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跟真的似的。
陆秧秧充耳不闻关上窗,把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萤虫的粉末加到颜色已经被调得极浅的朱砂里。
这个思路是可行的,她试过几次,尤其在天黑透了的晚上,“寻灵符”四溢出来的红线几乎已经可以不被他人看到了。
但朱砂的颜色越浅,效力就越弱,她之前画出来的改良寻灵符只能在院子大小的地方用一用,如果要找的东西在更远的地方,那这符就不好使了。
还得继续努力!
几天后,改良寻灵符还没什么大的进展,春日赛便到了。
陆秧秧跟着外门众人向着山里走了段路,进了一处开阔的场地。
场地中央是一座略微凸起的圆石盘,石盘四周被系着许多张黄符的麻绳围住。
“这里便是春日赛的比试场了。”
负责给外门弟子授课的黄教习两手揣袖,一副没睡醒的哈欠相。
“现在开始我会按大家入山门的时间由早到晚喊你们的名字。被喊到名字的人可以挑选对手上石盘比试。一旦有两人踏进石盘,便视为比试开始,黄符随即发光飘起,其他人不得擅入,直到其中一人喊出认输或离开石盘。”
他捏了捏他下巴尖上编成麻花辫的细胡子。
“还有什么不懂的吗?没有我们就开始……”
看到有新弟子举手,他叹气:“新弟子有不懂的,问问身边的老弟子,老弟子解答不了再来问我。”
说完他一屁股坐到石盘边儿上又开始打哈欠。
老弟子为了自己能在比试中多出彩、不愿引起新弟子的重视,平日里很少会提起春日赛,新弟子们自然对此满腹疑问,但问也只能听到些虚话。
这次教习在前面看着,老弟子不能回避,他们新弟子总算可以问个痛快了!
“马师兄,”新弟子中胆子大的马上开了口,“我还没学到防守自卫的符,要是比试时对手出了会伤人的符,我受伤了怎么办?”
“进山门第一天没认真听教习讲吗?”
被问到的马师兄答得不情不愿。
“望峰门内有条铁律,在山门内,弟子间不可故意重伤对方,若是无故做出试图害命之举,便会被当即逐出山门,永不可再踏入这里。因此即使比试时会出现带有伤害性的符咒,你们也不用害怕,最多受些皮肉轻伤,出来后教习立刻就会用各种治疗符让你痊愈。更何况,”他继续道,“能伤到人的符大多已经算得上是中等甚至高等级别的符了,能够操使它们的外门弟子屈指可数……”
“没错!”
突然,一只拿着金粉压边的闪眼折扇的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跟着出来的是一个眼珠只有豆子大的耗子脸男人。
他嚣张地拨开人群,站到前面,“唰”地打开折扇挥了挥:“在下李成卓不才,正是外门中弟子能够操使高等符的其中一人!不过师弟你放心,我不会挑你做对手,至于挑谁,嘿嘿……”
李成卓所在的家族算得上是凡人里鼎富的家族,由于这辈孩子中只有他一人被挑选进了望峰门,因此即便他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也让他的家族颇为重视,花了大价钱供养他。
在他的无度挥霍下,他不仅在外门收获了几个跟班,甚至在内门都认识了一两个有些本事的师兄,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些中等符咒的皮毛。这让他时常沾沾自喜、自恃高人一等,就连来春日赛也是鼻孔冲天,如同领主在视察领地。
逡巡一番后,李成卓把目光落到了晏鹭词身上。
转了转豆子眼,李成卓摸摸怀中的几张中等和高等符,随即用扇尖指向了晏鹭词:“小师弟总躲在师姐身后做什么?一会儿来让师兄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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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李成卓的几个跟班一听他选中了晏鹭词,也狐假虎威地站了出来,跟在他的身后冲晏鹭词狞笑。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自从晏鹭词进了山门,就凭着一张脸广受师姐们的欢迎,把其他男弟子比得低进尘埃。再加上他的书法曾经得到过内门师傅的赞赏,惹得好几个内门弟子都把他当成了有眼中钉。
