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禹国的万民大会流程还真是严谨啊。”等候在外面的晋商道, “这般一来,什么人住哪里, 要是没来去哪里找,便都清楚了。”
在他旁边的齐商便道:“禹国这些细节的东西,是做的最好的。其实这般的流程如今我们商会也在做, 很是便利。”
那晋商听清楚了齐商的口音,便看他齐商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道:“呵呵——是啊,你们齐国如今也在学, 怕是学了几天, 便什么都是你们齐国的了, 等你回去, 是不是还要说这流程签字是你们齐国想出来的?”
那齐商恼怒, 但毕竟是行商之人,最是圆滑。说句老实话,若是他跟晋商在禹国的地盘吵起来,绝对是袒护晋商的多。
如今齐商和楚商其实在禹国这条商路不好走。虽然说商人逐利, 但是禹国的商家大多数却突然被歌颂了一种叫做“爱国”之心的商人义气。
楚国是因为之前驱赶了禹医和禹商,大家对楚商不好,这是自然的。至于他们齐国,离的远,暂时没有什么纷争,却依然有点像过街老鼠,着实却是有点委屈的。
在齐商看来,他们齐国流传出来的“禹国制造皆是偷了齐”流言,是齐国京都传开的,都知道是个笑话,除了齐人也没人敢当真,但还是影响了他们齐商的形象,让他们在其他六国面前失了颜面。
想到这个,齐商心里就不得劲,于是便悻悻离开,不跟晋商逞口舌之快,那晋商看着齐商狼狈离开的背影,轻蔑的哼了一声,但是随之又觉得悲戚:他在这里跟齐商较什么劲,等到回去,也不知道齐国是不是又攻打了晋国的地盘,不知道北晋跟南晋还在不在。
这般一想,便觉得做什么都索然无味——除了赚银子。于是便在自己早就打好招呼的代表走来时,心中欢喜,走上去道:“登高兄,怎么样,里面可有说商税的事情?”
这自然是说了的。只是现在报纸还没有登出来,所以众人不知道辩论的结果是什么,于是有熟悉人的自然打听。
胡登高是修书出身,但也不是什么官职,只是家中领着一个两个还没来得及裁撤的闲职。
他虽然出身世家,但是已经没落了,家中也做了些生意。所以他这个人,有如今没落世家的特质——看得起庶民,但是又看不上庶民。
看的起,是因为他们目前也跟庶民无二了,看不起,又身上有一股世家的傲气。
这般的人,商人最好讨好,只要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便行了,尤其是胡登高这种,因为是修书的,整天跟书为伍,具有一种“银子都不重要”的特有坚持,于是晋商这次只是说了几句好话,银子都没出,就将人哄的服服帖帖。
“如今我们都艰难,不像禹国诸君,随时能提出自己的议题和辩论,我们外人,便只能干着急。”
“但其实我们从遥远的晋国到这里,也不过是糊口罢了。禹国这么好的东西,待走过楚国,便要剥一层条,别说还要经过齐国,哎,登高兄,你也知道,我们晋国如今的处境,我便只有将希望放在禹国身上。”
胡登高见不得别人这般诉苦,便道:“你放心吧,今日虽然有人提出要增加边境之税,但是却被反驳了。”
可反驳也只是说有人反驳罢了,而不是说这个议题就不会成真。
“所有的议题讨论过程,发言稿件,都会由孙香大人整理后给皇上和皇太女殿下看,由皇上和皇太女殿下以及机关大臣们一起商量之后才能得出最后的结果,所以你还是不用慌张。”
“今年眼看大旱,边境之税是基本不可能加的。”
那晋商也知道,但也担忧啊。这已经要大旱了,眼看粮食没了,那就只能卖其他的东西。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就见有人突然喊有刺客,只见一群黑衣人突然朝着一身红衣,还戴着纱帽的姑娘袭击而去。
晋商和胡登高见之惶恐,连忙后退,却见那红衣姑娘站着不动,丝毫不以为意,然后便见几十个黑衣人突然从周边而出,瞬间出现在红衣姑娘身边,她的身后,也多了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手里拿着一把伞,黑夜中看不清具体的颜色,但是偶尔从灯笼里照明处能知道,应该是接近于黑色的。
至于小的,胡登高匆匆看了一眼,发现那孩子长的十分软,用时下的话来说,便是“呆萌”,让人看了,便要担忧他站在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时候,大的朝小的说了一句什么,那本来乖乖站着小孩却突然在腰后一抽,抽出了一把软剑,在黑夜里闪着朔朔寒光。
然后,只见他踩着一个东西飞跃而起,瞬间到了另外一边,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只见那些前行的刺客突然就停住了脚步,胡登高还没等弄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见那几个刺客突然口吐鲜血,然后纷纷朝着后面倒去。
那孩子回过头,眼神依旧跟之前一般,没有任何杀戮之气,只是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不满,又上前将一个没死的刺客头一划,那刺客整个脑袋便没了。
胡登高:“……”
这尼玛长错模样了吧?杀神怎么能长成这般?
