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很多人都沉寂了没说话。无论是理智的还是不理智的,聚集在这里的,就是之前不愿意去夜大学习的。
其实,大家都想要特殊照顾。
他们本来已经获得了原楚国做官的机会,特别是贫苦人家,拼了命的爬上来,现在你说要他门直接跟个文盲似的不识字,那怎么办?
说话的人可能只是随口一说,聪明的人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但是愚蠢的人,却开始在策划了。
于是,折青回来的时候,就遇见了上百名学子举着旗杆,突然从各处涌出,在折青的面前跪下请愿。
他们只有一个诉求:给他们直接做官的机会,免去读大学的过程。
或者,他们要有一个直接读大学的机会。
折青:“……”
这些楚国学子,怕是脑子有病哦。
她坐在马车里,看向莫启,莫启一张脸都气青了,他事事都想的周到,谁知道被这群人拦了路。
折青笑着示意他不要恼,既然是这些人早就谋划的,总有办法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安抚住莫启,撩开车帘,下了车,缓缓的走出来,周边的人早就已经跪在地上齐呼千岁了,这群学子带头的人见她下来,更加激动。
他跪着前行了几步,高呼道:“殿下,我们本就已经可以获得官身了,但是朝廷如今要我们重新开始读书,我们觉得不公平。”
折青就问道:“汝等既有才能,可能应我所问?”
那人傲然道:“只要是之前的学识,殿下尽管问。”
折青便问:“禹国最重视百姓,我且问你,若是碰上灾年,你如何应对?”
这人就觉得简单极了。他道:“及时赈灾,安抚百姓。”
折青就笑了,“好,我继续问你。若是一户人家有三个人,你所在的县里,一共有八十八户人家,你应该向朝廷要多少银子。”
这人就卡住了。
这肯定不是一道简单的题目。因为一个人一天吃多少的粮食,这些粮食的价格要为多少,才是皇太女殿下要考的。
这道题目其实就在问,你该如何控制粮价。
但是粮价多少……他不知道啊。
他又从来没有去买过粮食。
折青就笑了。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衣裳,缓缓的抬了抬手,四指弯了弯,示意人可以抬走了。
她身后的侍卫立即上前,将这人的嘴巴给捂住,然后拖走了。
折青:“我看他长的壮实,想来不曾受过什么苦,送他去徐庐州挖石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然后笑盈盈的看向前面错愕的学子们,道了一句:“我刚刚提的问题,你们有谁能够回答吗?”
她的笑就像刀,一刀刀的割在学子们的脸上。
其实一个人家,能送出一个学子出来,家中就不能是穷的叮当响,尤其是楚国一直都处于战乱之中,这时候送个人出来,基本穷苦人家做不到。
所以这些人,大多数是世家之后,即便真的是穷苦人家,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蛋。
不是傻蛋,做不出请愿这事情。
聪明人都去读夜校了,再次一点的人,在那晚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没有出路后,也开始回去读书了,只有脑子有毛病的,自大的,平常被人捧惯了的,才能在她回京这天,冲到她这里来。
果然,这里没人敢回答出来,一个人迟疑的道了一句:“一口之家,只吃粥的话,一天只需要一捧米,就是三文钱,一个月的话……”
话还没说完,折青就抬眸看他,手又摆了摆,“错了,拖走,送去丝州种麻养蚕。”
侍卫训练有素,在这人震惊要说话前,就卸掉了他的下巴,然后像拖死人一般将人拖走了。
其他人:“……”
他们更加不敢说话了。
明明是四月的天,却觉得全身都如寒冬腊月般冻着,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
折青就啧了一声,轻蔑的扫了过去,道:“这种题目,是小学就要开始学的,你们……不行。”
她转身,对着两边的侍卫再次动了动手指,“都拖去朝州挖煤。”
一路上顿时就安静起来了,直到百官开道,皇太女殿下的马车走远了,这一处的人才敢喘口气。
然后轰的一下,相熟悉的人使眼色,各自回家,找个宅子压低声音讨论开了。
“早就跟他们说了,不要行动不要行动,偏不听,如今可好。”
这是知情的。
“擅自拦驾,没有治他们死罪,已经够好了。”
“我倒是从皇太女殿下今天说的话里,知道了朝廷需要什么样的官员。”
“其实……朝廷要什么的官员,不是一直都有人在说吗?读完大学,也不是直接包分配的,还要考过一个叫做公务员的考试,然后才能开始分配。”
“对啊,然后去乡下,去镇里,去三年,然后慢慢的往上面升。”
“前面六州的世家子反抗的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鲁国的世家子顺应的便有官做,反抗的也杀了——但那也是攻陷鲁国时,禹州的学子们还没开始毕业,等到我们,哎,他们毕业的人就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听闻楚国的人入仕的也不少,你听说了吗?博济县的县令,之前就是个白身,还是个老者,这次去考县令,就通过了。”
“是啊,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可以?”
