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已经俯身在她面前的晏鹭词,少年正用着一副看似天真的神情思考着要从哪里开始。
她说:“这种事,你应该找一个你喜欢的、想要以后一直生活、共度一生的人做……”
“不知道,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呢。”
晏鹭词看着陆秧秧红起来的、泛着水光的眼睛,感受着手中她血脉的跳动,心中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这种感觉,比杀人、比鲜血、比摧毁、比以往的所有都更让他开心。
浓墨般的阴邪雾气忽地从他的身体中疯狂地溢散,一道青黑色的暗纹从他的领口蔓出,沿着他的侧颈迅速攀延,直逼他的耳根。
同一瞬间,他的指甲变得如兽般尖利,直接刺破了陆秧秧的手腕,划出了一道不算浅的口子。
闻到鲜血的味道,晏鹭词意识到自己的变化,陡然松开了陆秧秧!
发生得太突然,陆秧秧一时间都没能反映过来。
直到她顺着晏鹭词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腕冒出一滴滴滚圆的血珠,她才开始感觉到疼。
然后……
“好疼好疼好疼!好多血!”
她看了看晏鹭词平滑的指尖,完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被伤到的!
她又抬头看向他的脸。
男孩子低着头,咬着牙重重地喘气,眼睛几乎完全变成了猩红色,小尖牙好像比平日里更尖了。
陆秧秧一下想起了望峰门半山腰晏鹭词虚弱到昏迷后发生的异变。
那其实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但她当时刚被他命令扎了自己胸口一刀,情绪愤怒到顶点,都没来及对他的变化进行探究、他就被巨大蚯蚓给吞了带走,后面一连串的惊险和麻烦事更是接踵而至,竟然让她没能在把这件事记起来。
陆秧秧:“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晏鹭词抬起头。
看着她,少年的喘息慢慢平静,眼睛里猩红色也逐渐退去,很快便只残留了一点没有完全退掉的颜色。
但他看起来还是有着少见的狼狈。
就算重伤到快要昏迷,他也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男孩子的眼圈全红了:“不要你管!
“可恶。”他又胸口起伏了几下,凶狠盯着她,仿佛气得不轻。
干什么啊……
陆秧秧才想骂“可恶”呢。
差点被他爬到了身上,还被他把手腕弄出了血,明明她比就他更应该生气。
“谁管你。”
陆秧秧看了看她受伤的手腕,想要下床去清洗抹药。
可她刚要转身,晏鹭词就轻轻拉住她的手,低头把她手腕上的血舔舐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西瓜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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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65
陆秧秧迟钝地转回头。
漂亮的男孩子跪在床上,嘴唇贴在她的手腕上,仿佛在做什么认真虔诚的事情。
抬起头,舔了舔嘴唇,他眼睛里的猩红再次开始扩散,但又很快消散,变回了他正常漆黑的瞳仁。
“对不起。”
黑眼睛的晏鹭词撇开脸。
小尖牙咬得紧紧的。
“我不是故意要弄伤你。”
陆秧秧从被他吮血起就又不能动了。
听到他的话,她回过神,先不管别的。
“你吸我的血干什么?!”
难道他其实是修炼看什么需要喝血的功法……
晏鹭词:“我在道歉。”
他认认真真地跟她讲:“你伤的没有很重,把血舔干净就没事了。”
陆秧秧:“……”
他不正常。
不要跟他计较。
这样想着,陆秧秧深吸一口气冲了出去,把手腕好好地洗干净,然后撒上药、厚厚地用布包扎好。
这段时间,晏鹭词一直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她。
等她坐回床上,他伸出手就想拉她的手腕,但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捏住了她的手指。
陆秧秧万分警惕:“干什么?”