就在不远处的牛大宝:“……”
他颤抖着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没错,那个一刀砍掉人脑袋就好像在切西瓜似的小孩,是他的丹青。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哭了。
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自家孩子不是普通的侍卫了。
这是孩子选择的路,他没资格说什么。但是他又忍不住担心,打打杀杀,实在是凶险,今天是他杀别人,但是明天呢?就是别人杀他了。
他抹抹眼泪,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折青已经看见他了。
众人惊惧杀人之举,眼中只有惧怕,但是唯有那一人,颤抖着抹泪。
她叹气一声。今日是引蛇出洞,也是宗童为了锻炼丹青的机会,特意将人带了出来。
她没有特意去避开牛大宝,但私心里还是希望牛大宝不要看见这一幕。
她缓缓的对丹青道:“今晚,我接你阿爹和师父去宫里说话,你先自己回去,让你阿姐煮好吃的给你。”
丹青就看了看自家阿爹,再看看皇太女殿下,点了点头,“殿下,那您也叫一碗面给我阿爹压压惊吧,他看我砍人脑袋,吓着了。”
然后又对着宗童道:“师父,对不起,我今天一刀少杀了个人。”
宗童:“下回再快一些。”
丹青:“好,我下回试试直接雪生姐姐给我做的钢丝,那个我试过了,只要的脖子往上面一拉,准能将脑袋割下来。没了脑袋,肯定活不了。”
刚刚被侍卫带过来的牛大宝:“……”
儿子,你也忒凶残了吧?
他五味杂陈的看着宗童,再看向红衣姑娘,知晓这定然是传闻中的皇太女了。若是往常,他定然是要激动的手舞足蹈,但是现在,在看见儿子杀人,在听见儿子要改良杀人工具后,他的心突然平静起来,拜见了皇太女殿下,跟着她一起进了宫。
“殿下。”牛大宝知道皇太女殿下的意思,道:“殿下,草民知晓您要说什么,您整日劳累,却还要为了草民家小事忙碌,草民实在是惭愧。”
他这时心情已经缓过来了,道:“殿下,父母为子,愿意付出生命,却不该用生命去束缚他们。”
“草民家两个孩子……他们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自小就有主意。当年,在草民和他们阿娘不愿意来京都后,还写信说谅解我们,子女不该为了自己而要父母放弃所有,跟在身边养育,他们这般聪慧,这般体谅我们,我们也会无条件的尊重他们。”
“草民虽然多年来跟两个孩子相处没几天,但是草民看的出,他们活的很高兴。草民相信,这是他们自己做好的选择。”
所以他知道了孩子做什么,也不会去勒令他们改变。这不仅仅是对孩子的尊重,还是对皇太女殿下和宗童大人的信任。
他曾经在信中听丹朱说过,皇太女殿下和宗童大人会给丹青说什么孩子心理学等知识。
自家的小子有点孤僻和独,这个牛大宝是知道的。
“他还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呆着不说话,村中的人还有说他傻子的。”
如今看着灵活多了。
“我们没有养他,都是殿下您和宗童大人养的,他将来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说了算,我,我无权做主。”
牛大宝说完,哽咽的道:“只望殿下,宗大人看在养育他多年的份上,有朝一日他不想做了,便允他辞官而去就好。”
折青不知道怎么回他。
不过将来的事情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便道:“等以后,我便给他多一个选择。”
这是她最大的承诺了。
牛大宝感激的下去了,折青就对宗童道:“让他跟你睡侍卫房吧,就睡丹青的床,免得心里牵挂。”
宗童点头出门了,独留折青一个人开始写民政局和奴仆登记处的方案。
其实,她现在可羡慕雪生和孙香她们这种可以使唤徒弟们代笔了,她也想,可是谁也看不了电脑,她只能自己写。
也不是全写下来,而是抄录出自己需要的,不然书籍太多了,根本写不出太多。
这般下来,忙碌到半夜,晕晕乎乎的睡过去,好像回到了现代,吃着冰激凌,背着小包,在路上戴着耳机哼着歌。
一觉醒来,看见古香古色的房间,又有些怅然若失,见宗童已经站在了床前等着她起,便喃喃道:“阿童啊,我做了个美梦。”
……
“你做梦!”王冒愤怒的看着面前的沈柳,呸了一句,“你还想直接占了我的兵,直接让我滚蛋?”
