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栖池把文章读完,才恍若惊醒地回过神来,“什么啊,是我妈妈来看我了。我和她说好了去逛夜市。”
“……哦。”
丛眠鼓鼓唇,有些失望。
—
晚自习放学,司机李叔没来,舒琰亲自开车来接盛栖池。
驱车驶向最热闹地夜市街,舒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盛栖池说话。
话题很自然地就过渡到了公车事件上。
“以后出入让老李接送,别再坐公交了。”舒琰叮嘱她,“妈妈不在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盛栖池点头应道:“知道了,那天只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嗯,虽然你那天的行为很危险,不过妈妈还是要表扬你,做得好。”舒琰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问:“视频里那个男孩子叫倪不逾?”
“嗯。”
盛栖池点头,心念一动,补充了句:“就是易安先生的儿子,小时候和我打过架的那个,你和……爸爸以前还夸他很有灵气。”
“这么有缘?”舒琰也觉得意外,语气里掺了几分揶揄:“哪是打架,分明是你单方面咬人。”
“你们俩现在不打了吧?”
盛栖池尴尬地挠了挠鼻尖,“我又不是小孩了。”
“那你们现在关系好吗?我看你朋友圈里好像还发了他的照片?”
正中下怀,盛栖池达到目的,缓了几秒才故作无事地扭头看向窗外,声音放低了些,拿捏着欲盖弥彰的心虚和羞涩——
“那天做完笔录太晚了,他顺路送我回家。”
“我没拍他,我是拍街景,不小心拍到了他。”
“就……那张照片拍的还挺有氛围的,我就没删。”
舒琰没言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盛栖池从车窗玻璃上瞥见,垂着眼,偷偷翘了翘唇。
因为舒琰的陪伴和营造早恋端倪的初见成效,盛栖池这晚玩得很尽兴,从街头到街尾把小吃尝了个七七八八,最后还在广场上听街头歌手唱了几首民谣。
一整天,精力耗尽,回程的路上她就靠着车窗睡着了,回到家洗了个澡,舒琰敲门来到她的房间。
盛栖池关掉落地灯,“妈妈,我们明天不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去画廊看展好不好?”
舒琰脸上现出几分歉意:“我明天早上要回去了,公司下午有个重要会议。”
“哦,那好吧。”盛栖池眼里的光黯淡下去,随即又提起精神,“那我生日时回霖城怎么样?”
“好,还有一段时间呢,到时候再说。”
舒琰垂眼,沉吟两秒,又叫她:“小池。”
盛栖池抬眼:“嗯?”
“没什么。”舒琰弯唇笑了笑:“早点睡,明天早上顺路送你去学校。”
“好。”盛栖池钻进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
“妈妈晚安。”
—
周五是个阴天。
盛栖池早晨告别了舒琰,站在学校门口目送奔驰车尾在路口消失才进学校。
分别的感觉不是太好,尤其是对她这样不习惯分别的人来说,头顶的乌云像是无形中压在了她心头,让人提不起精神。
但是回想起这两天和舒琰的相处,又想到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在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盛栖池又慢慢打起精神来。
中午放学,吴回提议一起去吃校门外新开的那家川菜馆。
一呼百应,哗啦啦去了一群人。
艾何平半道上去买了本杂志,意外被附赠了一本花花绿绿的星座书,他眉飞色舞,占了点小便宜像是捡到了钱。
等上菜的时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手机,包厢里安静地像是停尸房。
艾何平拆开他的星座书,翻了几页,兴致勃勃地给大家做测试题。
倪不逾对这种测试向来没兴趣,闲散地靠在椅子上耷着眼皮玩游戏。
丛眠和盛栖池被邀加入话题。
“听好了啊。”艾何平清了清嗓子。
“你带着孔雀、大象、狗、老虎和猴子五种动物去原始森林探险,四周凶险万分,迫于无奈,你要依次放弃这些动物,请问你会按什么顺序放弃?请思考,好,思考完毕,请作答。”
他先看向吴回。
吴回:“我哪个都不放弃,既然是凶险的原始森林,我为什么不留着他们保护我?”