因此无论是出于“色”还是出于“利”,男弟子们都希望有人能把他压制住,绝不能让他在春日赛中出头。这时李成卓站了出来,他们自然乐见其成,都等着看晏鹭词被打到惨败的好戏。
几个师姐见状,皱起了眉,但春日赛向来如此,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围过去给晏鹭词出主意。
“阿词,若是李成卓真用出了高等符,你可千万不要和他硬拼。”
“对,他就使坏想让你出丑,你不要顺了他的意,赶紧退出石盘就可以了。”
“今年不行,我们明年还有机会……”
见没人会留意自己,陆秧秧悄悄往后退了退。
在人群后面看着中央得意洋洋的李成卓,她叹了口气。
这位师兄,你路走窄了啊。
……
不久后,黄教习喊出了第一位上场者的名字,春日赛就此打响。
师兄师姐们陆续上场,没人找陆秧秧,也没人再挑晏鹭词。
陆秧秧乐得清闲,边看着一帮新弟子被老弟子欺负得抱头鼠窜,边从小布袋里摸盐水煮的花生出来吃。
吃着吃着,她听到教习喊出了李成卓的名字。
李成卓也“不负众望”,直接点了晏鹭词做对手,并且一上场就拿出了几张中等级别的刀符,操纵着它们变出小刀扎向晏鹭词。
面对这种危机,晏鹭词竟一张符都没能拿出来,节节后退着只能躲闪。
李成卓顿时张狂起来,扬起他那张越发像耗子的尖脸摇头嘲讽:“啧,晏师弟,你让师兄说你什么好呢?你进山门也近月余了,在你这个时候,就连你喜欢的陆秧秧都已经能把寻灵符画得像模像样了。”
陆秧秧:?
我没有!别瞎说!不要关注我!
虽然李成卓拿出来的符看起来唬人,但他操纵符的本领却不太行,那刀如同一个迟钝卡壳的牵线木偶,动得一点也不灵活。
但晏鹭词躲闪的动作也很不灵活,半斤八两中外袍也被刀划烂了好几道。
李成卓本来想装作无意伤一伤晏鹭词那张脸,但此时他却有了新的念头,开始刀刀刮向他的衣袍!
他要让他衣着褴褛不能蔽体、在这一众师姐面前丢尽脸面!
需要刺中的目标变成了衣袍,李成卓的攻击更容易了。
他加猛了攻势,刀刀狠戾,晏鹭词的处境看起来凶险十分!
围观的师姐们坐不住了。她们中有人向石盘中的晏鹭词喊:“阿词,出来吧!”
陆秧秧又往嘴里送了个花生米。
要她看,晏鹭词才不急着出来呢。
他的躲闪看着虚弱无力,但被划破的始终只有外袍和外裤,虽然外面的衣服都已经碎成丝条垂起来了,里衣却还是干干净净、毫毛无损。
这一点,李成卓也察觉到了。在他的攻势下,晏鹭词狼狈虽狼狈,可场下观战的女弟子却鲜少有人觉得他丢脸,她们不仅没有嘲笑他,反而都在用心疼和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这让李成卓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他更恨了。
他丢下手中的中等刀符,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狠狠咬破拇指,将拇指上的血在新拿出的黄符上抹了一把,顿时,一股磅礴的力量炸裂般从黄符中不断喷涌而出,激得石盘周围砂石四起,台下不少人抬手遮眼!
就在此时,黄符中浓稠到发暗的股股朱砂如游蛇般冲出黄符,凌空化成了一把长柄弯刀,向着晏鹭词疾驰而去!
“是高等的宝器刀符!”
伴随着台下的惊呼,长柄弯刀已经冲至晏鹭词身前,离他的腰际近在咫尺。
李成卓豆大的鼠眼激动地瞪得凸起。
那弯刀的尖峰即将勾过晏鹭词的腰间的裤带,马上就能让他赤露双腿双股站在众人面前,他要让他再也无脸在望峰山立足!
眼看就要得逞,李成卓嘴角解恨的笑意不断放大。
但在下一瞬间,他僵住了。
那柄本该划断晏鹭词裤带后就飞回他手中的弯刀竟不听使唤,直直刺进了晏鹭词的腹部,几乎把晏鹭词捅了个对穿。
一时间,仿佛整座山都陷入了安静。
直到晏鹭词一口鲜血呕了出来,血痕星星点点落到下颌衣襟,这才惊醒了众人。
“李成卓!”
一个师姐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嘶声怒斥:“同窗交手,切磋为主,你用普通刀符本就有以大欺小之意,如今竟然敢用宝器刀符故意重伤于人!”