三月十一,清晨,已经被楚国打到最后一点防线的王冒终于找到沈柳说投降。
他这也是顺从民意,毕竟改名字为丝州和瑶州的城池,如今已经开始修水坝了。
这些水利设施,都是禹国惯常要修建的,只是他们一般都是先修路,然后再搞这些其他的。可是丝州跟瑶州不一样,直接上来修水坝。
如今他们王家占有的两城,无论是庶民还是世家,都在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
皆因今年禹国种种做法,都显示着今年的大旱不比寻常,一个不好怕是要像一百年前一般,将先秦直接给打没了。
于是便想着活命,就算是自己不活,也要给家人寻一条路,所以无数的人已经开始将自己的家人送到丝州跟瑶州。
王冒也知道大势已去,又被楚国苦苦相逼,两座城池得失只在一瞬间,思来想去,便也想再获得一些利益。
于是连夜约了沈柳在两州中间处见面,希望他上书禹国皇太女和皇帝,将两州并做一处,重新取名,那他和手下士兵便可以投降禹国。
“你们不是最喜欢和平解决问题么?”王冒道:“只要你们肯让我做两州的主将,我们愿意归顺,从此做禹国之人。”
沈柳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合着是觉得自己将要死了,想给自己捞一条生路,明明在求人,却以为自己能够站在高处,在这边跟他谈条件。
沈柳柳拍拍他的背,“那你们就接着继续打吧,打完了跟我说,我去将楚国的人赶出去,还是顺利接管剩下的鲁国土地。”
他说完就要王冒走,他自己是不急的,还给自己泡了一碗随身携带的泡面,拿出碗,拿出热水壶,拿出方便面,一泡,一嗦,人间美味。
又见人还不走,只盯着他的泡面看,生气道:“看什么看,再看我也不能给你泡面吃呀!这是我们的军粮。”
王冒没想到沈柳年纪轻轻,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索性咬了咬牙,道:“好,咱们各退一步,我只要一州的主将便可以了。”
沈柳就笑了,“怪不得你们鲁国能没落到如此地步,就凭你这样的,也能当上几天的皇帝,不怪鲁国亡国。”
他说完不过王冒的怒火,道:“你也别这般看着我,我只问你,你如今有什么底气,站在我的地盘上,要东要西。我且跟你说吧,你的兵,我要,你得人,我不要。”
他依旧是一边吃面一边道:“我得到你的兵之后,编号重新打散了分布各州,你也别想着做什么将军,能让你活着便是对你最大的恩德,不然你试试,我明日便能带兵夺了你的两州。”
“如今我们先修水坝,让你们跟楚国打,是给你们的脸面,你们若是打赢了,我还看得起你一点,若是打输了,你也没有命站在我的面前讨价还价了。”
其实他也是想继续打的,可惜了,皇太女殿下让他们不要冒进,打鲁国不宜牺牲太多人。
不如坐山观虎斗。说不得最后鲁国剩下的士兵都在他们手里。
玉珠儿也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无论是鲁国还是楚国都知道,谁打赢了都要面对禹国正在休整的雄兵。
至于鲁国跟楚国会不会合在一起来打禹国,答案是肯定不会的。因为鲁国跟楚国之间,谁也不信任谁。
王冒的手下就跟他说过,落在禹国手里还有一条活路,若是落在楚国手里,那便是被骗了还要被砍脑袋。
人间不值得。
于是王冒跟属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商量一番,便跟沈柳商量来了。
谁知道沈柳油盐不进,王冒只能继续降低自己的要求,“不求给主将之位,你们禹国可以派人来接管,但是我的兵,你们不可以打散。”
如果将兵重新打散,那他根本没有任何权威,也就跟沈柳说的一样,他没有任何资格谈条件。
沈柳就挺奇怪的看着他:“我刚刚用了那么多时间,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都跟你说过了,要么把兵交出来,你们乖乖的回家种田去,要么等着死,洗干净了脖子等着被我们宰,何等简单的事,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王冒眼前一黑,只觉得沈柳好像强盗,身上还带着一些匪气。
不由得骂道:“你们这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沈柳将方便面的汤喝了一口,笑着道:“我让人把你拖出去杀了喂狼吧?强盗都是这般干的。”
王冒气的直哆嗦,想走,却转身见众属下心急如焚,那脸上的神色好像在说:“怎么就这样走了?我们不是要投降禹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