“因为他有经验,有经验者,能像今日一般答上皇太女殿下的问题,就会被启用。”
这话说完,屋子里一阵沉默。
因为他们再次深刻的认识到一件事情:只有身上兼备才能,才有机会做官。
朝廷需要能做事的人。
“其实这样,挺好的,不是吗?”沉默半响,有人说道:“难道我们是因为害怕自己没有才能,庸碌无为,才聚集到这里的吗?”
自然不是。
于是有人便重燃了斗志,“既然如此,就开始奋斗吧,至少不能落于秦人之后。”
“对,大不了重头开始,我就不信,自己会那般的愚蠢。”
再于是,孙香发现自己拿到的第一份财务报告,就是书铺的。
罗玉松的辅导书被卖完了。
孙香:“……”
这群人,想通了还蛮可以的嘛。买吧,继续买吧,她马上就可以去加印辅导书出来。
……
折青一路上真是坐的屁股都疼了。她回到蝉鸣宫后,看见自己要求的超级大床,以及拱月形状的窗户,还有屋外的池塘,菜地,竹林桃园,真是高兴坏了。
她跟莫启道:“多谢你,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她还有了很多懒人沙发,坐在上面躺着幸福死了。
莫启就满足了。他道:“是殿下说的清楚。”
然后出了门,出了宫,回了平安巷。
他之前没跟平安巷子里的人相处,这是第一天相逢,想回去混个脸熟。
然后就见秦宽在那边啧啧的看着他道:“哟——这不是安州主将莫启大人么?年纪轻轻,就成了主将,想来本事不少,怎么还连一百个弱书生想要拦驾都不知道呢?”
“这也是皇太女殿下对你的童年滤镜在了,不然你早就被责罚了。”
莫启:“……”
他向来是看不上秦宽的,自然也不屑跟他吵架,他只对一个词有疑问。
——什么是童年滤镜。
他也不好问其他的,只回去问老管家,“什么是滤镜?”
管事的也不知道。只道:“明日老奴出去外面悄悄的打听打听。”
莫启点了点头,就要想着怎么去拜访平安巷子里的其他人,就见众人来了他这里。
沈离很感谢他给自己弄好的农业基地,雪生也很喜欢自己的物理化试验基地,孙香和罗玉松对于两人的新宅也很欢喜,几个小的都感谢道:“莫启哥,多谢你。”
莫启就露出了笑容,“你们喜欢就好。”
大家以后都是一个巷子里住的,于是就凑在一起吃锅子。
“这就是暖宅了。”
孙香道:“秦宽,你往边上去一点,挤着莫启了。”
秦宽就不,他就坐在那里。
莫启:“无碍。”
秦宽:“……”
他心里苦啊。
当初莫启离开的时候,他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现在呢?人家回来都做主将了。
自己呢?
即便官再大,比莫启权再多,也比不过一个主将好听。
他不服气。
一口一口的喝下,还把自己喝醉了。酒后拉着莫启问:“你被发好人卡了没?”
“啊?你被皇太女殿下发好人卡了吗?”
“呜呜呜,我被发了好人卡,我好伤心啊。”
莫启:“……”
所以,什么是好人卡?
但是别管是什么,秦宽失意就好了。
他也乐的喝了几杯酒,看的孙香直摇头。
“所以说,皇太女殿下还没开窍呢,你们开窍这么早做什么。”
然后一回头,看见宗童站在门边,她吓了一跳,嘟囔了一句:“你回来了?皇太女殿下歇息了?”
