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就一定十全十美吗?那些劈腿的、家暴的、虐待甚至贩卖亲生儿女的“普通人”没有被医学诊断的疾病,难道就一定比他好吗?
抛开外在条件不谈,还有感情。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感性动物,她就不会基于两人的感情而不舍?
赵元熙笑了笑:“有舍才有得。我其实也是个天生有缺陷的人,这辈子大概就只能做好这一件事,其他的,就不强求了。”
她知道聂舜钧只是试探她是不是真有魄力去实现承诺,假如她表现出一点不甘和不舍,那么他要帮忙,也可能会有所保留。
好在她的表现似乎让他很满意。
聂舜钧离开不久,赵元熙拿过菜单加点了烤鸡肉串、芥末鱼蛋和芝士脆薯条等等,又重新换了一杯荔枝啤酒,更适合配下酒的小菜边吃边喝。
下酒菜一端上来,旁边的座位就有人来坐了,简直像闻到气味特地赶来的。
她把刚上的一盘木鱼花臭豆腐往旁边推了推:“这个是特地为你点的,你不是喜欢吃臭的东西吗?”
曲嘉倩今晚一身亮色紧身衣裙,搭配烈焰红唇的妆容,本来高贵冷艳的style在美食面前一秒破防,嘴上却还不饶人:“你也太周到了吧?难不成是刚才那个男人吃不完剩下的?”
“你想太多了,我虽然穷,还不至于穷到几碟下酒菜都请不起的份儿上。顺便说一句,那个男人是聂尧臣的哥哥,原本你的未婚夫应该是他。”
“你们不是有句老话叫……秋后算账,对吧?你这算是秋后算账吗?就为了提醒我,聂尧臣本来不该跟我结婚。”
“我没这个意思,再说一路跟踪我到这儿来的是你吧?”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我可是想你所想,才特地约你出来的。”
元熙瞥她一眼:“你不是已经跟聂尧臣谈好了吗,还找我有什么事?”
真正的修罗场都经历过了,没什么不能开诚布公说的。
“就是谈过了才来找你啊。”曲嘉倩眼中终于露出几分律师的狡黠,“其实你对他结不结婚这件事无所谓,对吧?”
元熙翻着面前盘子里还在滋滋冒油的鸡肉串:“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发现你根本不爱他。”
元熙的动作一顿。
“你不用辩解。虽然我不是什么情场老手,但也是在律所磨练过的人,形形色色的客户和证人见了不少,基本的推理也还是懂的。我之前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我身份的,还侥幸的以为说不定你一直都不知道,才会完全心无城府的样子对我好。可你那天却说,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猜出我是谁了。那你的平静就只说明一件事——你并不在乎我是谁。不管我是聂尧臣的未婚妻,还是真正的妻子,或是心头的白月光……whatever,对你来说都一样。假如爱一个人,面对情敌的时候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
不愧是学法律的,这一波分析在情在理,的确让人无话可说。
当然,赵元熙本来也没打算辩驳。
曲嘉倩如今还来找她,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印证自己推理的正确性。
“就算你说的对吧,我不爱他,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悄悄录了音,打算去告诉聂尧臣?”
“我才没那么无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我做了干嘛?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可以配合他不结这个婚,甚至你有什么目的,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也可以帮你。”
第47章 就算他真的吻上来
小野丽莎的爵士曲被咝咝作响的冷气吹散到酒馆的各个角落,音符落在各人面前的酒杯里。
赵元熙抚着杯沿,只来得及听到曲子最后模糊的一句I love you。
“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她问。
“人和人之间的恩怨无非情、财、仇这三样。你对聂尧臣,情显然不是了,求财也用不着这么大力气,那就只剩下仇。你是跟他本人有仇,还是跟他们家里的人有仇,故意接近他的?”
赵元熙光笑不说话。
“你笑什么?”
“我笑啊,聂尧臣身边的人个个都觉得我对他不怀好意,有这么明显吗?”
