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绑成一束,蓬松一大朵,他笑着问:“原来大山媳妇是卷头发啊,这可好,省钱呢!我见过城里人去烫头发的,拿烧得烫烫的铁棍子去卷,哎哟那一下下去直冒烟可吓人了,好好的头发都给烫坏了。”
张大嫂高兴地笑:“是啊,我随了我妈,我娘家的姐姐妹妹也是这样的天然卷。不是我自夸,这十里八乡像我们这样天然的卷发可少见哩。”
张大山已经冷静下来,见张田生一副闲聊的模样,心中就猜测对方是路过进来坐一坐,毕竟是生产队队长嘛,常到各家去关心生活的。于是他凑趣说:“田生叔说的那种烫发的法子已经过时了,现在烫头发都拿药水,那样效果才好呢。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就见过我那结婚的表姐烫过头发,特别好看。现在不成咯,谁还敢去烫头发啊。”一下子就被打成好享受的走资派。
“那我还捡了便宜了!”张大嫂也捧场。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聊了一会儿家常,张田生心里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坐直正脸色:“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要来打听,小山那屋进贼了,你们知道不?”
“唉!刚刚听小山说过了,这贼也太气人了,快过年了还来害人!”
“是啊是啊!”
张大山夫妻同仇敌忾,好生骂了一通那小偷。两人刚刚已经被瑞和吓过一次,此时有了经验,表现让张田生看不出端倪。张田生只好换了个说法:“大山媳妇和小山关系怎么样啊?你们两家分家后,你作为长嫂有没有多看顾一下小山呐?我看他那屋收拾得挺干净利索,你平时也帮着打扫了?”
张大嫂尴尬地笑:“小山能干,自己都做得很好。”
“这几天你有没有进小山的屋子?”
“田生叔!”张大嫂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可不是小偷!别冤枉人!”
“你别激动,我就是例行问一问,昨天你们夫妻都不在家,其他村民我也是这么问了的。”
张大嫂只好回答:“没有——哦就二十五那天早上去过,就那一早啊,坐了不到五分钟我就出来了,就在他眼皮底下坐着,他家丢了什么东西可不能赖我。”
“那之后你都没去过了?”
“没有!”语气斩钉截铁。
“那你要怎么解释,小山床上蚊帐上有你的头发?!”
张田生大力地拍桌子,震得张大山夫妻心脏狂跳,张大嫂直接愣住了。
“昨天小山家失窃,我进去看过了,就在蚊帐里面看到的头发,长卷发。咱们村里和你一样头发天然卷的还有村东头的小粟和他弟弟小米,那两个可都是男孩子剃着板寸。你说不是你的是谁的?”
张大嫂惊慌之后又冷静下来,她既然敢做就不会认,不过是头发而已!她黑着脸:“谁知道小山从外面哪个对象手里拿来的,外头有卷发的人多得是!田生叔,是不是小山和你说怀疑是我偷的他的钱?天地良心!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小山也太没良心了,我嫁过来的时候他才八岁,帮着养到这么大他竟然这么狠心污蔑我!我要把他喊过来对质!”
她一通话噼里啪啦下来,张田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再次重重地拍桌子:“安静!”
张大嫂气哄哄地重新坐下,瞪眼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气得不轻,一看就十分无辜。
“我是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的队长,你们都归我管!我就这么说吧,一百五十块钱已经不是小数目,大队里非常重视!如果被抓到至少要判六个月!现在每个人都得听我的安排,我要问,你们就老老实实地答,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有的!”
一通话疾言厉色,张田生积威甚重,张大嫂一下子哑火了。
“你说头发不是你的,那也行,我现在就去大队办公室里把头发拿过来,我们来比一比。你说那是其他女同志的?那也行,反正天生卷发的人不多,我们就先把河寮公社的卷发女同志都找来,看里面哪个可能是小山暗地里找的没人知道的对象!”
张大嫂不可置信地看向张田生,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丝毫看玩笑的意思。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她这才觉得害怕,心慌得让她的手都抖了起来。
“那我这就去了,反正小山说了,他出一百块钱给队里做幸苦费,只要抓出那个小偷,这点辛苦算什么。”张田生站起来往外走,张大山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两夫妻惊慌地对了个眼神,张大嫂到底更强一些,于是赶紧去关门:“那头发是我的,是我的!”她拽住张田生,“我们住得近,这么近的,我的掉发被被风吹进小山屋里不是很正常嘛!两家这么近呢……”
她这解释很有道理。
可张田生却无奈而愤怒地确定,原来小偷真的是大山媳妇。他做这小队长快十年了,天天管着家里长家里短的琐碎小事,一双眼睛利得很,就算第一眼看不清,多套几句话,也能套出来。
那根头发,说真的只要大山媳妇不是小偷,就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哪怕那真的就是她的头发!
