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追我了——嘉予
时间:2021-07-27 09:37:18

  艾何平激灵一下坐直了,“他打球摔伤,去医院了。”
  盛栖池心里咯噔一下, 等周冰山转过身去, 立刻回头追问:“倪不逾去医院了?什么时候去的?他伤得很严重吗?”
  艾何平低着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他伤得严不严重,我瞎说的,他应该是逃课了。”
  “……”
  盛栖池想起来了, 之前倪不逾逃课时艾何平也是这样帮他打的掩护,这是他们同桌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可是,倪不逾竟然直接逃课了。
  是因为太生气了吗?
  盛栖池耷拉着脑袋转回身子,更蔫了。
  一直到晚自习放学,倪不逾都没再出现。
  盛栖池回到家,没心情画画,作业更写不进去,趴在书桌旁边发呆。
  她原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倪不逾帮自己撒谎,不会被发现,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可没想到,舒琰竟然会去学校找倪不逾,因果循环,她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也对他造成了伤害。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可能不会再原谅她了。
  盛栖池垂下眼,连睫毛都透着浓浓的丧气。
  她想给舒琰打个电话,却没有勇气,怕万一被舒琰通知转学的消息。
  之前为了转学做了那么多不择手段的努力,到这时她却有点害怕听到这个消息了。
  心思百转,盛栖池打开微信,给倪不逾发了条微信。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应该拿你当幌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错了。】
  指尖在键盘上停滞,盛栖池词穷了。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凌晨两点,盛栖池在床上翻来覆去,扯下了眼罩。
  她打开微信,和倪不逾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的那句道歉上。
  他没有回复。
  她叹口气,胸口酸涩焦灼,垂着眼睛轻轻按灭了屏幕。
  —
  周五早上,倪不逾直到第一节 快上课时才来。
  他从后门进来,面无表情地把书包丢在桌上。
  书包和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动。
  盛栖池脊背挺得笔直,心也跟着重重往下一沉。
  凳脚轻擦过地板,少年在身后坐下了,而后便再也没发出任何动静。
  盛栖池翻翻课本又翻翻资料,把文具袋里的几支笔拿出来又放回去,折腾了好几次才轻吸口气转过头去。
  她扯起唇,努力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然而,只看到一个冷漠的头顶。
  倪不逾直接趴桌上睡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盛栖池讪讪地转回了头。
  心不在焉地熬到第一节 下课,盛栖池拿起昨天发的数学试卷回头。
  “逾神,”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小小的,“这道题……”
  “没写。”倪不逾眼皮子都没抬,丢下这句话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冷得像是一台会移动的超大号冰箱。
  呜。
  盛栖池难过地在心里哀嚎了声,捏着卷子委屈巴巴地转回去趴着了。
  之后两个人便再也没有交流。
  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高二下学期,体育课上一节少一节,体育老师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怎么管他们。
  自由活动时间,三班的男生又凑在一起打篮球。
  昨天刚拿了冠军,这会儿一个个都还得意着。三中仪式感十足,模仿职业联赛,给冠军队伍每人发了一个冠军戒指。林浩他们几个都把戒指戴在了手上,逢人就伸开五指晃晃手。
  “不逾,你的戒指呢?”吴回从后面揽着倪不逾的肩,低头往他手上看。
  倪不逾神色淡淡的:“没戴。”
  吴回:“干嘛?留着求婚用啊?”
