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郎也不恼,笑着道:“没我的事情,我也想听听。”
又有人笑道:“你们就读给大郎听听,他不识字哩。”
一群人哄堂大笑。
不远处,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姑娘站在一边,并不说话,静静的听。
众人心都在报纸上,也没有关注这对母女,只一个道:“徐大郎,这回真没你事情。这是皇太女殿下发布要各州各县各行业都要派人在三月之前,到京都去什么万民全会。”
万民全会?
没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众人都看的出这场大会的重要性。
“各州要选在各城选出工农代表——什么是工农代表?”那人读了一句,就疑惑的挠了挠头,道:“算了,明天问管事的吧,我只读啊。”
“要选出工农代表,还要选出专业技术人员,各州的基层官员代表等等,然后由这些人,带着百姓们的诉求,到京都去开会。”
“开会的目的是解决民众的问题,并且制定出有效的律法。以后这种会,每年开一次。”
这人读完,就有人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就算是工!我们是工,是不是也可以去京都跟皇太女殿下说问题?我想说那个保险事情,我们做工的,工伤赔的太少了,就应该要多赔一点。”
“我也觉得是,不过保险是皇太女殿下的吗?这是今年刚开始出来的,还有好几家保险,我都不敢买。”
“好像万民是皇太女殿下的……但又好像是什么平安。”
“哎哟,到底是哪个?”
“我哪里知道,所以说,还要提一个事情:那就是将皇太女殿下,也就是朝廷的政策最好能汇总一下,不然如今骗子这么多,我们哪里知道哪个能买哪个不能买。”
于是话题就歪到了保险上面。这个说保险其实可以买,那个说保险就是骗人的,说不定两个都不是皇太女殿下的,众人有理有据,有几个看着穿的朴素,但是出口的话,却像个有文化的。
倒是徐大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了:因为这定的是禹国的律法,确实跟他没关系。
那就有很多福利不能享受。徐大郎渐渐的退出来,回到家中,跟妻子道:“你说,前几天管事的说,可以入禹人的户口,是不是真的?”
他妻子闻言便道:“是真的。不过,我们条件还没满呢,得要在禹国呆够十年才行。”
徐大郎笑了,“十年,说不定明年鲁国就是禹国的了。”
他妻子连忙捂住他的嘴,呸了一句:“可不敢胡说,即便在禹国,被咱们的同乡听了去,多不好。”
但是她自己,却也在期待上禹国户口的那天。
这里太好了,他们不想走。
……
“万民大会……”妇人在口中呢喃了一声,道:“阿骨燕,我们也去看看京都看看。”
旁边就有仆人走来,道:“殿下,咱们先上马车吧,从云州到京都,还要一个多月呢。”
妇人便带着女儿上了马车,她的女儿道:“母亲,这里陶瓷遍地,盐铁随处可见可买,比我们乌莽国可好多了。”
她们乌莽在西域身处,贫苦异常。即便她们是皇室之人,也过的并不是很好。而且,像两人身份高贵,才能看见陶瓷这种东西,贫苦人家,一生都接触不到。
更特别的是,云州城里还有很多卖糖的地方。糖吃起来甜甜多的,阿骨燕最喜欢吃了。她以前吃过一块,真是甜到了心里去,可是后来父亲去世了,她就不能再得到糖了。
还有茶。茶在西域是没法种植的,但是西域人,人人都需要茶,他们的香料主要就用来换茶了,茶多好啊,在禹国的茶没有大量的运送进西域前,茶是最贵的东西,但是如今,虽然便宜些了,可还是只有富裕人家能天天喝。
再有便是禹国买回去的伤药。因为西域的生意大,所以听闻万民医馆的大夫还专门为他们研制出了一种治晒伤的药膏,专门卖给西域人。
这个阿骨燕倒是没见过,她没有被晒伤过,又或者这药膏是她父亲死后才出来的,所以她不知道。
更别说煤炉和煤球了。阿骨燕也喜欢煤。有了煤,就不用四处去寻找柴火。
这次,母亲带她去京都,就是要跟禹国的皇太女殿下谈生意的。母亲说,禹国皇太女殿下是一国公主坐上皇太女的,那她也可以。
将来,自己也可以。
不过,这都是需要禹国皇太女的支持
所以这一次到京都,她们也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一行人是直奔京都去的,从云州开始,到禹国的路上,就平坦的很,阿骨燕从来没见过这么平坦的路,她还下来好奇的走了走,最后在路边捡了几块石子上马车。
“我看着这石子挺好的。”阿骨燕问母亲,“亮晶晶的,黑漆漆,是什么啊?”
