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目前这鬼魂状态依旧浑浑噩噩,还需自己帮他一帮,至少先助他稳固一下魂体再说。
男鬼:“你要是能让我离开这里,那我跟着你也无妨。反正总比哪都去不了要强。你是不知道我在这看着这些残垣断壁好几个月了。真是有几块砖都快要数清楚了。”
李攸宁:“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如果将来你敢跑,我一定要你魂飞魄散。”
男鬼:“你这女人好生多疑,我这人说话是算数的。只要你有本事带我离开,我绝对不跑。”
李攸宁也不再说废话,直接刺破指尖,一滴精血随着她屈指一弹,不偏不倚落入对方眉心。就像是一滴墨融入水中,在对方额头上洇染开来,随后又消失不见。
男鬼只觉得眉心先是一阵涨热,紧接着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为之一清。他举起手在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
“你是男扮女装的!”
李攸宁懒得否认,而绿竹却是露出疑惑表情的在他们彼此之间扫了一眼。
男女天生属性不同。女子的精血于他而言并无大用。可方才那滴血珠之中却是带足了纯阳之气,对他大有裨益,那原本半透明的身体都看起来凝实了些许。
李攸宁:“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说完又仔细盯着对方看了一眼:“以后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还有你这睁眼瞎的毛病最好也改一改。”
之前因为男鬼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幺娘也没读过书想不出什么好称呼,看他每天飘来飘去,就一直叫他阿飘。
阿飘对这个名字也没有意见,于是为了方便就告知了李攸宁和绿竹。
绿竹将对方名字反复念了两遍,不禁觉得有趣——看来鬼也没什么可怕的嘛,名字被人取得这么随便还觉得挺高兴,简直比自己笨多了。
李攸宁和绿竹,外加一只什么也记不清楚的鬼,再次回到海角村赵家。阿飘听闻这是自己多日不见的朋友“幺娘”的居所,不禁有些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现行。
李攸宁及时出言阻止:“你先不要轻易现身于人前,一来消耗你自身的元气二来也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等需要时我自会给你信号。”她说完从地上随意扯一截枯草,口中默念咒诀使了个替物化形的障眼法。一转眼那段枯草幻化成一道铁枷挂在了阿飘的身上。
阿飘抬了抬被铁枷锁住的双手,只觉得那看上去沉重的铁枷实际上轻如无物,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李攸宁连忙出言阻止:“不要乱动,这只是假的你一用力就坏了。”
阿飘:“这是做什么?”
李攸宁解释道:“他们发出告示请人来捉你,我自然要装装样子。”
阿飘感到一阵委屈:“你是说幺娘让你来抓我的?”
李攸宁:“倒也不是她,不过估计区别也不大。等会如果见了,你最好是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一切交给我便好。”
阿飘听闻这不是幺娘的主意,心里好受了些,朝李攸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旁的绿竹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见李攸宁不再说话,找机会问了一句。
“阿飘怎么不见了,刚才阿姐是在和他说话吗?”
李攸宁:“他还在,只是没有显形罢了。现在已经离开了他的葬身之地,显形太久于他现在而言还有些困难。”
绿竹:“那为什么阿姐能看见他,而我却不能呢?”
李攸宁:“等你成功引气开了灵窍。掌握了初步的沟通天地的法门,自然就能看见了。”
绿竹一听,不由的撅了撅嘴。
老赵没想到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到功夫,这两个女人已经去而复返。甚至还表示已经顺利了解决海神庙的鬼魂。
这么短的时间,这两人连衣角都没乱。莫不是想要靠着动动嘴皮子骗取酬赏吧。
李攸宁一眼看穿对方心中所想,不紧不慢的提议:“这作祟的鬼魂我已经将他拘了来,如果不信,可以请令千金出来指认一番。”
老赵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自己在告示中并没有提及自己女儿的事。未必两人还刻意打听过了,难不成是有备而来。他心里琢磨着,看向李攸宁和绿竹的眼神越发充满怀疑。
李攸宁眼神一瞟,心中就有了大概。
“老丈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还是进屋里去说吧。”
老赵面露迟疑。
绿竹:“你这老丈真有意思,我们大老远前来帮你捉鬼,连进屋请杯茶水都不肯。难道还怕我们会害你不成?”
