明要拿这一单考验她,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光想想南烟就怄火。
等了许久,身旁好像又来了人,找吧台要了什么。
一缕气息在她身边停顿,清清又冷冷。
南烟勉强支起身子,无意识地转头。
便撞入男人幽深的眼底。
他头发的确短了——昨夜在旧画廊她就注意到了——多了些不合年纪的锐气,语气却还是温和。
是笑唇。
不笑也像是在笑。
他拿了瓶酒,领口敞开,锁骨下一粒暗红的痣。
她还未看清,他却是又微微倾了身,看着她,温声地笑。
“你对谁都这么热情?”
第82章 上当
82.上当
离的很近。
他俯身下来的这个角度, 她稍一抬头,便能迎上他柔和的,又带有几分笑意的鼻息。
她呼吸跟着一沉。
他是弧度单薄的双眼皮, 瞳仁黢黑。很好看。
这么注视着她,眼中却始终情绪平平。
南烟确实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