李成卓百口莫辩。
他也真是辩解不了。
望峰门里的人都知道,高等宝器刀符化出来的刀器是有灵识的。也就是说,这柄被他的鲜血变出来的弯刀只听他李成卓的命令,它捅了晏鹭词,就说明他将它化形出来时下的就是将他捅成这样的命令。
听到师姐的话,李成卓忽然意识到他犯了山门的戒律,可能会为此被驱赶下山。
他顿时慌神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
离开望峰门,他李成卓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旁支庶出,这比让他去死更可怕!
他看向台下的众人,喉咙烧着似的干得厉害,但他还是扯着嗓子慌乱地解释:“我没有下命令伤他,我只是想让刀划断他的裤带!我没有想伤他!”
他喊得嗓子里都带出了血腥气,但谁也没有去听他的嘶声力竭,不是对他怒目而视,就是使劲地低着头撇清跟他的关系。
赶来的黄教习挥臂解了石盘的符术,将摇摇欲坠的晏鹭词扶下石盘。看李成卓闹得不成样子,他又抬手一张符将他击昏过去,令人把他也拖了下来。
李成卓直到失去意识也没能想明白,那把刀到底为什么会刺进晏鹭词的肚子里。
但陆秧秧知道。
她看到了。
就在弯刀勾住裤带的前一刹那,被凌乱黑发遮掩住神情的晏鹭词曾露出过一个冷笑,紧接着,他的手心现出了一道黑色的符文,瞬间便化为了雾气飘出,附着在了弯刀之上。在那之后,那柄弯刀才狠狠刺进了他的腹部。
看着眼前混乱的人群,陆秧秧站在原地没动。
虽然高等的宝器刀符不好对付,但凭晏鹭词的本事,想要不显山不露水地让它落空也不是不可能。他就是故意重伤,想让李成卓犯戒被赶出山门。
李成卓是挺烦人的,但为了出口气把他赶下山,就让刀生生扎进自己肚子里……
这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陆秧秧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家外面的人,但在看人问题上,她心里还是有杆秤。
她之前警惕晏鹭词,是因为觉得跟他打起来代价过大、不值得,而不是真有多怕他。
可是现在……
本以为只是个漠视他人性命的大魔头,谁能想到他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
这是疯子!是疯子!一个随便就能捏爆别人心脏而且完全不怕死的疯子!
不讲道理!不顾后果!随心所欲!不可控制!
……
陆秧秧真心实意地怂掉了。
她怕死,她想溜,她想回家……
“小师姐……”
陆秧秧正在怂头上,冷不丁听到晏鹭词在叫她,她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她看过去,石盘下,李成卓死狗一样地瘫在一旁,黄教习正在用治疗符术为晏鹭词治伤。
但晏鹭词受的几乎是贯穿伤,而且还是被一柄宽弯刀给捅了,不先把刀拔掉,再怎么治疗也没用,因此他的血还是流个不停,面色越发苍白,奄奄一息得连眼睛里都透出了灰败的神色。
陆秧秧可以确信,此时的他是真的受了重伤,不是在装模作样。
为了赶人下山就能毫不在意给自己一刀。要是她惹他不顺心的话,他会不会突然扯住她就自爆掉一条手臂的灵力、在轰掉半座无名峰的同时把她也轰个半残?
要是昨天有人这么问,陆秧秧肯定会说怎么可能,两个人又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拿命相搏。但是现在,陆秧秧觉得这件事他未必干不出来,毕竟正常人永远也猜不透疯子的想法……
此时,晏鹭词还在看着她。
任谁看都知道,他在等她过去。
陆秧秧头顶的小碎毛全竖了起来。
她稍微地松了松手腕上的红绳,用灵力护住了身上几个致命的地方,这才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
“晏师弟,你还好吗?”
听到她的问话,少年一直平静的情绪有了波澜。
他眼角本来浮着的少年微微的粉,迅速成了一尾彻底晕开的正红。
他的声音细细微微的:“对不起,我太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秧秧:不不不不不不,您一点都不弱。跟您比起来,是我太弱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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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这句话说完,晏鹭词喉间忽地涌出了一口血。
他努力想把血咽回去,却最终没能成功,还是把血吐了出来。
随着血溅落到陆秧秧的衣袖上,他的眼睛里彻底蒙上了一层水汽,整个人脆弱得揪着人心疼。
“我本来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现,争取让你喜欢我一点,可我太弱了……”
说着,他又呕出了一大口血,睫尖上的泪珠一颤一颤。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丢人,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陆秧秧根本就留意不到他在问什么,光是他接连不断呕出来的鲜血就把她吓得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