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练完球紧接着就跑回体育馆比赛了,被太阳晒红的小脸上还挂着两片绯色,小鹿眼水光闪闪,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倪不逾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说:“下半场留下来,好好给我……们加油。”
“当然!”盛栖池想到蒋欢之前说的话,“听说我们班落后了8分,问题不大吧?”
“现在是7分,你还替我们赢回了1分。”倪不逾说:“放心,没问题。”
他语气漫不经心的,听上去自信又张狂:“这不还有我呢吗?”
—
罚球比赛结束后,很快进入下半场。
下半场交换场地,由九班发球。
九班队长潘松把球传给了中锋李赟,林浩迅速上去抢断,李赟假动作避开,同时向后传球给控球后卫,倪不逾提前一秒就位,在球抛过来的那一刻迅速起跳,抢断了这个球。
九班向来配合默契,第一时间调整站位,李赟和潘松迅速来到对方篮下,包抄了三班此刻唯一在篮下的吴回。果然下一秒,倪不逾出声叫道:“吴回。”
“到。”
吴回身形左移,做好了接球的准备,李赟和潘松同时起跳——
下一秒,倪不逾身形一转,绕开对方控球后卫的骚扰,直接原地跳投。
观众席上,三班同学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盛栖池也紧张地捏紧了手心,身边的艾何平轻轻摇了摇头——那是一个很难命中的角度,倪不逾此刻投篮显然是有点冲动了。
然而,下一秒,“哐当”,篮球入框,以那个众人都不看好的角度。
“三分!”
艾何平激动地站了起来,观众席上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啊!!!!”盛栖池松开拳头,情不自禁地欢呼出声。
丛眠又拿着她的大喇叭带头喊了起来:“不逾不逾,三分第一、不逾不逾、所向披靡。”
好羞耻的口号。
盛栖池在激烈的心跳中分了一瞬神,一边觉得羞耻,一边又忍不住小小声地跟着喊了起来。
她的视线紧紧跟随倪不逾,少年行动迅捷,如一团红色的红球,眨眼间已经冲到了对方篮下,在盛栖池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弹跳起身,拍下了潘松正欲投出的篮球。
“好样的!盖他一个大火锅。”艾何平叫道!
王敏学也在旁边激动鼓掌。
不同于观众席上的热烈,倪不逾神色未变,和吴回击了个掌,转身朝场中跑去,少年手长脚长,小腿线条纤长漂亮,随着动作,拉扯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像是一阵风,自由又恣意地穿梭在场内,配合、抢断、投篮,作为三班球队的核心,以不容抵挡之势追回了6分。
“卧槽!逾神突然吃药了,这么牛逼!”
艾何平激动地直搓手,盛栖池看不懂,却也同样热血沸腾。
想起临上场前倪不逾那句“这不还有我呢吗”,她的心跳又开始失控,像是闯进了一只因迷路而到处冲撞的小兔子。
脑子里的所有的修饰词语在这一刻都集体还给了语文老师,只剩下一句大写加粗的“帅疯了”。
三班势头太猛,九班叫了暂停。
两个队伍同时下场,九班班主任临时帮他们调整战术。
王敏学也不甘落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队伍里:“加油!”
“……”
王敏学:“胜不骄败不馁,别管输赢,打高兴了就行!”