“……”艾何平无语:“这是关于人性的测试题,不要随便质疑题目。算了,林浩你来答。”
林浩想了想:“哪五个动物来着?豹子犀牛和啥?”
“……”艾何平翻了个白眼,“下一个。盛栖池同学。”
盛栖池想了想:“猴子、孔雀、大象、老虎和狗狗。”
丛眠给了相同的选择。
“好,现在我来公布答案。”
艾何平举着书,一本正经地说:“猴子代表子女,孔雀代表爱人,大象代表父母,老虎代表金钱和权利、狗代表朋友。说明在你们俩的内心深处,最重要的是朋友,最不重要的是子女。”
“……”
盛栖池和丛眠对视一眼,同时嗤之以鼻。
丛眠:“你这测试也太扯了,一点都不准。”
盛栖池:“我要改答案。”
艾何平点头:“行,你改。”
盛栖池不假思索道:“那我要先放弃孔雀,最后放弃大象。”
“说明在你心里最不重要的是爱人,最重要的是父母。”艾·半吊子心理专家·何平如是道。
“我能问问理由吗?”
盛栖池摆摆手,满脸“这还用问吗”的表情,“父母是给你生命陪你长大的人,独一无二,无可取代,当然是最重要的。至于爱人嘛——”
“——天下帅哥千千万,死了一个咱再换。爱情只是消遣,亲情才是永恒。这有什么问题吗?”
丛眠和艾何平激情加入讨论中,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倪不逾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游戏。
少年眉眼耷着,依然是那副随意散漫的模样,可脊背却不觉中绷直了几分。
原本放松的下颌线条也不知何时倏然变得冷硬了起来。
之前关于“情书”的重重的疑点他还没找到答案,此刻却觉得完全没必要去找了。
满脑子莫名其妙地回荡着盛栖池的那句话——
“天下帅哥千千万,死了一个咱再换。爱情只是消遣……”
不管那封情书到底是不是她写的。
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答案。
死了一个咱再换?
所以他现在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呵。
很好。
少年讥诮地扯了扯唇,眉宇间似落了层寒霜。
艾何平隔着几个座位凑过来,“逾神,逾神,该你了。”
“你选什么?”
“选什么?”
倪不逾抬起眼,冷漠地一字一顿道——
“我选择把你那本破书烧了。”
艾何平:“……”
盛栖池没心没肺地举起手:“赞同!”
倪不逾:“……”
第20章 真香现场。(三合一)……
盛栖池一直认为, 要想和人拉近关系,首先要给对方以认同感,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第一时间表达出理解和赞同, 简而言之就是无脑拥护。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招放在倪不逾身上好像完全没用,她的那句赞同非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好脸色, 反而被他冷冰冰地盯了一眼。
倪大少爷真的很难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矜贵傲娇。
盛栖池抿了抿唇,低头暗暗思忖着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早恋”计划。
午休时间,盛栖池到班主任办公室交上了她来来回回修改了好几稿的班旗设计图。
这阵子她也浏览了不少设计类网站,在各个帖子的交流中也大概了解到了甲方的龟毛和难搞,因此在进办公室前就做好了要返稿重修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老王是个另类甲方,只看了一眼就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不错不错, 特别好, 我明天就拿图去外面定做。”
盛栖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老师, 您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要修改的?”
“完全没有。”老王大手一挥:“比学校高价找设计师设计的校徽还要好, 小小年纪就灵气逼人,好好坚持下去, 以后你一定会大有成就,到时候出了名可别忘了老师啊。”
“……”
非常明显的鼓励式教育, 盛栖池用了极大的定力才让自己保持住理智,没有当场飘飘然。
不过因为老王的这番无脑吹捧,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
彩虹屁是多么美好的存在啊,为什么放在有些人的身上就没什么用呢?
