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泡杯咖啡草草了事,刚要出去, 又在橱柜上看到了另外一张纸条。
【实在吃不下的话, 就吃半碗。】
洛萸笑看着那张纸条, 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仿佛住在她脑子里一样。
洛萸最后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一碗小米粥。
她不知道爷爷到底和周攸宁说了些什么,那之后他就很少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
虽然偶尔也会打电话, 旁敲侧击的问一下。
他们是不是还在一起之类的话。
虽然不反对了,但也不代表他真的接受。
今年的秋天好像格外长, 冬天拖拖拉拉了很久才到。
洛萸怕冷,一到冬天就手凉脚凉的。
浅蓝色的牛角扣大衣,再搭一条羊绒围巾。
羊皮底的鞋子她只有不上班的时候才会穿。
冬日天黑的快。
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就开了,仿佛在深蓝墨水上浇了一捧稀释的水。
便不似刚才那般浓稠了。
洛萸频频低头去看手机, 掐着点等周攸宁下班。
来往的学生多, 她戴着帽子, 围巾遮了半张脸,半点风也透不进去。
以往上完课后,总会留下来,批阅过学生的作业才会离开的周老师,最近也开始按时上下班了。
他接过洛萸手里的伞,动作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
“等很久了吗?”
她点头,故作埋怨似的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
又似不够解气,便沿着他内里那件毛衣的衣摆,贴着他的腰往里伸。
感受到腰腹处紧实的肌肉线条,以及温热的体温时,她才勉强原谅他。
“下次要是还敢让我等你这么久,我就三天不理你了。”
他点头认错:“下次不会了。”笑容带几分纵容的宠溺。
洛萸见他认错的还算诚恳,决定暂时先不和他计较。
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周攸宁并没有刻意隐瞒。
他好像不觉得这是一件应该被藏着的事。
在这个蝴蝶振翅都能瞬间成为龙卷风的圈子里,他们在一起的消息,早就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听说周家行二的周攸宁抢了自己侄子的未婚妻。
“都三十二了,还这般不知廉耻。”
“人家小朋友不懂事就算了,谁知不懂事的那个竟是他。”
“什么不懂事啊,分明就是不要脸。”
“就算他哥是私生子,但好歹他也该称一声哥,那个可是他亲侄子啊。”
“该不会是想用这法子报复他爸当初对他妈的不忠之情吧?”
“我听说周二早前在法国,也不是多干净一人。他在国外那几个朋友,可都进去了,唯独他。”
“不该吧,他看着也不像那种会犯法的人。”
“现在是不像,他以前可不安分。你以为宁老爷子当初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他从国外捞回来?”
那些话越传便越过分。
洛萸零零散散的听了些,气的当场泼了人一脸香槟:“这张嘴要是还想留着继续说话的话,就给我闭上你这张臭嘴!”
那人也是个十成十的纨绔,被她凭白泼了酒,顺手捞起身侧的椅子就要往她身上砸:“怎么,敢做还不敢认,他周攸宁可不就是个人模狗样的社会败类,连自己的侄媳妇都抢,说他是西门庆那也是诋毁西门庆了!”
