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包——扁平竹
时间:2021-07-28 09:46:54

  两姐弟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相似之处。
  他并没有打算对他这个致歉给出回应,手指滑动界面,刚要退出。
  似又想起什么,他放慢了动作,松开手。
  最后还是点开了洛杰的头像,将他的朋友圈浏览了一遍。
  和大部分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些奢靡生活的记录。
  当他失去耐心之时,界面恰好停在去年的十一月。
  “祝我可爱的老姐生日快乐~”
  两张配图,一张应该是当时拍的,洛萸和他站在一起,拍的合影。
  另外一张则是两个小朋友,瘦弱矮小的洛杰缩在洛萸身侧,两者反差太大。
  洛萸跟个骄傲的小公主一样,穿着白色的纱裙,头上还戴了顶水晶皇冠。
  那个时候的洛萸和现在不大像。
  戴着牙套,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让她看上去不那么漂亮。
  周攸宁看着那张照片,然后想起来,他们是见过的。
  那会是他第一次从法国回来。
  就算是被流放,也有偶尔回国探亲的机会。
  宁云是个极为要强的女人,但再要强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知晓自己的丈夫还有个上高中的私生子,还是在他们结婚之后。
  那会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两家之间捆绑的利益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两人平日里一周见不了几次,在外却总表现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
  这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算稀奇。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她肚里的孩子出生之后。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出现转机,谁知道那个男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接了回来。
  他起初还会求宁云谅解他:“他们娘俩在外面过的也不容易,总被人闲言碎语,她前几天闹着要自杀,刀都架手腕上了。我知你心善,肯定不舍得看到她出事。”
  那个女人若真下定了决心要死,恐怕也不会在刀架手腕上时还有心情拍照发给他。
  更加不会在家等着他过来。
  无非是想着用这种方法逼他把自己接回家。
  彼时正好宁老爷子中风卧床不起,宁云不忍让他因为自己难过,所以就独自将这件事忍下。
  那阵子,她成为众人笑柄。
  或许是出于报复,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她把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送出国。
  这里的一切太脏了。
  她不希望他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也不希望那个男人见到他。
  可她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藏污纳垢的地方太多了。
  无人引导的种子,可以成为遮荫避日的参天大树,也可以成为阴沟中的苔藓。
  周攸宁最终没能成为遮荫避日的参天大树。
  回国的第一天,他避开了那个所谓的兄长的示好。
  他大抵觉得自己的表现的很精明,把算计藏的不露声色,却不知道在别人看来,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周攸宁在楼下的便利店买烟,这片儿荒凉,人也少。
  有跟踪单身女人的变态。
  手都快伸到人胸口了,那女人嘴被捂着,叫不出声来,拼命的挣扎着。
  周攸宁顺手捡起花坛边上的砖头,对着那人的脑袋砸。
  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他垂眸睨他,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眼神淡到仿佛连蔑视都不屑。头发因为太久没有修剪,额发长的遮眼。
  皮肤冷白,像是久未见过太阳,在这深夜都能瞧见的白。
  他一身深棕色卫衣,黑色运动裤,除却那张好看到足够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以外。
  他身上的杀/人/犯气质一点也不比那个跟踪狂的要弱。
  所以当他扔了砖头,一边点烟一边问出那句“还不滚?”的时候,施暴者和受害者都匆忙逃离了现场。
  仿佛他才是那个坏人。
  他叼着烟,厌恶的看了眼沾了血的左手。
  刚才的力道挺大的,那人的血都溅他手上了。
  早知道就不管闲事了。
  他把卫衣脱了,用干净的那只手扯着领口,往上扯。
  里面还有件白T,因为他此时的动作,衣摆也被连带稍微往上。
  露出壁垒分明的腹肌一角。
  血不好擦,哪怕那件卫衣都被擦报废了。
  非但没擦净,反而范围更大。
  他皱了下眉,把衣服扔进垃圾桶里。
  转身准备离开时,看到花坛旁站了个小姑娘。
  个头挺小,目测十一岁左右。
  穿着粉色的蓬蓬裙,怀里抱着一个有她半人高的娃娃。
  此时正看着他。
  以为她是吓到了,周攸宁叼着烟冷笑一声,也不知是故意使坏,还是单纯的想吓吓她:“你也想被我揍?”
