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说完这一席话后,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现在就在这处小树林中,而燕冢也目光微妙看向她。
“——这可不是我主动来的啊!!”
明皎这么说着,还真有点怕这个时候会响起石头敲响的声音,那她可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燕冢微哂:“你说得这般真,倒像是之前丝毫都不知情似的。”
“呃,”明皎小心翼翼道,“我要是说那天我在假山摔了一跤,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把这事儿忘了你信吗?”
燕冢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不信任。
他再次迈步,明皎连忙追上去:“你又走干什么?!”
“公主不是说这里有接头之人吗?”他声音清冷懒散,“说不定那人傻得还没走呢。”
明皎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我跟你一起找。”
燕冢:“……”
所以她是真的听不出自己的讽刺是吗?
燕冢眼睛闭了闭,竟也没出言反驳,就这么由着明皎陪他在树林中转了一圈。
那所谓的接头之人自然是没找到的,不过眼看时辰愈晚,再这么逛下去也不可能,所以两人一前一后又分头回到殿中。
明皎回到位置上时发现明敬和明宇都不在殿内,连对面西凉和西越的使臣们都有不少在外,明应倒是没有离开,脸上病态显眼:“四皇妹。”
明皎朝他打了声招呼,隐约觉得他目光有些闪躲,却没多想。
不多时所有人陆陆续续返回,宴会也进行到尾声,明寒漠在高台上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众人方才正式散去。
离开时明皎特意送了钱巧曼一段距离,两人针对伊斯拉木的神奇举动吐槽一波,燕冢却走过来,抿唇,几乎是憋一样地说出来一句:“谢谢你那幅《傲风寒梅图》。”
明皎一愣,笑眯眯回了句“不谢”。
仿佛先前树林中那个快把黑化进度条读满的反派根本不存在一般。
西凉的求娶算盘被打破,明皎以为事情算是这么过去了,从此以后就是岁月静好海阔天空,她晚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准备把这阵子的风头避过,等伊斯拉木启程回西凉之后再出去玩耍。
然而等第二天早晨她起床时,便得知了一个极其不幸地消息。
“——西凉使臣把归国日期延后了?!”
探听到消息的碧秋也表情沉重地点头:“禀公主,确实如此。”
“听说是伊斯皇子非常喜欢洛京的风土人情,想要多游览一阵,甚至愿意单独留下,再加上西凉又献上厚礼……”
说到这里碧秋悄声补充:“就是昨日宫宴上打算当作聘礼的那些。”
“如此,陛下便准许了他的请求。”
明皎不期然想起昨晚燕冢怒气之下说的那些东西。
她表情一阵恍惚,碧秋赶紧补充:“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呃,算是好消息?因为西凉要多留,所以西越的使臣也跟着延长停留在大寿的时间了。”
明皎唇角一扯:“呵。”
她决心这阵子干脆不出皇宫,大不了就在太池之类的地方逛逛,再不济听说那西越送的猫儿就被养在御兽苑,去撸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后她就在湛露殿门口“偶遇”了表情热烈的伊斯拉木:“明皎公主!”
明皎吓得差点跳到柱子后面去。
伊斯拉木今日仍是一身颇具西域特色的服饰,大红打底,金丝流苏不要钱一样地挂了满身,比开屏的孔雀还像进入发情期:“明皎公主,好巧!”
他热情地上前一步就想来个拥抱之类的问候,明皎迅速后退一步,就差叫来侍卫:“憨……伊斯皇子!”
她警惕道:“我们关系没这么好,你给我正常点。”
伊斯拉木失望垂头:“明皎公主,我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友好的心来找你的。”
明皎呵了一声,旋即面无表情道:“不算昨天,咱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差往我脑袋上套个麻袋把人装走了。”
“你当时说的什么来着——‘康中垒,你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个女奴送给我。’”
她双手环胸,歪了歪头:“说谁是女奴呢?”
伊斯拉木表情受伤:“当时只是误会,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
他道:“我是西凉的大皇子,你是大寿的嫡公主,我们在一起就是强强联合,他日我若登上皇位,你就是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好吗?”