酒瓶子砸在他脸上,瞬间开了花。
洛母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宴会竟然最后以这场闹剧结尾。
那人伤的倒不怎么严重,就下巴处被碎片划伤了一道口子。
救护车拉到医院缝了六针。
到底是同个社交圈子的,平时都有生意往来。
这事就没有闹的太开。
洛萸知道,他们同意私了不报警的条件,必定是和利益有关。
人都走了,洛母原是想把洛萸也带回家,老爷子不许她管。
“随她。她现在能耐这么大,谁还管得了她。”
他在气头上,看也不看洛萸一眼。
洛母没办法,也只得先离开。
她给洛萸发了消息,让她别怪爷爷,他这会正气着,缓缓就好了。
“我给周攸宁打了电话,让他来接你。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今天早点休息。”
洛萸看一眼手机,没回。
鞋子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就掉了一只,她干脆都脱了。
整个人都蜷缩在椅子上,抬头去看酒店的吊灯。
现在这些星级酒店,好像总是拼命的靠这种装饰品来彰显自己的财力。
看久了又觉得俗气至极。
好像有人推门进来了。
好像在停在她面前,好像在她面前蹲下。
声音温柔,夹杂着淡淡笑意。
像哄小孩一样,问她:“鞋子呢,吃顿饭而已,怎么连鞋子都不见了一只。”
洛萸说不见了。
她伸手:“我今天不想走路了,要周老师背我。”
听着有几分无理取闹的要求,却每次都会得到回应。
洛萸趴在他背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其实也不怎么好看,甚至还不如酒店那暴发户风格的水晶吊灯。
她把头埋在周攸宁的肩上,轻轻问了一句:“周老师为什么要撒谎。”
“为什么说是你穷追不舍的追求我。”她说:“明明穷追不舍的是我啊。”
为什么要独自承担这一切呢。
为什么要把她干干净净的摘离出去。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愧疚难过。
第四十三章
周攸宁也不和她说为什么, 他只是让她困的话就好好睡一觉。
明明车就停在附近,他却偏偏绕远路。
洛萸躺在他的背上,突然想到了小时候。
周向然也背过她。
她那个时候喜欢周向然, 摔跤蹭破了点皮,胡搅蛮缠让他背。
周向然不肯,她就耍赖。
最后周向然还是骂骂咧咧的过来背了她。
那个时候的洛萸也是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背上看天上的星星。
可周向然背她走了两步就摔了。
他说是她太重。
洛萸就一直哭。
公主病的洛萸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便再也不让人背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嫌她重, 不会有任何埋怨, 反而希望多背她一会的人啊。
她躺在周攸宁的背上,竟也真的睡着了。
直到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 周攸宁才停下。
他垂眼,侧眸去看她。
洛萸的脸就枕在他的肩上, 睫毛微微湿润。
应该偷偷哭过吧。
那些骂名,他其实不在乎的。
言语可比刀剑, 可又不是真的刀剑。
落在他身上, 也扎不出个好歹来。
他唯一担心的只有洛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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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萸这几日睡的并不好, 因为心里装着事。
总是浅眠易醒。
睡的昏沉,稍有点动静便能将她吵醒。
可她中途却没有醒过一次, 由此可见周攸宁有多小心。
大抵在他眼中,此刻的洛萸甚至比他修复室里的文物古籍还要珍贵。
昏沉之间, 好像有谁在她额前留下一个吻。
轻似羽毛的声音便落进了耳中:“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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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攸宁没去学校,他请了假。
洛萸起床的时候他正好在厨房研究食谱,简单些的他会做,稍微难点的, 只能保证生熟。
但味道就说不准了。
于他来说, 学这些算不上多难。
洛萸打开冰箱, 手刚碰到里面的矿泉水,却突然想起周攸宁平日里的嘱咐。
迟疑片刻,把手收回。
冰箱门关上,她走进厨房:“现在挺好,有点贤妻良母的味道了。”
周攸宁见她醒了,将那杯提前温好的牛奶递给她。
洛萸没接,斗胆提了个小意见:“我早上就不能喝杯提神醒脑的黑咖啡吗?”