吴回忍不住了:“王老师您还是回观众席给我们加油吧。”
王敏学:“……好吧。但老师的心始终和你们在一起。”
再次上场,九班更集中地将所有的火力都放到了倪不逾这里。稍稍一动,至少三个人追随包围,倪不逾被限制,只得尽量把球传出去,主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为队友尽可能地争取投球机会。
两个班级你来我往,比分咬得很紧。还剩最后三十秒时,三班落后了两分。
倒数第29秒,倪不逾带球上篮,李赟和潘松围堵截球,极近地贴了上来。
倪不逾带球闪避,而后起跳,潘松立刻扑上来,像一堵墙般朝他压过来,明面上是抢球,却在暗地里猝不及防地拿肘部击向他的肋骨,倪不逾没有防备,肋骨一阵剧痛,篮球脱手,落地时脚底蓦的一滑,摔倒在地上。
潘松的动作做得极为隐秘,除了当事人,几乎没人看见,裁判吹哨,倪不逾提出犯规,潘松不承认,两个班吵作一团。
比赛再次暂停,两个班的班主任都跑了过来。
吴回扶起倪不逾,王敏学也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手腕和小腿处都有擦伤,手腕的擦伤比较严重,已经开始渗血了。
王敏学说:“先去医务室吧,换替补上场。”
倪不逾摇头,“不用。”
观众席上,两个班的啦啦队已经开始互相呛声了,盛栖池站起身,探着脑袋往倪不逾的方向看,可惜他被人挡着,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清楚他的伤势,担忧地锁紧了眉心,恨不得立刻跑过去。
片刻后,人群疏散开,倪不逾神色如常地走到场中。
盛栖池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看到他手腕上那处刺眼的擦伤,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紧,呼吸也随之变得憋闷起来。
下一刻,倪不逾偏头,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他轻轻挑起眉梢,眼尾微扬,神色轻松无虞。
一瞬的目光对视,没有任何交流,盛栖池似乎在他的脸上读到宽慰。
她轻呼口气,双手挡在唇边,对着他的方向大声喊了句:“三班加油!”
丛眠紧跟着喊道:“三班加油。”
继而全班同学一起喊了起来:“三班加油!三班最牛!”
裁判最终没判九班犯规,倪不逾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经过潘松面前的时候,轻扯唇角,满脸轻蔑地将右手在脖颈前侧挥了下,做了个“你死了”的动作。
漫不经心,却又嚣张至极。
球赛继续,倪不逾把球传给吴回,而后迅速跑动,紧盯住潘松。
他的动作很快,反应极其迅速,好像时刻能预判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潘松被他缠得无处可逃,在接下来的20秒内再也没碰到过球。
比赛只剩最后15秒时,三班比分依然落后两分,九班的啦啦队再次躁动起来,大声欢呼,几乎有点提前庆祝的架势。
潘松大概也觉得稳了,对倪不逾的围追堵截也没那么上心了,心态都有点佛了。
躲不过就算了,反正看这架势三班也拿不了分了。
不止是九班,连三班的学生都这样认为。
艾何平遗憾地叹气:“去年就是这样,九班的配合太好了,还剩这么点时间,很难从他们手里得分了。”
盛栖池的目光落在倪不逾身上,他手腕和脚腕上的擦伤在眼前隐隐可见,格外扎眼。
她紧抿着唇,越想越不服气,整个人被莫名的不甘操控着,突然站起身,拿过了被蒋欢放在一边的班旗。
盛栖池冲到第一排,挥舞着班旗,用尽全力大喊:“三班加油!”
丛眠立刻跑到她身边,开着大喇叭跟着她一起喊了起来。
最后5秒钟,全场气氛达到最高点,两个班级互相较量,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场馆里像涌动着一股股无形的热浪,热浪所到之处,每个人都热血沸腾。
倒数第四秒,林浩从对方控球后卫手中抢到球。
倒数第三秒,球被传到吴回手中,对方大小前锋同时包围过去。
倒数第二秒,吴回把球传给倪不逾。此时倪不逾站在球场中圈。那是一个距离篮板很远的距离,九班选手几乎全部停下了跑动。
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胜券在握。
最后一秒,倪不逾原地起跳,把球朝篮筐抛了过去。
他动作迅速而果断,下颌线拉出凌厉的线条,目光坚定如刀。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篮球移动,带着无能为力或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没有人相信这个球能进了。
裁判哨响,宣告比赛结束。
与此同时——
“咚!”
一声巨响,伴随着哨子的尾声,橙色的篮球如一颗势不可挡的火球,稳稳地落入了篮筐。
刹那的寂静。
“卧槽绝杀!”林浩张大嘴巴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三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尖叫声蔓延,观众席上,其他围观学生,甚至包括九班的部分同学都尖叫了起来。
“三分!绝杀!最后一秒!卧槽!倪不逾竟然投中了!”
“卧槽卧槽卧槽,惊天大反转,绝杀封神!”
“逾神杀疯了!”
“呜呜呜呜,倪不逾也太帅了,妈妈我被帅哭了。”
“好几把精彩的比赛,逾神牛逼!”