明皎道:“从头到脚都不好——麻烦你让让,挡着我出门了。”
伊斯拉木却直接把明皎堵在门口:“至于婚后感情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啊!”
明皎忍无可忍一脚踩上伊斯拉木的脚,趁他吃痛的空隙一矮身冲了出去。
“把他给我拦住!”明皎直接喊住湛露殿的侍卫,“本宫的宫殿都是外人可以随意闯的吗?简直成何体统!!”
虽然这一套官方说辞威严非常,但配合明皎上蹿下跳的动作,又显出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来。伊斯拉木被犹犹豫豫的侍卫们挡住去路,干脆在包围圈里朝明皎高喊一声:“公主如此不愿与我结下婚姻,莫非是早就心有所属不成?!”
本着气人气到死的道理,明皎干脆也和伊斯拉木对喊起来:“对啊对啊本宫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可惜不是你!!”
伊斯拉木脸上出现一种被挑衅的恼怒:“你果然喜欢你们大寿那个丞相!”
明皎:“哈?”
她尚还在思索对方是如何得出这个神奇结论的,一扭头却见一身淡青常服的燕冢自殿外朝自己步子匆匆而来。
然而这位在伊斯拉木口中“和明皎有一腿”的绯闻男主脸上带着股秋后算账的怒气:“明皎!!!”
作者有话说:
要猜猜看男主为什么生气吗_(:з」∠)_
猜对的送红包!!(如果没人评论的话我就删掉这两句作话)
因为22号要上夹子,所以下次的更新在22号的23点哦,我会努力争取多写一点的!!
第31章
明皎:“?”
她今天是犯太岁了?
伊斯拉木见燕冢自殿外而来,原就膨胀的怒火顿时肆意勃发:“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怪不得!”
燕冢倒是走到近前才发现伊斯拉木在这里,他走过去,言语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伊斯皇子,大寿风土人情不错,希望你能从中学会更多做人的道理——尤其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
他朝那些侍卫们淡淡出声:“西凉皇子擅闯你们公主的寝宫,还不把人打出去是准备吃白饭的吗?”
侍卫们一愣,为首的那个朝伊斯拉木喊一声“得罪”,随即直接把人抬着扔了出去。
明皎:“他们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燕冢以无言表示了自己对回答这个问题的不屑。
把伊斯拉木短暂地解决掉后,他抬眼看向明皎,抿唇,怒气几乎要溢出来:“明皎,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明皎一愣,思绪终于回到“燕冢大白天地为什么出现在宫里”这件事情上:“什么解释?”
她脑回路神奇地拐向刚刚伊斯拉木嚎的那句,整个人蓦地一惊:“我我我刚刚没和伊斯拉木说我俩有一腿啊!那都是他自己瞎编乱造的!”
燕冢差点当场掀开明皎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废料:“……不是。”
他直接将明皎拉向某个僻静角落,以眼神挥退想跟上来的碧秋等人,克制着声音,冷笑:“看样子你的记性实在不怎么样——在《傲风寒梅图》上做的手脚,自己都忘记了吗?”
明皎看他这么笑都觉得自己顶不住:“我、我做了什么手脚?”
确认自己连那幅画都没打开看的明皎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对啊!我什么都没做过!你大早上急匆匆闯进宫里就为了质问我莫须有的事?!”