宗童嗯了一句,然后回去整理自己的床铺。
丹青早早的就擦好了家里的大大小小角落。他还是跟着师父一起住,自己也有一个小宅子,但是他不愿意自己去。
晚上,他跟师父道:“师父,什么是好人卡啊?”
其实不止是莫启哥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宗童躺直睡觉,闭眼,不想搭理这个已经到了什么都要问一问年岁的孩子。
好人卡么……
他看着房梁道了一句,道:“反正我从来不是好人。”
……
随着皇太女殿下回京,百官归朝,禹国大定,秦国那边的消息也传的更快了。
在四月末的时候,沈柳已经带人打下了秦国的半边江山。
秦皇的求和信不再送去给吴方毅,而是直接另外派使臣送来了京都。
使臣来,也不是直接能进去的。他们没有驿站可以住,只有自己掏银子,就跟燕国的王爷一般。
掏了银子住客栈,然后送求和书进宫。
如今禹皇没有回来,便没有早朝了。于是所有有事情的人都聚集在奇迹宫里。秦国使臣第一次踏入这种传闻中的地方,忐忑不安。
因为没什么人为难他,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他,好像他一个来送求和书的已过使臣是一个可以忽视的人。
他听见旁边有人夹着一个公文包进来,道了一句:“我来晚了,来晚了,不知道排到了多少位?”
“三十位,洪校长,怎么今日来找殿下,是学校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洪校长就低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一群人聚集过去,连连点头。
秦国使臣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子,“二十九位。”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
既然没人理他,他便也不说话了,只站在一侧,然后慢慢的看着殿内的陈设。
这个陈设还是跟传闻中的一般,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瓜果,一张桌子上还有饭盒,点心。
再有便是屏风处,那屏风后面好像还有很多的桌子和椅子,还有案桌和垫子,他想了想,走进去,坐在一张案桌前,盘腿而坐。
这是秦人的习惯。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即便他进了屏风后面,坐了下去,也没人看他,有一位老大人眼睛上戴了个东西。
秦国使臣知道,这是传闻中的“老花镜”。听闻老人眼睛看不见,便可以使用老花镜,年轻人眼睛看不见,便是近视眼,要戴近视镜。
眼镜都是朝廷在卖,如今还没有对私人开放。
可能是多看了那位老大人几眼,那人就朝着他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笔墨纸砚,然后走到他的面前,将老花镜摘下来,挂在了官服上面做出来的胸口口袋上。
他胡子都白了,一举一动十分有礼,道:“使臣刚刚一直在看我,不知道是有何事?”
秦国使臣:“无事,只是觉得大人眼睛所戴的老花镜十分新鲜,特此多看了几眼。”
老大人就笑起来,胡子颤了颤,道:“哈哈哈,原来如此,使臣不要担心,等以后你成了禹人,我送你一副——自然,是要你能成功的活着才行。”
秦国使臣:“……”
他无奈的道:“我国求和之心诚意满满,老大人何必说这种话。”
老大人却不说话了,只低头写自己的折子,根本不再看他一眼。
秦国使臣心中憋闷,但是来求和的,比起楚国到他们秦国去求和时遇见的屈辱,倒是不值一提。
这时,就有人喊他,“二十九号,秦国使臣——在吗?下一个就是你,请到这里来坐等。”
秦国使臣连忙拿着自己的牌子过去,然后按照小太监的提示,坐在了一长排的椅子上。
这椅子还有坐垫,有靠背,坐在上面很舒服,他情不自禁的往后面靠了靠,就听见有一年轻人道了一句,“要是等候的地方有懒人沙发就好了,我肯定能在这里窝一整天。”
瓜果都是提供好的,中午的时候有免费的午饭吃,下午还有下午茶。
比衙门好多了。
再来一个懒人沙发,简直是完美。
就有人道:“你啊,别太懒了,哎,如今跟着陛下走的大人们还没回来,事情多着呢,小心事情没干完,年底扣俸禄。”
那年轻人就道:“哎,忙啊,太忙了。我都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