  小女孩没被吓到,走近了点,非但不怕,反而还说:“哥哥,你是个好人。”
  好人吗。
  听到她的话,周攸宁动作微顿。
  然后似嘲弄般的笑笑:“看到了吗,他们都怕我。”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像是不解:“为什么会怕你呢。我就不怕。”
  对啊:“你为什么不怕我?”
  “因为你是好人啊。”
  小孩子的世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眼见即为实。
  她刚刚都看见了,是他救下了那个被骚扰的姐姐。
  周攸宁叼着烟,缓蹲下身,用那只沾了血的手朝她招了招:“过来。”
  唤小狗一样。
  她听话的过去,在他跟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
  他让她看自己手上的血:“现在还觉得哥哥是好人吗?”
  她没有丝毫动摇,那双好看的杏眼带着独属这个年纪的天真纯净,却又意外的有同龄人没有的判断力:“当然,这是刚才那个坏人的血。”
  他愣了会,嘴角的烟几番明灭。
  旁边便利店的灯光渗透出来,细密的灰白色烟雾仿佛被勾勒出实体来。
  往她那边飘,她咳了几下。
  周攸宁把烟掐灭,眼中的戾气仿佛也被这夜风吹散了点。
  大概是因为今天天气不错,他一向浮躁的心竟然意外的平和几分:“谢谢。”
  “谢我什么。”
  “谢你,觉得我是好人。”
  洛萸笑了:“ 不客气的。”
  离开之前她把自己手中的娃娃往他怀里塞:“这是我奶奶给我买的,你要是害怕的话,晚上就抱着它睡。”
  她刚才看到他拼命擦拭自己手上的血,以为他是在害怕。
  周攸宁低声笑笑:“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晚上睡觉会怕?”
  她耸肩:“女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冲他挥挥手:“哥哥拜拜啦,祝你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她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的离开,长马尾晃啊晃。
  没多久,身影就没入这夜色之中。
  这好像是他活了这十八年,听到的最美好的祝福。
 
 
第二十六章 
  十一岁的洛萸和十八岁的周攸宁,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却又不是唯一一次。
  十八岁后,周攸宁偶尔也会回国。
  他记得那个戴牙套,长得不怎么漂亮的洛萸。
  大概是因为,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他是好人的人。
  凛冬天,院里的绿植都打了白霜,冷风吹在人身上, 有种割裂的疼。
  周攸宁一夜未睡, 六七点的时候,外面传来吵闹声。
  他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去了露台。
  日出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就低头点了个烟的功夫,再抬头的时候太阳就挂天上了。
  他的视线被吵闹声牵引着移向院落, 小女孩正一边哭一边捶他那个小侄子。
  小侄子不耐烦的过来背她。
  她哭的凶,嘴里还说要去告状:“我让周爷爷打死你!”
  小侄子眉头皱着:“你别在我身上擦眼泪, 脏死了。”
  “我就擦我就擦!”
  那会他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的是什么?