燕冢脸上笑容潋滟:“公主殿下可真是理直气壮——”
明皎道:“你别这么喊我,我害怕。”
她伸手捂住燕冢的嘴,面色严肃:“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说,打半天哑谜我也听不懂……还有,生气的时候就别笑了,我怕你憋久了变成变态。”
——主要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没做过手脚,但经手过那幅话的不止一人,而这几天经历了一遍皇室人心险恶的明皎也终于意识到,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如看上去那般值得信任的。
绝对绝对不是因为燕冢那愠怒的表情让她突然怂了。
燕冢眼神下移,凝固在明皎捂他的那只手上。
明皎立即尴尬地松开,还顺手在燕冢的衣服上拍了拍:“哈哈哈,你现在可以说了。”
燕冢:“……”
此时距离收到那条消息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也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
燕冢声音沉沉:“那幅《傲风寒梅图》上被人洒了药粉,是用数种会致人过敏发作的药材研磨混合而成的,若长时间挂于室内,药粉渐渐融入空气,待在房间中的人极容易出现过敏的症状。”
拿到明皎给的《傲风寒梅图》后他只简单确认过,并未吸入多少药粉,是以也没发现不对,而后那画便被他令人快马加鞭送往雍州,今早时才有消息传回——
那管朝一家子都起了满身的红疹,痒得他连日常军营的训练都已缺了两天席——没有更长主要是因为新的消息还没传递回来。
如此大的阵仗,管朝自然是将自己府中查了个底朝天。
而问题正好是出在那幅被他挂在卧房中隐秘欣赏的《傲风寒梅图》上。
燕冢在雍州那边的属下自然是立即将消息传回,而燕冢今早拿到消息,惊得连日常进宫觐见的官服都未换上,也顾不上礼数,一身常服便往湛露殿这边而来——说起来伊斯拉木也算倒霉,若是燕冢平时,定不会直接让人把他往外扔的。
明皎登时一惊:“药粉?!”
“是,”燕冢目光直视明皎,像是审视又像是逼问,“虽不致命,但让人难堪难受再轻松不过。”
以明皎恶劣的脾性名声,做出这种整蛊之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明皎却小心翼翼问道:“过敏……是指具体什么症状?”
燕冢当她是要确认战果,是以唇角嘲讽微勾:“无非便是起疙瘩疹子之类。”
明皎更加小心翼翼将目光往燕冢脸上探去:“我没看见你起疹子啊?”
她将目光往那些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扫去,比如手臂、胸口、腹部……咳咳,什么的。
燕冢一瞬间黑了脸:“明皎!”
他咬牙切齿:“非得要真的害到人了你才满意是吧?”
明皎咕哝一声:“我这不是怕你这张鬼斧神工的脸被毁了么……”
燕冢:“……鬼斧神工不是这么用的。”
“意会就行,意会,”明皎道,同时她的面庞也彻底严肃下来,“说正经的,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
她耸耸肩:“我也不瞒你了,这画之前被我卖给三皇兄了,听说你需要以后我又特意找他赎回来的——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但这事可能是他干的。”
燕冢怀疑看她:“当真?”
明皎怒道:“我没事撒谎骗你干嘛!为了把画赎回来我花了千金呢!只收你五千两白银算对得起你了!你居然还质疑我的良心?!”
她气呼呼扭头,也冷了声音:“也对,毕竟我们大寿皇室没有一个好人。”
燕冢表情一滞。
片刻后他道:“我暂且信你。”
随即便转身离开。
明皎转回头,瞥眼燕冢匆匆离去的背影,也冷哼了一声,转身往殿内而去,几乎是用吼地道:“来人!备车!我要出宫!”
燕冢是去干什么她管不着,但此事若真是明应所为,她必然得要问个清楚。
简单收拾一番后明皎径直上了前往三皇子府的马车,伊斯拉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大约是回去换他那过分骚包的衣服,无论如何,少了点烦心的东西总是好的。
而获知真相其实也不难,明皎都未摆出什么逼问姿态,只是说了一句“关于《傲风寒梅图》三皇兄有什么要说的吗”,明应便直接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声音局促地道,“我只是舍不得那幅画……”
他面露痛苦纠结:“我没有想着要害谁,只是想着上次……你若是因此恶了那幅画,我就能找到机会再取回来……”
明皎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音:“所以为了取一幅画你就在上面下药?!”
她气愤道:“你若实在舍不得大可以直说就是!”
她还能强夺了不成?
明应猛地咳嗽几声,像是被明皎的话刺激到:“我又如何敢直说?!”
他道:“四皇妹你身为父皇唯一嫡出子嗣,自幼便备受宠爱,若是想要星星就没人敢给你摘月亮!你来讨画我又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我又如何敢不答应?”
明应几乎是惨笑道:“说我舍不得?你不也一样会来强夺?”
“届时失了画不说,还会讨了你的嫌恶,”明应苦涩道,“有更便利之法,我又如何使不得?”
明皎被他的坦言惊得一时间失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