没人看见她进屋,那根头发不能说明什么,也能是被风吹的啊。不是风吹的,也可能是小山进进出出,在门口黏住带进屋的。
只有小偷,才会在意那根头发。
可是大山媳妇的第一反应是否认那头发是她的。
等他诈了几乎之后才承认头发是她的。
这样前后矛盾,其中必定有鬼。
张田生心里有了计较,最后问:“你们真的不知道小偷是谁?”见两夫妻斩钉截铁德否认并不知情,他便离开张大山家直接去了村里大队,特地和大队长说了情况。
第21章 穿越1972
上美村生产大队办公室里。
“现在也没什么证据,说真的我真不愿意相信。不过苦主既然要求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咱们就给办了吧。”张田生喝了一口水后说。
“成,你放心吧我会留意的,现在他们私底下买卖房子我们也不管,不过张大山如果真的去买张从陆家的房子,我就得问问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大队长张爱国应下来,“唉!我还是不希望是同村人干的,这影响太坏了!可要真是村里人干的,我也不会徇私,不然的话今天一百五,明天会不会两百五?四百五百了?到时候咱们生产大队的脸在公社里就丢尽了。”
上美村生产大队发生的事情,张大山夫妻并不知道,只是在队长离开之后,两夫妻吵了一架。
“早知道就不那么做了,我觉得田生叔是在怀疑咱们。”张大山如同困兽般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越想越后悔,最后一甩手,“就不该那么干!”
转而看张大嫂,她反而已经是一幅冷静的样子,她边叠着衣服边说:“干都干了你还想怎么着?我看啊就是那根头发坏事,也是气人!平时我连洗头发都少掉发,偏偏……不过头发也不能顶什么用,我就是见识少也知道,捉贼要拿脏,最好捉当场!我们可不在家,今天才回来呢!肯定不干咱们俩的事情。”
“可是——”张大山从来没在张田生那里看到这样的眼神,他一直都是勤劳干活的,田生叔总是点头笑着跟他说:“今天也做得不错,还给你记十分哈!”而不是刚刚那样让人不安的怀疑的眼神,那让他如坐针毡满心惶恐。
“张大山!”
高丽猛地将衣服一丢,大声喝张大山的名字,随后有些不放心地看向隔壁的方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数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啊?!做那件事可是你先提的,你说窗户你爬不进去,是我进去的!现在你是怎么着了,后悔了?害怕了?我跟你说没门!我就是为了孩子也不会承认,也绝对不会被别人查出来!你要是再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知道你有问题,我就瞧不起你!孩子长大了我就跟他说,他爸是个孬种!孬货!没出息!”
张大山呼吸加重,眼睛瞪大压出血丝。
高丽却丝毫不怕他,自顾自地继续将衣服捡起来叠:“我盼了六年才得了这个孩子,这一定是个男孩子!我娘家的姐姐妹妹,还有我妈,哪一个不是头胎生男孩?我是他亲妈,一定要给他挣出一份家业,刚好那样好的房子在卖,价格也不贵,我拼了命也要给孩子买下来。你可是亲爹,竟然都不疼孩子?我们两个住这破烂烂的地方就算了,可孩子要是长大了要结婚生孩子,住哪里?你就整天埋头在地里算了!靠你挣钱重新建房子,那得等到下辈子!”高丽紧紧地捏住衣角,低声吼,“我的孩子不能活得那么窝囊!”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隔壁屋子里瑞和轻轻地退后一步。
没有人知道,原身张小山的听力非常好,他也没和其他人说过,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也不觉得这是一门天赋。
原来张大嫂已经怀孕了,仔细算算比上辈子还晚一些,前几个月瑞和还疑惑过,没想到会是现在。
他坐在床上忽然笑出声,多么可笑啊,你想要为自己孩子挣一份家业,那就去挣啊,谁还拦着不成。可偷摸着别人的家底算什么本事!