  “留着给你上坟。”倪不逾没好气地拂开他。
  今天体育课程易不在,倒是难得的清净。
  不过盛栖池根本没心思发现这个。
  从羽毛球馆出来,她和丛眠慢吞吞地往操场走。
  丛眠提议:“我们去双杠那边坐会儿吧。”
  盛栖池一听到双杠就想到昨天下午的情景,满脑子都是倪不逾冷着眉眼转身离开的场景,胸腔又开始隐隐憋闷,哪里还有“故地重游”的勇气。
  “我今天不太想去。”她说:“我有点累,想回班坐着了。”
  丛眠点了点头:“也行,那我们去小卖部买个冰淇淋再回去。”
  盛栖池请丛眠吃了盒哈根达斯,想了想,临出门前又从冰柜里拿了瓶运动饮料。
  回到班,丛眠又开始看小说。盛栖池坐立不安地看着时间,等到这节课快结束时,拿着那瓶水下了楼。
  操场上,三班男生已经打完了球,三三两两地往食堂方向走。倪不逾没一起去,拿着篮球往外走。
  盛栖池心跳扑通扑通地像敲着小鼓,暗中观察了一会儿,鼓足勇气朝他走过去。
  “倪不逾。”她站在他面前,仰起头,双手把水递过去,“给你。”
  倪不逾脚步顿住,抓着篮球的手指不觉收紧,露出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和筋骨的隐约形状。
  面前的少女唇角轻扬,眼底波光粼粼,却是与以往不同的微笑。
  她的笑意中带着几分讨好,和充满歉疚的忐忑。
  时间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在不觉中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又可以仅仅只用一个瞬间,就让人与人之间变得陌生又疏离。
  头顶的阳光炙烈,盛栖池笑得睫毛都开始轻颤了,唇角肌肉都有几分僵硬。
  而倪不逾却没任何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垂睨着她。
  心里的小鼓升级为激烈的踢踏舞,盛栖池努力保持着微笑。
  倪不逾双唇抿成笔直的一条线,看上去冷淡又薄凉。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情却格外复杂。
  好不容易才稍稍淡忘了的那股羞耻感因眼前的这瓶水再度席卷而来。
  想到自己之前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他只觉得心如死灰,完全没有心情去接那瓶水,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语气和她对话。
  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世上会有时光机……
  “谢谢,不用了。”
  倪不逾僵硬地撂下这句话,没再看盛栖池,转身走入了如潮的人流中。
  盛栖池举着那瓶水在原地站了好半晌,直举到手腕发酸了,才后知后觉地收回了手。
  头顶的阳光依然暴烈。
  明明是个艳阳天,她却像站在乌云下。
  慢吞吞地吸了吸鼻子,她莫名地有点想哭。
  —
  下午最后一节课,王敏学走上讲台,嘱咐大家收拾东西换座位。
  “还是老规矩,有特殊情况的跟我说,没特殊情况的就遵守咱们之前的规则。”
  盛栖池抱着装得鼓鼓囊囊的书包,心里空空如也。
  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去讲台上和王敏学低语,她目光没焦距地四处乱转。
  就是不敢转到身后去。
  身后,倪不逾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趴着睡觉。直到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他始终没去找王敏学,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盛栖池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书包背带,知道倪不逾肯定不会再和自己坐同桌了。
  她心里忍不住失落,却也清楚,自己没什么失落的立场。
  毕竟是她有错在先,犯了错就要立正挨打,接受惩罚。
  丛眠背着书包捧着书,像业主看房似的分析着换到哪块区域去坐,盛栖池心不在焉地听着,背着书包抱着一大摞书,起身往走廊上走,内心凄切得像是被流放到了宁古塔。
  教室里很快变得空空荡荡的,全班同学都在走廊上站着,等待王敏学挨个叫名字。
  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就是倪不逾。
  盛栖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前门口,去找寻倪不逾的身影。
  直到王敏学叫到第二遍,教室里,才缓缓举起一只手。
  原来他一直趴在座位上没动。
  倪不逾懒洋洋地喊了声“到“。
  王敏学回头看到他,问:“你还坐在原位是吗?”
  倪不逾:“嗯。”
  “好。”王敏学接着叫道:“冯静静。”
  “到。”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叫过。
  第十名叫到了蒋欢。
  “到。”蒋欢脆生生地应了句,背着书包进班,目标明确地朝中间走。
  走到第五排,她停下了,把手里东西放在了之前艾何平的桌子上,接着取下了书包。
  听到身侧的动静,倪不逾缓缓抬起了头。
  微一侧目,便对上蒋欢的笑脸。
  他眉心轻蹙:“这个位置有人了。”
  蒋欢动作顿了下,说:“可是我刚刚没看到你去找王老师说明特殊情况。”
  倪不逾懒散地撑着脑袋,没看她。
  蒋欢自顾自地说:“老师说没说明特殊情况的就自主选择。”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点虚,像在给自己强调理由,又像在试探他的态度。
  倪不逾的余光朝窗外瞥了眼,盛栖池正扭着头和丛眠说话,好像根本就不关注教室里选座位的情况。
  他收回视线,自嘲地扯了扯唇,“随便。”
  蒋欢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开笑容。
  她快速拉开椅子坐下,说:“那我们以后就是同桌啦,请多多关照!”