老赵探头朝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旁人。于是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先进屋再说。反正左右不过是两名年轻女子,自己家里却是有两名男丁在的,谅她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因为前些日子的风波,如今老赵一家四口都在家中闭门不出。
老赵的妻子人称赵柳氏,看见自己丈夫从外面领回了两位年轻的小姑娘,顿时感到一头雾水。
幺娘正陪着母亲在堂屋里做针线活,见到来了客人连忙起身。可发现来人是两个和她年纪相去不远的小姑娘也是愣住了。
寻常若是有女子上门,多半是来寻她。这这两位她却都不认识。
“你就是幺娘。”
李攸宁目光如水,一进屋就不偏不倚落在了幺娘的身上。
幺娘:“正是奴家,只是不知道这位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李攸宁:“是阿飘告诉我的。”
第12章 鬼祟5
听闻阿飘的名字,幺娘的小脸顿时变了颜色。
而一直隐匿在旁边,原本还因为再次遇见自己的朋友,而兴奋不已的阿飘看见对方这番表情,心头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没错,他的确因为某些缘故失去了记忆。可并不代表他真的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傻子。生前他能够成为修士,说明资质和悟性至少是不低的。
看着幺娘在提起他之后大惊失色的模样,他心里又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阿……飘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不认识什么阿飘的!”
虽然一开始幺娘觉得对方有趣,可是后来却发现对方眨眼睛就能让成年男子失去意识。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当然有些后怕。况且对方还会给自己惹上无尽的麻烦。现在她恨不得能彻底和对方撇清关系。
李攸宁:“你不用担,我们不过是行走江湖的游方术士。捉鬼只是用来糊口的营生,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会去管。你大可不必急于撇清关系,只需当着你双亲的面,告诉他们我们捉对了没有就行了。”
言毕,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随着李攸宁一道清脆的响指,阿飘的身影就这样突兀的浮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他面无表情,仔细分辨还能看出他脸上带着失望。身上锁着铁枷,一副受制于人无力反抗的模样。
幺娘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着对方,而且刚才的那番言语估计也被他听了进去。她不免有些尴尬,一时间脸颊都急红了。可看着他被人锁着无力抗拒的可怜模样,又忍不住对他有些同情。
可她终究没有开口为对方求情,只是朝着李攸宁的方向点了点头,小声肯定到:“没错,就是他。”
幺娘的父母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是惊是怕。
老赵更是一阵后悔,没想到自己当真是看走了眼。忍不住哆嗦着请求李攸宁赶快收了神通把这害人的恶鬼快些弄走。
李攸宁稍微示意,阿飘的身影渐渐虚化,转眼不见踪影。
老赵连忙上前朝着李攸宁和绿竹两人作揖,恭敬道:“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仙莫要见怪。”
绿竹见对方这前倨后恭的态度,不免觉得好笑。看他对着李攸宁毕恭毕敬,心中又升起一丝得意。
“我都说了,这位是正经宗门出身的仙长。一开始你还不信,哼!”
绿竹双手环胸,仰起下巴讥诮对方。
李攸宁以眼神制止她,莫要得意忘形。绿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被李攸宁的眼神那么轻轻一触,虽然未见其有什么严厉的表情,却偏能感受到其中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立刻立正站好收起了脸上的不屑和散漫。
“老丈不必如此。我们本就是陌生人,有些防备之心乃是人之常情。”
老赵语无伦次道:“多谢大仙的不怪之恩。今天一定要留下用饭,啊不对,老婆子你先去把准备好的酬金取来,在多加两成!幺娘快去看看你哥哥在做些什么,让他赶快杀只鸡立刻炖上,晚上好好招待大仙。”
不怪之恩是什么鬼?这小老头未免也太夸张了吧。绿竹在一旁忍不住腹诽。可一听晚上竟然有鸡可以吃,她顿时两眼放光,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李攸宁只是在一旁淡然而处,并不再多说什么。
幺娘趁着父母忙着张罗的功夫,偷偷来到李攸宁身边。
“这位仙子姐姐,我想问问你……”
她声音又小,话又说的吞吞吐吐。
李攸宁:“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幺娘双手攥着帕子,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迟疑了半晌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阿飘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你会杀了他吗?”