“……”
欢呼和呐喊汇集的音浪里,手舞足蹈的人群里。
盛栖池举着班旗,安静地站在喧嚣里。
那身鲜红的球衣如燃起的野火,在她心底炽烈地滚过。
胸腔里是一声又一声,宛如篮球落地般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她隔着欢呼与人群,定定地看向场中的倪不逾。
少年如风,所向披靡。
—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输掉比赛。
而是在比赛的最后一秒,在所有人都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以一分之差输掉比赛。
九班全体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体会到了从天堂掉落地狱的绝望。
潘松丧气地撸了把头发,阴沉着脸退场。
倪不逾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潘松看着对方手腕上快要凝固的血迹,有些理亏地张了张嘴。
倪不逾率先开口:“道歉就不必了。”
少年神情淡漠,语气却不可一世:“服输就可以了。”
潘松:“……”
观众陆续退场,王敏学兴高采烈地组织大家回班,同时拿着让人买来的碘伏和纱布去找倪不逾。
“伤口要尽快处理,发炎了就不好了。”
倪不逾接过碘伏说:“我自己来就行。”
“好样的,今天表现太棒了,老师都被你帅到了!”王敏学高兴地拍拍他的肩,又说:“等下还是去医务室让医生看看,别伤到骨头了。”
倪不逾点头:“好。”
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场内梭巡一圈,他说:“老师,我先走了。”
篮球场馆里的观众都走得差不多了,倪不逾没看到盛栖池的身影。
他拎着碘伏走出体育馆,在对面花坛边看到盛栖池。
她就坐在花坛边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体育馆门口,纤瘦的身子看上去小小的一团,显得又软又乖,像个等主人回家的小奶猫。
倪不逾在台阶下停步,心脏蓦的狠狠一软。
像是有一块猝不及防地塌了下去,又被她下一刻看过来的视线填满。
盛栖池起身小跑过来。
倪不逾垂眼看她:“在等我?”
盛栖池没答,视线聚焦在他受伤的手腕处:“你没事吧?”
“好像有事。”
少年拖腔带调地应了声,盯着她紧张的眉眼,把手腕伸过去:“再不涂碘伏伤口就要愈合了。”
“……”
盛栖池被他逗笑,却在看清他手腕上斑驳的擦伤后敛住了笑容。
她心里像是被细针扎过,泛起隐秘的心疼,又捉摸不定,努力收敛住情绪,她说:“我帮你擦药吧。”
他们在体育馆侧脸找了个阴凉的台阶,盛栖池坐下,抓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往上涂着碘伏帮他消毒。
她的动作又轻又缓,像是怕弄疼了他,擦完了碘伏,她轻轻在伤口上吹了吹。
少女柔软的发丝若有似无地在他胸口触着,低垂的睫毛浓密纤长,遮住了眼眸,白皙的侧脸随着吹气的动作轻轻鼓起,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戳一戳。
倪不逾安静地凝视着她的侧脸,喉结轻动了下,却又在她抬起眼睛的那一刻假装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好了。”盛栖池坐远了一点,“再帮你涂一下脚腕吧。”
“不用。”倪不逾很轻地眨了下眼皮,从她手里拿过碘伏,“我自己来就行。”
盛栖池托着下巴看倪不逾给脚腕涂药水,眼睛一眨一眨的。
她清了清嗓子,脸颊有点热,却还是忍着隐秘的羞涩坦诚地说:“你今天表现特别好,尤其是最后一个球,特别帅!我激动得把嗓子都喊哑了。”
倪不逾没应声,停顿两秒,低低清了清嗓子。
“看到了。”
盛栖池:“嗯?”
倪不逾把用过的棉签丢进透明的塑料袋里,抬眼看她:“看到你喊加油了。”
眼尾几不可查地向下弯了弯,他说:“班旗很漂亮。”
终于当面得到了他的认可,盛栖池微歪着脑袋愣了一秒,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倪不逾轻轻扯了扯唇,偏头看向一边。
为我摇旗呐喊的你,更漂亮。
涂好了药水,两人起身离开。
春末的校园郁郁葱葱,阳光在树叶里漏下星星点点的光斑,花香被春风吹得四散开来。
灌木丛在光影下轻轻地摇晃,少年和少女并肩而行,被拉出长长的影子。
影子越来越近,折叠在一起,他们在双杠边停了下来。
片刻的沉默,空气中的燥热蒸得人脸热。
盛栖池左手抠着右手,听到倪不逾说:“之前答应过你的,赢了比赛可以奖励你一个心愿,说吧,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