晏鹭词:“刚才没做完的事,我们再来。”
陆秧秧:“……”
她把手指抽出来。
“不要想了。”
晏鹭词之前的坏脾气已经全没了。
他垂着眼睛,看着她包好的手腕,语气里甚至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少年的懊恼。
“我没想到我会那么没用……以前从来没有……这次我会留意,就算再……我也不会再伤到你了。”
陆秧秧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但不管他说了什么,她的答案只有一个。
“不、可、能。”
晏鹭词抬起眼睛:“你那天答应跟我做的。”
“我答应的才不是……”
陆秧秧辩解到一半,忽然顿了顿,扬起头。
“是啊,但你刚刚已经把那次机会用完了。结束了。没了!”
她拉好被子躺回去,晃了晃她手腕上的红绳,对着晏鹭词放狠话。
“我已经履行了我的约定,所以,你要是敢再乱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晏鹭词看着她,不说话,眼神里透着委屈和不高兴。
陆秧秧想了想,试探着问:“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鹭词垂下眼睛,很不开心地蜷回去躺下不肯吭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闷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的心跳变快?我还想要多听一会儿你心跳变快的声音。”
陆秧秧听完,过了半天才消化掉他的意思。
她迟疑地问道:“你刚才做那些,只是为了听我的心跳?”
晏鹭词:“嗯。”
陆秧秧换了一口气。
“如果刚才没有停,你后面要做什么?”
“握着你的手腕,贴着你的脖子,那样就可以把你的心跳和鲜血的流动听得很清楚。”
晏鹭词光是说着,语气就变得开心了起来。
陆秧秧顿了顿,使劲地拉高被子盖住脑袋。
她再也不跟晏鹭词说话了!
晏鹭词看着他已经恢复了的指尖。
他没有说谎,他刚才真的只是想听她的心跳,现在也仍然想听。但是现在,除了心跳,那种让他失控的兴奋他也很想要。
果然,只有她才能让他开心。
少年笑了起来,望着完全藏在被子里的陆秧秧,他的眼睛闪着光,再一次露出了他的小尖牙。
可能是藏在被子里很有安全感,也可能是刚才的那段太令人疲惫,躺着没多久,陆秧秧就睡着了。
再一次的,她梦到了高劲少年他们三个。
他们从锁着的屋子中出来后,巧妙地把锁恢复了原状,随后便轻手轻脚地开始在柳府找人。
可柳府里的人实在是很多,来往的宾客、巡逻的侍卫、端着瓜果菜肴准备宴席的侍女,甚至还有几个追着猫跑的小孩,几次都惊险地差点被发现,但最终都被他们身形轻盈地躲开了。
一番周折后,他们留意到了一间府宅后面的小屋。
说是小屋,但看起来更像是个柴房,唯一的窗户被人用厚重的棉被挡得死死的,看起来很不对劲。
高劲少年走过去,小心地将棉被挑开一角,看了看,随后转头向同伴点头。
“就是这里。他的情况很不好,我想马上进去看看。”
因为已经看清屋内没有别人,他们三人便轻轻地推门而入。
门一开,少女阿桃就低呼出声:“好热。”
屋子里是真的热。
这个时节,路上行人穿得都是单衣,虽然花叶已经不再盛放,但也还没入秋,屋子里却烧着好几个火盆,烟雾弥漫,甚至都有些呛人。
床上,长着黑色痦子的男人脸色蜡黄,身上压住好几层厚被,病恹恹的脸上满是汗水,还不断有汗顺着脸颊滑进已经湿透了的枕头里。
他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可外面走动的仆役众多,热闹欢腾,却没有一个人在这里伺候他、给他擦汗,三人心中都知不妙,走在最后的仗剑少年马上反手将门关上,以免被府中的人留意到。
关门的声音让痦子男人转过了头。
可他的眼睛里也全是汗,已经看不清来人了,只是隐约见到人影晃动。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水……给我喝点……水……”
不等说完,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嗓子痒得厉害,咳嗽声久久停不下来,一声比一声凶,最后硬是咳出了一口鲜血。
“这是怎么了?”
看他竟病到如此,高劲少年急忙上前。
“怎么是你……不要……不要靠这么近……”
痦子男人强忍住咳嗽,虚弱地费力用被褥掩住没有五官的下半张脸。
“这是痨病……传人的。”
高劲少年心焦:“不过几日不见,怎么就会病重至此?”