  周攸宁记不大清楚了。
  大概是在羡慕吧。
  羡慕他们能够睡个好觉。
  回忆结束, 他站起身, 走到客厅角落,盯着那副放置许久的画。
  画中人的笑脸仿佛是刻在他脑子里一般。
  他甚至没有刻意的去回想, 画笔下的轮廓就逐渐显形。
  洛萸。
  他心里默念着着这个名字。
  是洛萸,还是阿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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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萸感冒了, 一会热一会冷的,额上贴着冰冰凉的退烧贴,身上又盖了好几床被子。
  许珏给医院打过电话,替她请了病假。
  然后又去厨房给她熬粥。
  凌晨许珏就被她身上的高温烫醒了, 发现她脸色苍白, 一直在抖, 量了体温才确定是发烧。
  都三十八度了。
  许珏原本是想让洛萸吃点粥,垫垫肚子再送她去医院的。
  结果她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难受的重新躺下。
  许珏也没办法,只能开车先送她去医院。
  这几个小时的折腾,体温也从三十八升到三十九度一。
  洛萸都难受成这样了,还不忘虚弱的开个玩笑:“还好涨的是体温,不是体重。”
  医生低头在电脑上开药,听到她的话笑道:“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还是烧的不够高啊。”
  洛萸坐在椅子上,头晕的要命,全靠许珏在旁边扶着她,才不至于摔下去。
  声带仿佛也被这高温灼烧了一般,开口时,声音沙哑的要命:“医生,少开几瓶药。”
  医生笑说:“五瓶,一滴也不能少,老老实实给我打完。”
  他站起身,把药单拿给许珏,叮嘱她:“把洛医生盯好了,她这人可不老实。上次感冒来医院,打了两瓶就自己把针给拔了。”
  洛萸说:“我身体好,不需要输那么多。”
  “身体好那第二天怎么又来了?”
  洛萸被他一句话给堵回来,不说话了。
  许珏搀着洛萸去输液室:“你跟刚才那个医生很熟吗?”
  “都是一个医院的,平时也经常遇见。”
  许珏给出评价:“长的挺帅。”
  听出了她这个万年寡王好像起了点心思,洛萸善意的提醒他:“他刚来医院的时候发际线可没这么靠后。”
  许珏皱眉:“这么恐怖。”
  前面有抱着孩子的女人急急忙忙往检验科跑,身后跟着不紧不慢的孩子他爸。
  洛萸和许珏自觉避开。
  待人走远后,许珏突然骂了句:“狗男人。”
  对于这样的场面洛萸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妇产科的椅子上坐的大多都是男人,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拿着各种检查结果跑上跑下。
  许珏说:“你说女人为什么要结婚?”
  洛萸没了力气,全身酸疼的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谁知道呢,和这样的男人结婚还不如孤独终生。”
  “那你还一直狂追周攸宁。”
  听到她提周攸宁的名字,洛萸反驳:“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的男人嘛。”
  这个点医院的人不算多,但仍旧吵闹,来来往往的人让这里跟菜市场一样。
  头顶明亮的光打在她身上,让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周攸宁不可能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孕妇一个人跑上跑下的去检查。更加不可能在孩子生病后,让女人抱着孩子,自己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许珏笑话她:“这才多久啊,就开始维护上了。你很了解他吗?”
  洛萸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不了解,但我知道,他不会是这样庸俗无能自私自利的人。”
  话说出口,其中笃定的语气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追求周攸宁有很多种原因,出于报复也好,那点不服输的征服欲也罢,都不是出自真心的。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周攸宁就是有种没缘由的信任。
  如果有一把刀,让她交出去。
  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拿给周攸宁。
  因为知道,他不会将刀刃对着她。
  许珏批评她:“你这种就属于无脑信任了。”
  洛萸反驳:“我这叫相信人间处处有真情。”
  “你太乐观主义了。”
  “是你太悲观了。”
  做为高烧病人,洛萸确实还算是挺有活力的。
  医生坐诊完特地过来看了眼,见她正用自己沙哑的嗓子和许珏开着“辩论赛”
  于是夸了句:“可真是有劲,完全不像病人。”
  听出了这话里的嘲讽,洛萸懒懒的往病床上一躺,没有半点谦虚的自夸:“元气少女可不就应该元气满满嘛。”
  语调轻慢且虚弱,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的难受。
  躺下以后她还不忘让许珏给她拍张照片,她待会好发朋友圈。
  许珏眉头皱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分享你那美好生活呢。”
  “难得生回病,总得利用起来。”
  她还专门换了个优雅的姿势,不忘提醒许珏记得开美颜,把自己拍出一种弱不禁风的美感来,最好拍成林黛玉。
  医生看着她这副样子,嫌弃的眉头紧皱,别开了视线。
  没眼看。
  照片拍完了,许珏把手机递还给她。
  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关了病房门和医生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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