李攸宁看着对方脸上纠结为难的表情,朝她微微一笑:“他已经是鬼了,我怎么会杀死他呢。”
幺娘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不算坏。你能不能别让他那个,就是我也不知道鬼会不会死,可是能不能请你不要伤害他。”
李攸宁愣了一下,看了看小姑娘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幺娘得了她的保证,顿时转忧为喜。
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仙子姐姐,你告诉他我不能再去见他,今后也不要再让其他人看见他了。”
当夜李攸宁和绿竹被赵家热情留宿。
绿竹年纪小,吃饱喝足之后很快入睡。可李攸宁却是毫无睡意。她独自一人依坐在床边,就着月色清辉,在指尖反复盘玩着一块两个指节大小的白色玉牌。
那玉牌色泽柔润,腻白如同羊脂,在这春寒料峭之中却是触手生温。
可惜是的是玉牌的三分之一处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虽然不知道李攸宁用什么法子进行了修补,可那道裂痕却是无法消弭。
李攸宁的指尖轻轻划过玉牌曾今裂开过的地方。
师傅,如果你知道我还活着,还肯来见我么。
千里之遥的玄霄派,曲云清被梦中所见惊扰。
他蓦然从床上坐起,伸出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又掩面于双膝之上。
口中梦呓般喃喃自语:“这些是什么……幻觉吗……”
梦中的他一举一动仿佛不受控制。而身边一直有一名女子与之相伴。两人就在这里起居生活,屋内一应洒扫洗涮皆是那名女子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在梦境之中他们行止起卧,皆在一处可谓之形影不离。她温暖的指尖无数次掠过他的身体,为他着衣束袍正冠。而自己就像是一尊冰冷的木偶完全不为所动。
“这是什么?是梦还是幻觉……”
曲云清闭上双眼,他感觉自己的心再也无法回到回去。犹如宁静的湖面被人投下了石子,圈圈涟漪环环向外。
他静不下来了。
玉牌在李攸宁灵活的指尖来回翻动她尝试着向这枚玉符注入灵力。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她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
这枚玉牌是当年自己结丹前出山历练,体悟红尘的时候,由自己师傅亲手所赐的护身符。
这么多年来李攸宁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身。只是在之前落入时空间隙之后,这枚护身符就破损失效了。
近些日子她一直想办法将其复原,可修复了符体,却失去了效用,完全是治标不治本。
李攸宁当年为了修复灵珠,也曾仔细钻研过法器的修复之道。没道理连神器都能复原的她,却修不好区区一块护身符。
势必是缺失了某样关键的,却又不为人知的材料。
曲云清究竟是如何制得此符,竟然能在时空间隙之中为自己保下了一条性命。哪怕只是短暂的穿越空间,这样的效用也远非寻常护身符能比的。当初制作时一定十分不易,或许自己在曲云清的心中也曾是十分重要的……
李攸宁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解,只能小心翼翼的将玉牌收入怀中。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打断了李攸宁思绪。
“这是什么东西,你竟然如此宝贝。”
李攸宁白了对方一眼,表示不愿和他说这些。
阿飘整个人飘了过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开口道:“好歹理理我呗,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不用我花费气力显形,就能知道我在说什么的人出现。而且你帮我离开了那座破庙,又说要我跟着你。那是不是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李攸宁根本无心搭理他,随口说了一句:“谁要当你的主人,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作用。”
阿飘撇了撇嘴反驳道:“好歹我也是只鬼啊,你们这些道士不是也有收鬼兵的吗?”
李攸宁:“不好意思,道不相同,我没有这个习惯。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阿飘:“自从我得了你身上的一滴精血,好像一下子清醒多了。虽然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但隐约想起过去咱们怕是同行呢。”
李攸宁:“我早知你生前是一名修士。”
阿飘:“那你怎么不早说。”
李攸宁嗤道:“你又没问,况且英雄不提当年勇。无论你过去是什么,现在不过是魂体不稳的游魂。这点道行说实在的连只鬼都算不上。”
阿飘被李攸宁噎的无话可说,只能百无聊赖的一只鬼飘到窗外晒起了月亮。
口中不满的念叨着:“你们这些女人真是可怕极了,一个个都那么表里不一。看起来活泼可爱的翻脸就不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私底下却这么刻薄,真是太可怕了。”
李攸宁懒得理他,自顾自的盘腿而坐,阖上双眸,开始凝神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