站在后面歪着头看人的阿桃这时拍拍他的肩头:“我来看看。”
高劲少年听完,马上让开了一些位置给阿桃,并且跟痦子男人说:“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阿桃,精通医术,很厉害!”
“又在外面瞎说了……”
阿桃嘟囔了一声,虽然是抱怨,但语气里明显有着小开心。
“失礼了。”
她靠近床边,对着痦子男人说完,拿出一根很尖的长针,刺破了他的手指,蘸了一点血出来。
“是慢性的毒,常年服用后会让身体逐渐虚弱,毒素累积到一定量便会发热咳血,看起来很像痨病。”
她对着针尖上的血研究了一会儿,随后从绣着桃花的精巧荷包里倒出一颗药丸,递给高劲少年。
“吃了这颗药,身体里的毒会解,但他的肺已经伤得不轻了,之后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好转起来。”
“毒?”
高劲少年将药丸喂给男人,然后扶着他喝了几口水。
等男人将药丸咽下,少年心中已经有了些怀疑。
他直截了当地问男人:“这柳府还能待吗?”
男人自从听说自己是中毒后,整个人都失了魂。
就连咽药喝水时也是如同垂着四肢,如同行尸走肉。
被高劲少年这一语惊破,他终于出了声。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轻飘飘。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中了毒,是谁会想要给我下毒?”
他扭头向着高劲少年。
“我来到这座小城后,所作所为,自认全部无愧于他人,我实在不懂……”
阿桃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这毒至少也中了三五个月,而且这期间毒一直都没断,所以不会是哪一次被人趁机投了毒,而是长期、长期!你就回想一下,这三五个月里,你最常喝哪里的水、吃哪里的饭,把这几处地方梳理出来再查一查,应该就能摸出线索了。”
“我……这五个月来,先是妻子快要临盆,后是女儿出生,我想守着她们,顿顿都在家中吃……”
说着,痦子男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声音中已经有了哽咽。
“那就是很可能是这府里的人动的手脚了。”
阿桃晃了晃她满头的细长辫子,语气满不在意。
“其实也不难猜。我听说这柳府门派的掌门本来是想要从自己的弟子中为独生女选婿的,可后来却是你一个外来人娶了掌门的女儿,将来还要继承这个门派,你说,那些其他的弟子会不会因此嫉恨上你,买通厨娘,每天给你的吃食里下毒?我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我前几日刚看的话本子里就有差不多的故事!”
“话本子?我怎么会……呕!”
阿桃像是早有准备般抱住高劲少年的胳膊把他往外一拽。
痦子男人呕出来一大滩黑血。
“好了,心绪激烈才能把毒逼出,这样毒就算清干净了。我也不乱说打扰你们的分析,我去想几个温和养肺的调养方子,你们继续谈你们的好了。”
阿桃拿出手帕,用茶水打湿给痦子男人擦了擦嘴,然后递给他一颗糖。
“这个没什么用,就是润嗓子的糖,但吃了会舒服一点。”
“多谢姑娘……”
痦子男人的嗓子沙哑极了。
但声音中却仿佛有了些力气。
似乎毒是真的解了。
第66章
66
这次从梦境中醒来后,陆秧秧多少觉出了些不对劲,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被角的晏鹭词睁开眼看到她,向她伸出手:“要碰吗?”
陆秧秧结束发呆。
她看着晏鹭词伸过来的手,觉得有一点点想碰,于是就捏住了他的指尖。
没多久,想碰的感觉消失掉,陆秧秧松开晏鹭词的手指,先是在心底谴责了一遍自己“你竟然就这么妥协了!”,然后去问他:“我这样碰过你以后,到底能坚持多久?”
要算好时间来碰下一次。不然万一她正在外面做正经事,忽然特别想碰他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昨晚听着陆秧秧的心跳睡着,醒来以后又可以马上触碰到陆秧秧,晏鹭词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