盛栖池的思绪往倪不逾身上转移, 不觉中又走到了篮球场。
天气阴沉, 午后乌云蔽日,一点都不晒,很适合打球, 那几个男生吃完饭一回来就直奔篮球场去了。
盛栖池远远站在林荫道边上,看到倪不逾正在带球投篮。
他站在三分线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个后仰起跳,果断地把球朝篮筐抛了出去,丢完球看也没看便转过了身。
明明是那么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篮球却像被设定好了运行轨道似的,“哐当”一声,利落地滚进球框中心,顺着白色的球网落了下去。
周围响起了叫好声,倪不逾眉目舒展着,没什么表情地扬了扬下巴。
少年的黑发被风扬起,眉宇间有着比风更甚的嚣张肆意。
这是盛栖池第一次认真看倪不逾打球,没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真的看进去了。
她以前对这种球类竞技完全不感兴趣,觉得一群人绕着一个球抢来抢去、大呼小叫的模样有点无聊,多进一个球少进一个球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翻看两本画册画一幅画,体验一下艺术的美好。
可这会儿,看着倪不逾带球越过各种围追堵截,成功把球投进篮筐,她竟然也会像玩游戏一样体会到一种沉浸式的刺激和紧张。
甚至在他又一次投篮成功时也代入感十足地想要叫一嗓子。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打球时身上那种漫不经心又举重若轻,同时又带着一股子凶狠嚣张的气质,真的很惹眼。
盛栖池本来只是吃多了顺路消消食,没想到竟真的站在角落看了十来分钟。
篮球再一次进篮落地,吴回撑着膝盖摆手,“跑不动了不玩了,刚吃饱就打球,我都快得胃下垂了。”
“撤吧,回班。”
几个人纷纷拎起外套作势要撤,盛栖池这才回过神儿来,忙转身往后走。
其实现在是个很好的制造话题拉近关系的时机,可说不清什么原因,她这会儿却突然怕被倪不逾撞见。
明明只是路过然后随便看了场球,却突然被她搞的像在偷窥一般。
盛栖池边转身沿着小道走开,边稀里糊涂地思考自己这反常扭捏的心理动态。
直到小路走到尽头,她才朦朦胧胧地得出一个认知——
虽然她现在出于个人目的不得不主动和倪不逾拉近关系,但从内心深处,她还是将他当作那个潜意识里的假想敌。
谁承认对手优秀时能不别扭?
让周瑜当着诸葛亮的面说你比我高明周瑜能开心吗?
或许周瑜能,但她不能。
这和故意吹彩虹屁时不一样,发自真心的瞬间多少都有点让人难为情。
应该是这个道理吧?
嗯,就是这样。
盛栖池自我认同地点点头,不然也解释不通了。
就在盛栖池匆忙跑路的同时。
倪不逾随手抹了把前额的头发,拿起校服外套转身,视线一顿,恍然中瞧见不远处角落里一个纤瘦的身影一晃而过,匆匆地走了。
他只来得及瞥见对方柔顺的长发和白皙的侧脸,脚步却莫名其妙地一滞。
“不逾,走了!”
“看什么呢?”
吴回从后面过来揽住他的肩。
倪不逾收回视线,淡淡垂了下眼。
“好像有只兔子跑过去了。”
“卧槽!真的假的?咱们学校进兔子了?”
“不会是谁偷偷带进来的吧?在哪呢?”
吴回咋咋呼呼地四处观望,恨不得马上冲过去逮兔子去。
“问你呢,在哪呢?”
倪不逾懒懒抬起眼皮,食指慢条斯理地往太阳穴上一点,扯起唇角。
“傻逼。”
“操,骗我!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我兄弟了。”
“那恭喜了,从今天起你多了一个爹。”
“……”
—
盛栖池回到班里时倪不逾已经在座位上了,正仰着头喝水,冷厉的喉结上下轻动着,下颌线到脖颈拉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盛栖池没忍住多看了眼,而后立刻垂下眼,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贴上了一个正规的名头——
没有人不爱美色,艺术家更甚。
她以后可是要做艺术家的人,多看两眼帅哥激发下灵感怎么了?
有问题吗?!
没问题!
于是她自信地一甩头,转身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