瑞和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可就像原身对大哥大嫂没有多少爱恨一样,他也对那两人没什么仇怨。
像原身,他是性子好,从不恨人。而瑞和则是还没和张大山夫妻产生过什么无法调解的大冲突,因此并不以原身上辈子的遭遇为由,早早就敌视张大山夫妻。
“看来一个人的秉性摆在那里,就算那些恶事还没做,以后也会有做别的恶事。”张大山夫妻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但他们的骨子里嵌着自私和冷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你一下。
系统460听宿主说出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表扬了他两句:“宿主能够思考出这个道理非常好,每一个小瞧任务世界及其中的原住民的宿主都很难取得好的成绩。识人是做一个成功的宿主必备的一项技能,希望宿主能够再接再厉。”
瑞和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这一次的教训足够让他铭记于心。
这件事在表面上就这么过去了,瑞和没有再找张田生要说法,张田生那里也静悄悄的。
除夕那天,张大山夫妻那头也安安静静的,瑞和自己做了年夜饭,一个蒸鱼一个红烧肉一个溜白菜和一道豆腐鱼头汤。等饭菜都做好后瑞和期待地让系统460出来:“来呀吃饭了。”
饭桌上摆了两幅碗筷。
系统460自觉自己是个说话算话的好系统,从来不坑骗宿主,于是将能量体引出一部分出来,在空中聚成一颗红色的圆球。
“你一直是这个样子吗?”瑞和想起初见面时系统也是这样一颗红球,好奇地询问:“不能变成人?”
“这是我们系统的默认形态,变成人也可以,不过我没有那个兴趣。”红球晃了一圈,落在桌上,发出的光比煤油灯还要亮。“你吃吧。我就在这里。”
瑞和应了,边吃边看桌上的红球,眼中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看得系统460有些惴惴,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
瑞和反而扭捏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能不能摸摸你?”
原来是这种小事?
系统460抱着大过年的让宿主高兴的心思,主动飞起来凑过去:“摸吧,其实我现在是能量体,你应该是摸不到的。”
“真的摸不到啊。”瑞和轻轻地用指腹点了点,然后用手心虚虚地摸了两下,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收,“不过我感觉得到,系统460是暖暖的,一定也是软软的。”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明亮如星,还保存着年少特有的单纯,“好人一定是暖的。”
系统460安静地看着他,想起以前有前辈和自己说过:任务做多了,宿主大部分都会出现心理问题。因此它们身为系统有一项必修课就是心理辅导。它想:这个宿主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就叫系统460吗?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瑞和又有新问题。
“这是我的出厂原始编号。”
瑞和皱眉:“编号吗?那你不是没名字?”
“我不需要名字。”系统460对名字完全不在意。
瑞和微微皱眉,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
今年照旧没有守岁,吃完饭后瑞和跟李大水一起在村子里逛了逛,九点半就睡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瑞和在家看了一天书,配着外面时断时续的摔炮声看得津津有味。
《数理化自学丛书》真不愧是连没有读书没有高考打算的原身都记得的书,虽然没有老师教,可里面的内容实在好,步步清晰,解题步骤很全,瑞和抱着先随便翻一翻的想法,竟然还被他背下来几道经典的物理题解题思路和步骤。瑞和对以后上中学更期待了,他喜欢这样令人着迷的知识。
关于这本书原身的记忆很深刻。高考恢复那一年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份的时候消息传来,上美村的知青都欢喜得几乎发疯。
一些想要参加高考的本地村民也非常激动,可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摸过书,可十二月份就要考试,备考的时间不到两个月,非常紧迫。短时间里连中学课本都难借到全套,当时有从外地传进来风声,说是《数理化自学丛书》十分好用,和高考的路子相合。
于是镇上市里的书店、旧物回收站等被激动的备考生们涌入,纷纷寻找起这套书来。有门路的人则像外地求助,希望亲戚朋友能帮忙寻找。
当时的张小山每天埋头在自留地和队里的地里劳作,生活单调。直到他听说卢培音也要去高考,她家里给她寄了学习资料,他这才稍微关注一下村里的备考热潮,《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名字一直往他耳朵里钻。瑞和记下之后便和许蔡恒提起,没想到许蔡恒真的帮他找到一部分。
“不知道许先生以后考不考。”瑞和突然开口,家里就他一个人,系统460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我记得小山上辈子里,村里好像全部知青都走了。庆楠姐是农村户口,如果许先生回家去她能跟着一起去吗?”他皱着眉头放下书,开始细细地回想起张小山的记忆,可惜原身在这一阶段关注外界的消息并不多,几乎都是关于卢培音的记忆。
瑞和对原身的死心眼实在无奈,放弃了探查几年后的事情。
初二的时候三个姐姐回娘家。
张家大姐二姐三姐的名字分别是张萍、张芬和张芳。张萍已经二十七岁,生有两子两女,张芬小一岁,也生了两女一男,张芳结婚四年,只生了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