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低声问:“那三皇子那边……”
冯微月却道:“他既是已经求到我这里,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正好本宫也想问问,他对自个儿母亲的那些谋划,是不是也知道呢。”
冯微月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燕冢身上。
她朝燕冢微微颔首:“皎儿身体还虚弱,这里也请燕大人帮忙照看着,本宫会尽快回来。”
燕冢道:“自然。”
很快冯微月便与陆欢一齐离去,燕冢留在这内殿,目光转向被屏风隔着的内室之处。
他犹疑道:“我……可以看看么?”
听雪顿了一顿,倒也没有阻拦。
大床两侧的纱幔被拉起,明皎躺在里面,看上去像是陷在厚厚的被子之中一样。
她脸色苍白,一头长发披散,眼睛紧紧闭着,连嘴唇都失了血色,静静躺在那里像是一个瓷娃娃,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饶是进来前已有了准备,真正见到这一幕时,燕冢还是忍不住感到心颤。
听雪这时才跟着进来,声音沉静:“公主殿下先前短暂清醒的那一会儿吩咐奴婢,说要将一些东西转交给您。”
燕冢一愣,转身后才发现听雪怀里抱了一小摞纸。
他不由问:“这是……?”
听雪道:“那日公主自冷宫被送回来后,曾怀疑这一切有蹊跷。只是她并不确定其中关窍,就趁自己记得还清楚的时候将一切都写下来了。”
她将那一摞纸递给燕冢:“正好您现在来看公主,奴婢便将这东西转交了。”
燕冢下意识接过,第一眼便看见上面画的男子像。
他不由脸色一沉:“……这就是她记的?”
画技还挺精湛。
听雪顿了一顿,又看一眼燕冢手里东西,而后解释道:“公主殿下说,怕您对她的文字描述能力理解不到位,是以,添上画作以作补充说明。”
——看燕丞相这脸色,她以为自己错把公主殿下的人体艺术鉴赏图拿出去了呢。
燕冢又往后看了看,才翻见明皎写的东西。
他浏览的速度很快,片刻时间便翻完这一摞纸,朝听雪道:“我知道了。”
而后又想起什么,有些迟疑地问道:“为何明皎说,将这些东西,交给我?”
这些东西的确给了他不少思路,只是若论亲疏远近,恐怕交予冯微月会更合理。
听雪想了想,道:“公主说,她相信您。”铱驊
主要是她已经把这些东西都背下来了,可以直接复述给皇后娘娘听。
燕冢一顿。
心脏再次不可遏地漏跳一拍。
听雪又福了福身道:“奴婢去小厨房里看看,公主的药差不多该熬好了才是。”
很快听雪也退出这一方小小空间。
燕冢终于沉沉叹出那口气来。
他朝床边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察觉到有不属于这湛露殿的气息,原本躺在床上安睡的明皎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燕冢走近,伸手想去抚明皎的脸,却在指尖触碰的一刹那又收回。
他叹气的声音像是带了笑意,却又有无奈意味:“你总是这样……”
总是在或该或不该的时候,让他觉得心动。
明皎没有醒来,却似乎并不满这人打扰她清梦,挣扎着从被子底下伸出只手,里衣袖子被蹭起来部分,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手腕来。
燕冢只得又帮她将那只手塞回被子底下,又掖好了被角。
明皎眼睛还是闭着,又蹙起眉头,好像不高兴有人不顾她意愿,正在想要出点什么损招反抗。
只是配上这苍白的小脸,更显一丝病弱忧愁。
燕冢终于忍不住俯身,吻在明皎发间。
作者有话说:
这四舍五入一下,算初吻了吧!!(在一起和真亲也快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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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听雪端着药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
她吃了一惊,但到底是经过历练的,最后也只是沉着地立在门口,等了片刻,轻轻敲了下门。
此时燕冢也已经直起身体。
听雪道:“燕大人,药已经好了,劳烦您让一让,奴婢给公主喂药。”
燕冢问道:“她现下这样子……能喝药吗?”