他轻笑着点头:“可以,但冰的不行。”
洛萸吐槽他事儿妈。
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给自己泡了杯热咖。
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周攸宁把早饭做好。
周攸宁安静的看了她一会,见她确实没有受到昨天那件事的影响,便也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洛萸起的太晚,已经十点四十几了。
所以周攸宁干脆把早午餐一起做了。
还算丰盛。
地三鲜,糖醋小排,冬瓜排骨汤,肥牛炖土豆,鱼香鸡蛋,以及一小盘拍黄瓜。
他从前是做不出这么复杂的中餐的。
想来也是下足了功夫。
洛萸原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味道出乎她意料的好吃。
她筷子拿起没放下了,早把自己为了减肥少吃多餐的原则给抛到脑后。
“想不到周老师在做饭这方面也颇有天分。”她咬着筷子尖,抬手去揽他的肩膀,笑的不太正经,“跟我得了,还上什么班,以后我养你。”
她惯没个正经,平日里总爱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这次,周攸宁却轻笑着点了点头。
好像万事都依她。
洛萸笑容停了几分,对上周攸宁的眼神,她有几分的迟疑。
她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我开玩笑的。”
她知道周攸宁是喜欢自己现在这份工作的。
他对文物修复带着崇敬的热爱,同时也希望将自己这份热爱,传播给那些学生。
他说:“我知道。”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可洛萸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只要她开口说一句:可我是认真的。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文物修复的那点热爱,一分不留的全都转移到了洛萸身上。
甚至于,成倍的增加。
洛萸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枷锁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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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哪怕是刻意的藏,但还是有些风声泄了出去。
洛萸没想到周向然居然直接找来了医院。
医院里那几个医生大多都认识他,除了几个刚来的实习生好奇的询问:“刚刚那个帅哥是谁啊,我怎么看洛医生的表情不太好看,她不是最喜欢帅哥吗?”
许嘉凉冷哼一声,眼里带着对周向然的鄙夷:“什么帅哥,人模狗样的渣男罢了。”
洛萸觉得自己确实也应该心平气和的好好和他聊聊。
可看到他的那张脸她就没法心平气和。
尤其是想到她和周攸宁在一起的事还是他和爷爷讲的。
洛萸手里那杯刚要递给他的水,下一秒就一滴不剩的泼在了他脸上。
周向然知道她误会了,和她解释:“那件事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我以为爷爷他知道,所以才......”
洛萸懒得和他废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周向然脸色惨白,没几分血色:“阿盏,你别这样。”
洛萸靠着桌沿,冷眼看他。
“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一并说了吧,省得以后再来烦我。”
“我知道你和我二叔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可你这么做,伤害的只是你自己。”
听着他苦口婆心的劝诫,洛萸无动于衷的看着腕表。
一分钟到了,她开始送客。
“再不走我就让保安请你出去了。”
周向然知晓她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便也不继续留下来碍她的眼。
临走前,他只说了最后一句:“我二叔没你想的那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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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萸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在看到周向然以后,越发的雪上加霜。
她拖出椅子重新坐下,给周攸宁发了条消息。
洛萸:【周老师在干嘛?】
他近来回消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这点洛萸甚感欣慰。
周攸宁:【备课。】
周攸宁:【怎么了?】
洛萸:【没怎么就不能和你发消息了吗?/怒】
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原本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洛萸甚至做好了狡辩的心理准备。
耳边的声音却温柔:“心情不好?”
不知怎的,每次只要听到周攸宁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就觉得自己的委屈被放大数万倍。
别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埋到他怀里好好撒会娇。
她趴在桌上,手去推旁边的摆件,一个红色的不倒翁。
“周老师,好想你啊。”
她嘴里常念叨着的那个娇气的小公主,其实是最能替她遮风避雨的人。
半个小时后,他就开车来到了医院楼下。
因为她刚才的那句:周老师,好想你啊。
洛萸问他:“你今天没课吗?”
“找同事帮我代了一节。你呢,就这么下来没事吗?”
“我让我同事帮我顶一会,她只帮我顶半个小时,所以我待不了多久。”
周攸宁便不再说什么。
他不是空手来的,旁边的椅子上放了个防尘布袋。
洛萸问他:“那是什么?”
周攸宁垂眼,把东西拿出来。
是一副装裱好的字画。
“前些日子闲暇时画的,觉得扔了可惜,所以拿去装裱了一下。”
洛萸问他:“我可以看看吗?”
周攸宁点头:“嗯。”
他答应的爽快,洛萸故意问他:“周老师该不会对别人也这么有求必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