“不是说世上有两件事是没法掩饰的吗?一是咳嗽,二是爱情。聂尧臣对你的感情太过一目了然了,所以衬得你就……没那么纯粹。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肯定感觉不到。”
无法与人共情,竟然有这样的劣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只是为了某种目的才接近他。
有点可悲啊……
“我跟他无仇无怨,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伤害他。但是我有必须去做的事,跟他家里人有关,所以没法绕开他。”赵元熙又喝了一口酒,“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开条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奔波,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你愿意帮我,有条件作为交换,我反而比较心安理得,不用欠你人情。”
“说得也是。那你可以先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赵元熙看向她:“这次你回国到春海来的事,有哪些人知道?”
“我亲哥,现在人在美国;还有我远房表哥汤慕泽,我现在就住他那里。长辈们都还不知道,以为我是因公出差了。”
“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也不要让他们找到你。悔婚的事,聂尧臣应该会提的,只要找不到你,就算有人坚持一定要结这个婚,也办不到了。”
“这个容易,还有呢?”
赵元熙略想了想:“还有,万一聂家有人问起你为什么不肯结这个婚,你就推到我头上吧。”
“为什么?”
“我要把疯狗引到我这儿来,才能逼他带我去找我要找的东西。”
“你平时跟聂尧臣说话也这么拐弯抹角吗,他能听懂?”曲嘉倩吃完了最后一块臭豆腐,放下筷子,“不过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就不多问了,反正早晚会知道的。”
“你现在可以说你的条件了。”
“其实很简单的。”曲嘉倩捋了捋头发,“我想跟着你那位朋友秦飞白,做一段时间的‘私家侦探’。”
这大概是今晚最出人意料的一句话了。
见元熙疑惑,她解释道:“我大学读经济学,然后是法学,但我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成为一名私家侦探。我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希望我在律所工作,之后进入家族企业帮忙,哪怕这跟我规划的人生完全不同,也没有人在意。”
“所以你才从律所辞职?”
“嗯,我也没想到国内会有人在做这样的工作,而且有模有样,一点也不比我在美国见识过的侦探们差!最重要的是,他跟你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只要你提出来,他一定会同意的吧?”
…
“不行,我不同意!”
秦飞白一听元熙说曲嘉倩要跟着他学活儿,想也不想就一口否决了。
“只是跟着你,不会打搅你办正事的,你就当多了个助手,还是漂亮小姐姐,有什么不好的?”
“你以为我们这行是谁都能干的吗?国外持牌上岗的私家侦探也是高危行业,搞不好要被盯的人干掉。我从专业警校毕业,到现在每周都还在上综合格斗的课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能做什么?”
“她在美国有枪证,定期去靶场练习。而且从大学就开始学巴西柔术,参加过州内的比赛,还拿到了紫带的段位,不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吧?不要以貌取人啊,女孩子有女孩子的优势。”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需要她这样的搭档。”秦飞白在她身边坐下,有些苦口婆心地说,“你是不是傻呀?既然早就知道这女人是那谁的未婚妻,为什么还引狼入室?现在可好,还让她蹬鼻子上脸提这样的条件,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也不打算跟她抢男人,就算她没安好心,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再说不是还有你看着她嘛,既然觉得她有可能从中破坏,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时跟在她身边盯着她啊,不是正好?”
秦飞白还是不同意。
元熙耐心似乎也用尽了,终于站起来:“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一早就说过,你没有必须帮我的义务。”
要说蛇打七寸,这句话绝对是秦飞白的命门。
果不出所料,他叫住她:“你去哪里?”
“我再想别的办法啊,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食言。”
“你去哪里想办法?你以为干我们这行的很多吗?就算让你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去求人家收一个富家女入门跟着自己,就为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赵元熙停下来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你的同行就不愿意呢?我有我的办法,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对男人一向都用那样的方式,百试不爽。”
“赵元熙!”