听雪回答:“太医说了,公主清醒时能喂下去是最好的,若是不能的话,改为外敷也可。”
她上前查看了下明皎状态,见还是睡熟的样子,温声朝燕冢道:“奴婢现下要为公主敷药了,还请大人暂时退出。”
燕冢颔首,自内室转身出去。
片刻后冯微月便又过来,她见燕冢还在,有些惊讶:“燕大人怎么还没有离开?”
燕冢道:“有些事想同皇后娘娘商议。”
见他这般,冯微月也便干脆地屏退左右。
燕冢方才问道:“不知三皇子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冯微月语气中透出几分漫不经心:“还能是什么态度?他母亲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能怪到本宫头上不成?”
“燕大人要问的就是这个不成?”
燕冢答:“自然不是。”
他突然道:“这段时日后宫中变故不断,钱昭仪怀着身孕却先被陷害入了冷宫,后又遭贼人暗算失踪下落不明,连带着公主殿下都受了波及,现下前一件事是弄清楚了,可后一件事,皇后娘娘可查清楚了那贼人身份?”
先前在御书房中,冯微月逼问明寒漠时,也只是说以巫蛊娃娃陷害之人乃曹美人。
冯微月摇头道:“线索断得很干脆,现下也只是在宫中大肆搜寻,但若那贼人将钱昭仪运出宫中或是直接害了……怕从此便成悬案了。”
燕冢却问:“皇后娘娘当真没有怀疑之人?”
冯微月迟疑片刻,才道:“燕大人果然是聪明人。”
她道:“钱昭仪有身孕,曹氏目光短浅,只想着让她失宠便是,却不知只要这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皇子,钱昭仪便是犯下了再大的罪过陛下也不会计较的。”
别说是等出生了,没看见明寒漠因为一个失踪的怀孕妃子就先狠狠罚了一通自己的嫡女么?
这一代皇室子嗣算是薄弱,真能添个皇子,明寒漠必然喜得能飞到天上去。
所以,盯着钱昭仪的人可绝不止一个曹美人。
明宇心思毒辣,明敬也不是易相与之辈——更何况那日傍晚除了明皎,明敬也进了宫。
冯微月又看向燕冢:“燕大人既然如此问,想必也不是只想在本宫这里求一个答案的吧?”
燕冢颔首:“臣只是想知道,在如此情况下,娘娘对之后是怎样打算的?”
冯微月一顿,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燕冢并不胆怯,只同样回视冯微月。
半晌后冯微月才摇头,叹道:“陛下曾说你乃惊才绝艳之辈,连你父也是望尘莫及,本宫以为已经很高看你了,没想到到底还是小瞧了——尤其是这胆子。”
燕冢不由莞尔:“真要说起来,不及公主殿下。”
明皎干过的出格事那才叫多。
冯微月也失笑:“那丫头是太大胆,又对人心没有足够的防备,才落成这样。”
她道:“世人皆知皇室子息不佳,本宫膝下不过皎儿一个,是无缘皇位的,而本宫年纪也大了,恐怕也没机会再去赌命生一个皇子,是以想要稳固地位,只能去选择一个皇子来扶植。”
“除皎儿还有钱昭仪肚子里那个孩子,现下有三位皇子可供本宫选择支持。”
“二皇子明宇,贵妃所出,母族又势大跋扈,原就不是我倾向的选择,”她目光微冷,“更何况他还屡次三番想要害皎儿,更不是良择。”
“大皇子明敬,占了一个长字,而且母亲早逝,在陛下膝下亲自教养过一段时间,看着倒是极占优势,”冯微月道,“可惜,就是太占优势,他才养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性子,更是做出了这种事来。”
这般语气,便是也对明敬没有好感了。
燕冢微微恍然:“所以您想支持……”
冯微月点头:“三皇子明应,母族不强,更是被他两位皇兄掩盖住光芒,本宫若出手,便是雪中送炭,而且他根基薄弱,便是日后起了什么心思,也比另两位更好控制。”
“唯一可惜的便是曹美人目光太浅,逼得本宫不得亲自不出手,”她道,“不过也好,少了母族的阻碍,说不得日后他就能走得更远。”
燕冢却提醒道:“可您不要忘了,现下三皇子根基是薄弱,可以后若真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对您仍怀恨在心……”
站到他们的位置上,自然见过许多恩将仇报的例子。
冯微月垂眸:“若真是那样……”
她道:“本宫自己如何倒是无所谓,只是皎儿她,便得拜托你了。”
实则冯微月也是无奈,三个皇子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她便只能在矮子里挑高个。
若明应最后反水,冯微月也只放心不下明皎安危。
燕冢蓦地看向冯微月。
冯微月叹道:“本宫一生争斗,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皎儿了,这孩子单纯没城府,若没人在她身边保驾护航,必然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原先本宫思来想去,也未能找到足够放心的人选,不过现在……”
她笃定地笑笑:“现在有了。”
见燕冢一时未能言语,冯微月挑了下眉:“怎么,本宫说错了?”