是锰。
妇人是认识这种矿的,她笑着道:“这就是要送你去京都的书院学的东西了。这是锰,听闻用途很大。应该是刚刚运锰矿的马车不小心掉了一些在地上。”
又道:“阿骨燕,你记得,去了京都,就要好好学,母亲只认得锰矿,却不知道它们具体的作用,母亲努力学了,也学不会,但你自小聪慧,一定可以学会的,知道吗?等你学会了,再回乌莽国,替母亲撑腰。”
阿骨燕认真的点点头,“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这次是进京赶着上小学,九月就要开学了,在开学之前,她们还要进宫去见皇太女殿下。
一路上,阿骨燕都新奇于禹国的万物,比如随时随地可见的路标——这里的路标真是太好用了,她已经开始学禹字了,看的懂很多路标,不会就记下来,跟母亲学,反而记下了不少字。
到了青州,她们还去参观了青州的种红薯。红薯阿骨燕也并不陌生。
在乌莽国,一个红薯就可以吃的饱,一家子人都可以靠吃红薯活下来。只是他们不懂怎么种植,乌莽国境内也不适合种红薯,所以一直都是从青州买。
不过靠着这些红薯,他们乌莽国去年冬季死去的人就少的多了。
这可真是好东西。
“母亲,我以后会把这些好东西,都带回乌莽国的。”
她也会像禹国的皇太女殿下一般,将乌莽变成一个住神仙的地方。
第44章 休妻这两个字应该存在吗?
九月, 禹国京都。
平安巷子。
大清早的,丹青起来练武。
然后就是开始煮早饭。
先把卤蛋拿出来——师父喜欢吃卤蛋,他特地在昨天晚上就做好了卤蛋, 放了一夜,卤水应该跟蛋融合, 更有滋味了。
他尝了一个, 还不错, 虽然味道有点重,但是师父就喜欢重口味的。
然后又开始烧柴, 开始煮面。面是刀削面,师父喜欢吃宽一点的, 薄一点的,这个要求很简单,丹青拿着刀, 稳稳的,刀如飞影, 快速的将面给切完了。
这时候,宗童就起床了。他对丹青道:“皇太女殿下今天要去禹山看枫叶,你做份上次煮过的胡萝卜蒸饺, 到时候给殿下吃。”
听闻是皇太女殿下喜欢吃的, 丹青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 “好啊。”
上次沈离阿叔那边新出来一种叫做胡萝卜的食物, 丹青用来包饺子了,将饺子皮擀的薄薄的,等蒸熟了,饺子就是透明的, 拿出去卖,卖的可好,师父有一日还带进宫里给皇太女殿下吃了。
没想到皇太女殿下也喜欢啊。
于是又和面,他人小,刚来的时候还没灶台高,切菜和面等就很不方面,于是跟师父说过后,经过允许,自己做了一个小灶台——他之前跟阿爹学过垒灶台。
所以如今和面的灶台高度是适合他的,套用一句皇太女殿下上回跟师父说的话:鞋子穿在脚上才知道合适不合适,他觉得这个灶台是最适合他的鞋子!
一双小小的手和一张认真的脸,正在努力的给一个躺在摇椅上喝水的大人和面做早食,怎么看怎么违和——住在这对师徒隔壁的罗玉松反正觉得孩子受到虐待了。
罗玉松是来送三明治的。
最近京都多了一种好吃又快的早食,唤作三明治。用两块面包片夹上一些肉,一些素菜,再淋上自己喜欢的酱,就成了罗玉松最喜欢吃的东西。
这种东西,可以让他一边吃一边看书,简直是忙人必用。
他就自己学了,然后觉得做的十分好吃的时候,端了自己做的三明治过来,准备送给邻居。
说来惭愧,他搬到平安巷子里好几月了,还没跟隔壁的人家打过招呼。
今天大早上起来做三明治,端过去,第一个送的是左边的人家,这家秦宽大人介绍过,说是只住了师徒两人,师父在朝廷当官,小的正在学功夫,没有仆人伺候。
罗玉松也不喜欢仆人伺候,所以送三明治的第一家,就选的跟自己相近的。谁知道人家门没锁,他敲门的手没及时收回来,一个撂跤,就差点摔倒——幸亏他及时稳住了,不过却直接破门而入。
然后便看见了一大一小违和的景象。
他是个十足的善心人,即便平常不怎么敢与人交流,也先说明了来意后,问了一句:“小童儿喜欢做膳食吗?”