她根本不理会他的愤怒,扭头就拉开门要出去。
秦飞白一把拉住她,砰的关上她身后的门,将她摁在门板上。
两个人离得很近,只差一点点,他的嘴唇就要碰到她的。
赵元熙却不躲不避,就这样看着他,仿佛要让他知道,就算他真的吻上来,她也不会做任何抵抗。
这才比较符合她刚才说的——她对男人惯常用的手段。
秦飞白的呼吸剧烈起伏,看着这个从七八岁开始一直守护至今的女人渐渐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
不,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
她早就告诉他,寻找真相的这条路将布满荆棘,崎岖难行,需要很多付出,当然也有很多妥协。
很巧,读警校的时候,案件侦查课的老师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
是他把困难看得太轻。
他恢复了冷静,慢慢退开:“好,我答应你,让曲嘉倩来跟着我,圆她的私家侦探梦。不过我先声明,万一她在我这儿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不负责。”
赵元熙长吁一口气:“飞白……”
“你什么都不用说,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你不要可怜我,专心做你自己的事,别作践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他也知道她明白,正因为这样反而更加如履薄冰,只能固守着现在的位置,无法再往前一步。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
赵元熙回到上古集团上班。
从落水住院至今过了快一个月,她都没踏入公司大门,所有消息都从肖灼那里道听途说。
最近情况不太好,他这个特助都快抑郁了。
40楼仅有的两间办公室都紧闭着,Miu姐还在美国分公司,而聂尧臣也不在他的办公室。
听说董事会已经吵了好几天。
元熙端着热水路过,忍不住看向东南角。
肖灼坐在工位上,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疯狂输出。
元熙以为他是在写会议报告,还纳闷既然今天也有董事会,为什么他没跟聂尧臣一起参加。结果凑过去一看,才发觉他写的是信息披露事务报告,不由好奇地问:“公司有什么关键信息的变化吗?”
肖灼连日加班,熬得一双眼睛拉满红血丝,说:“77姐你还不知道吗?聂总打算减持公司的股份,这份披露报告是给内部管理层和股东看的,还有更细致全面的要完善一下再向外公布。”
“他为什么突然减持?”
“还能为什么呀?”肖灼看了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说,“董事长现在要把‘真太子’请回来了,就要逼代理监国的‘王爷’退位呗!之前那位还表现得没什么兴趣回来的样子,说什么自己的事业也经营得有声有色,这回一听聂总不打算履行婚约,有可能得不到曲家支持了,态度立马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肖灼边说边摇头:“我可算见识了名利场上无父子,贪欲面前无亲情了。”
话里话外,都替聂尧臣不值。
看来聂舜钧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现在会议室里怨气最大的恐怕不是聂尧臣,而是聂权吧。
聂尧臣的减持态度十分鲜明——他可以不做家族企业的掌门人,甚至可以不做大股东,曲家这种外部力量的支持对他个人并没有那么重要。
难怪每天的会议都是不欢而散。
元熙打开电脑,查看前两天肖灼整理后发给管理层的会议记录,因为Miu姐也在其中,所以邮件也抄送给了她。
从会议记录中,她发现原来聂尧臣不是单纯的坚持,而是打算把减持之后的资金投入慈善和科研两块领域,成立以上古集团为名的慈善基金,专门奖励那些福利院和领养家庭走出来的孩子们。科研则是他熟悉的方向,一向也被当做公司持续发展的基石。
这样今后累积的社会资本会重新向金融资本转化,之前她所说的,他离开家族企业后难以开拓事业的问题就解决了。
他其实一直都在想办法,既要能摆脱这个婚约,又不会有损公司的利益,还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这一套组合拳其实打得挺好,可惜跟他利益绑定的聂权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第48章 【一更】那一点甜
几乎持续了一整天的会议结束后,聂尧臣独自回到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赵元熙半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紫罗兰色衬衫,白色铅笔裙,理应穿在脚底的高跟鞋随着她长腿的轻摆要掉不掉的挂在脚尖。
就像以往她在这里诱惑他时那样。
而他太过疲累,刚才从外面经过,都没留意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什么时候大白天就放下了百叶窗帘。
那天她硬生生将他从她的公寓赶出来,不留一点情面,意思很明确,就是如果他选择继续履行婚约,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