  倪不逾无波无澜地“嗯”了声,直接趴下去又睡了。
  走廊上,丛眠还在气愤:“逾神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的要和你坐同桌,怎么让蒋欢坐那了!”
  盛栖池低下眼,没吭声。
  丛眠后知后觉地看向她:“我说我今天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呢,你和倪不逾是不是闹矛盾了?”
  盛栖池实在不好意思复述自己干的蠢事,只含糊地点头:“嗯。昨天下午吵架了。”
  “为什么?因为他当众给你送水你没要?他觉得丢面子了?”丛眠发散着思维,“那他也太小气了。”
  吐槽完又感叹,“不过也可以理解了,他在三中什么时候不是众星捧月的,这还是第一次当众被女生忽视呢,要说牛还是我们盛小池牛!”
  哎。
  盛栖池心里默叹。
  连从眠都觉得没接他的水已经是一件让他丢面子的事了。
  那他昨天下午该受了多大的打击啊。
  丛眠看她怏怏不乐地低头,忙止住话题:“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至于真生气,过两天就好了。”
  “我还要感谢他言而无信呢,刚好给了我们两个再坐同桌的机会。
  盛栖池感动地对她笑了笑:“感谢您不离不弃。”
  没过多久,王敏学便叫到了丛眠的名字。
  丛眠进了教室,剩下盛栖池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像颗等着人来挑选的蔫巴青菜。
  无所事事地看了半天云,王敏学终于叫到了盛栖池的名字。
  她应了一声,抱着书包走进去,丛眠立刻在新座位上冲着她挥手。
  盛栖池笑着点点头,余光却忍不住往倪不逾的方向飘。
  蒋欢已经在桌面上铺上了粉红色的桌纸,而倪不逾还在安稳地睡着,只留给她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她慢吞吞地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毫无反应。
  她的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细线吊着,被拽得高高的,几乎到了嗓子眼。又在经过他身边时猝不及防地坠了下去。
  像是失重,漫过一阵说不分明的难受。
  丛眠选的位置在教室最里侧、靠近墙壁的两列,倒数第一排,后面就是放篮球的筐子和公共书架。
  她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把靠墙的那个座位留给了盛栖池。
  盛栖池前面是班上挺沉默的一个男同学,丛眠的前桌是吴回。
  全部坐定,丛眠晃着凳子腿一脸开心:“差一点被抢走这个风水宝地,怎么样?有没有闻到自由的味道。”
  盛栖池配合地吸了吸鼻子:“很自由。”
  自由得甚至有点荒凉。
  这个位置距离倪不逾也太远了。
  虽然抬起头,微微偏一点视线就能看见倪不逾的背影。
  她却觉得犹如分坐天涯海角,隔了万水千山。
  是真真正正的被流放的感觉。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丛眠还在。
  盛栖池强打起精神收拾东西,王敏学拿着月考排名榜走上讲台,例行讲话。
  “都选好了吧,不改了吧?没问题了就先按这个位置坐了啊。”
  “报告。”
  一片忙碌的安静中,倪不逾突然举手站了起来,“老师,我有问题。”
  王敏学:“说。”
  倪不逾:“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我能不能和他换个座位?”
  王敏学一向民主,如果不是怕广大家长提意见,他根本就不会采取按成绩排座位的方式。
  “对方同意就可以。”他说。
  “谢谢老师。”
  倪不逾拎着书包,没看目瞪口呆的蒋欢,更没在意全班同学各异的目光,直接走到了倒数第二排。
  吴回双手交握,几乎要捧心,“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倪不逾的视线越过他,直接看向坐在里面的那个男生:“商量一下,能不能跟我换个座位?”
  那个男生个子有点矮,成绩也不占优势,坐在倒数第二排本身就是无奈的选择。
  既然有人愿意和他换,更何况对方又是倪不逾,他根本不可能拒绝,想都没想便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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