丹青见师父没有说话,便上前将三明治接了过来,阿姐说人,做人要知礼。接完了三明治,道了谢,才回话,“是,我喜欢做膳食。”
罗玉松就松了一口气,自己喜欢的就好。于是又去看椅子上依旧不动弹不说话的人,想说点什么,结果一看,发现自己好像认识这个人。
这不是表兄说的骗子吗!就是跟陪在那个女骗子身边的男人!
他支支吾吾的,又开始紧张起来,想说什么,也说出来,最后迷迷糊糊被丹青送出了门,待门关上的时候,他才恍然回神。
是的,就是那个骗子!还有一个女骗子呢?
……等等。
罗玉松突然明白过来了。若是说这男骗子是朝廷命官,那女骗子……不会真是皇太女殿下吧?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打死自己。站在门外,任由秋风萧瑟而过,吹散他的头发。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鲁迅大全里面的一句话。
鲁迅先生说,他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如今,他想说,他站在这里,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后悔,另外一个也是后悔。
能不能托秦宽贤兄跟皇太女道一句对不起?
想来想去,站在那里一会,丹青就忍不住道:“师父——他为什么还不走?”
宗童:“他应是死了。”
罗玉松:“……”
好在罗玉松人生箴言有两不想。一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想,二是后悔的事情不想。
前一句是没有办法,后面是实在没办法——他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说之前买了那么多豆腐,还买下了筐。
当时脸皮薄,事后安慰自己没事,但是时间久了,想起来就后悔不已,只能立下人生箴言,不想,就不想。
于是这般那般安慰下自己,将“把皇太女殿下当成骗子”的事情纳入不想之事后,又脚步轻快的去下一户人家了。
秦宽贤兄跟他说过,这是畜牧部的张大人家。因为张大人整日带一些鸡鸭和猪肉回家,他自己吃,还逼着家里吃,所以喜欢吃素菜的张老夫人便让张大人自己开了府,带着妻子孩子住到外面来了。
这里就是张大人的新宅子,并不比他早住多久。罗玉松大着胆子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就有人喊了一句稍等,然后有脚步声传来,罗玉松紧张以待,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头猪和几只鸡鸭。
“回来,回来,大白,小黄,你回来——”一个精瘦精瘦的幼童声音响起来,然后便是兵荒马乱,小厮管事和丫鬟婆子一起,开始在巷子里捉猪和捉鸡鸭,罗玉松被喊到一边僵硬的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才有一位中年男子,揣着小肚子走出来,看见了他,笑了笑,道:“这位是罗公子吧?”
罗玉松:“是,是我。您知道我啊?”
张弛就道:“知道知道,你把皇太女殿下认成骗子了嘛。”
他随意的在台阶上坐下,仔细看,脑袋上还顶着一根稻草。应是见罗玉松看了过来,目光在他的脑袋上面驻留许久,所以张驰就顺着他的目光往脑袋上用手抓了抓,见抓下来一根稻草,也不扔掉,只拿在手里打了一个结,又打了一个结……最后全神贯注地去编市面上最新出来的华夏团圆结了。
这种形象,就跟罗玉松见过的村中老汉也差不多了,实在是不知道,这是禹国群英策上叱咤风云的人。
在罗玉松看来,群英策上的人,就应该是八面威风,是十足的睿者。说句实话,他有些失望。
张弛一看他那表情就笑了,也不跟他计较,心道:他认为的文学天才还应该是睿智的老者,而不是像罗玉松这样的傻子哩。
得了,谁也别嫌弃谁吧,便缓缓道:“虽然你把皇太女殿下认成了骗子,但是她知道你纯善,并没有怪罪你。”
罗玉松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话题了,憋了良久,才道:“您,您刚刚是在喂猪和鸡鸭吗?”
张弛摇头,“不是给他吃东西——是给它配种呢,但是都不配合,我就奇了怪了,这猪猪相亲有什么可挣扎的?还着急的跑出了猪圈。”
配,配种啊。罗玉松就红了红脸,然后又习惯性的说了一句感谢——至于谢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许是感谢张弛回答了他的问题?
最后尴尬的脚指头抠地,表示他还有很多的三明治要送。想要先走。
张弛就无所谓应了一声,然后朝着门口大喊,“木子,木子,捉住了吗?”
不远处一个小孩的声音传来,“还没捉住,师父,您也来帮把手啊,大白最听你的话了。”
张弛便几步走出去了。
被丢在后面的罗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