燕冢:“……”
他向来言辞犀利,哪怕在与西越、西凉两国交涉的谈判桌上也能把对方使臣说得哑口无言,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接冯微月的话,只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若她信任,我自然不负嘱托。”
冯微月莞尔:“日后恐怕还是本宫仰仗你呢。”
“行了,你今日这‘探望’也够久了,”她促狭道,“陆欢,送燕大人出宫吧。”
……
明皎这一病比所有人想得都要厉害。
先是反反复复地发烧,而后又是药物毒素未能彻底清除干净而引发的后遗症,并着膝盖骨头里的寒气一起,如此昏昏沉沉地病了一月有余,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醒的时候冯微月正守在床前,激动地眼泪都落下来。
明皎迷迷糊糊伸手:“咦,母后,你怎么好像瘦了?”
冯微月擦擦眼泪,笑骂:“这还不都怪你,怎的这般闹腾?”
明皎委屈蹭蹭冯微月:“我又做错什么了?你怎么不去骂父皇!”
这段时间的记忆慢慢开始回归脑子,她首先就想起来自己是被明寒漠罚跪罚病的!
冯微月道:“你父皇已经被我骂过了。”
明皎:“?”
她母后这么厉害的吗?
总之,卧病在床一月有余的明皎公主终于痊愈,这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不过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明皎感觉自己的肌肉都有点萎缩,莫说跑跳,连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脚底下有刀子在扎。
于是她又被迫在湛露殿中展开复健,又是大半个月以后才真正活动无碍。
此时已经堪堪过了十二月,洛京里已经接连下了两场雪。
冯微月也才把明皎放出宫。
明皎出宫回公主府那天,车队都浩浩荡荡的。
润润和碧秋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回到明皎身边侍奉。
“公主!”润润几乎要哭出来,“您可真是吓死我了!”
相对更沉稳的碧秋也一样红了眼圈:“殿下您若出了什么事,那奴婢们可真的……”
明皎也有些尴尬:“我也没和你们说对不起呢。”
她不好意思道:“是我太任性了,才连累你们……我以后肯定不乱闯冷宫了!我发誓!”
碧秋道:“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替主子挡灾挡难,本就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润润也连连点头:“对啊公主!而且现在冷宫里也没人了,您随便闯也没事——呃?”
碧秋和明皎齐齐转头看向润润。
碧秋的意思很明显——公主殿下好不容易要收敛了你在这里说什么鼓动的话?!
而明皎则是震惊:“冷宫里没人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许久,连先前的后续都没怎么打听:“我生病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碧秋呃了一声,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总之,现在这洛京,开始变天了。”
明皎惊道:“父皇死了?!”
碧秋急急忙忙捂明皎的嘴:“公主殿下慎言!陛下身体安康,哪里会……出那样的事!”
明皎扒开碧秋的手:“哦。”
她记得《青云》开局的时候明寒漠的身体就不怎么地了啊,文里说的是哪怕燕冢不给他下毒也没两年好活——等等!
明皎急急问道:“现在十二月了?”
润润点头:“是的。”
明皎又问:“那燕冢的生辰已经过了?”
润润眨巴了下眼睛:“是的。”
明皎哀嚎一声:“完了!”
她这段时间是真地过得太醉生梦死了,连这点时间概念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