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青丘一梦
时间:2021-07-30 09:49:13

  “有什么好谢的,孩子嘛,就该开开心心,每日欢欢喜喜地长大。”娜仁言罢,又笑了,“像你有什么不好,倒能省去许多麻烦事。”
  通贵人平静地摇了摇头,道:“但她总有一日是要从这里离开,去过她的日子的。我不想左右她的选择、强求她的性格,只希望她随心罢了。随心选择她想要的,随心去做她想做的,随心地长成,她想要长成的人。”
  娜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感慨,“你这样的母亲可不多见。”
  无论是在当下,还是在未来,都不多见。
  “人生来不同,便是庭院中的一花一草、一叶一木,都是不同的。即便她是我的孩子,但也终究不是我。我又何必,强求她去长成我所希望的样子呢?”通贵人道:“都是活着,哪有高下之分。无论是人的性格,还是人,都是如此。”
  “你这话……”娜仁停顿了一下,啧啧摇头,“若是传出去,恐怕是要受人攻讦的。”
  前一句也罢了,后一句没有高下之分……这在时人看来,是很叛逆放肆无理之语。
  通贵人随意地扬了扬眉梢,不大在意的模样,歪头看着娜仁:“会传出去吗?”
  “那自然是不会的。”娜仁从善如流,笑着道。
  通贵人并不是个十足十的冷美人,只是习惯以疏离待人,相处多年,娜仁太清楚她本性是什么尿性了。
  或者说……如今她在宫里更走得来的宁雅和通贵人,都可以说是与时下世人对女子要求,尤其是名门望族中对女子的要求背道而驰的。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家能演,也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成为了对手,想来是很可怕的。
  娜仁就全然没有这个忧虑了,那边皎慈和皎茵终于行至梅树下,由身量更高的皎慈翘着脚,折下了第一枝梅花。
  鲜艳灼灼,在白雪映衬下分外耀眼,又仿佛与朱红的宫墙遥相映衬,香气清幽,凌寒绽放。
  皎慈折下的这一枝品相极好,花朵绽放者立于枝头风华招展,含苞者微微委枝将艳红收敛,但偶尔清风吹过时,花苞微动,花瓣或舒或敛,别是一派青涩风姿。
  皎慈越看越喜欢,仔细欣赏一会,方交给身后的宫人,然后踮起脚压下更高的枝头,供皎茵挑选。
  未过一时,姊妹两个均捧着红梅,欢欢喜喜地奔着娜仁与通贵人过来。
  娜仁与皎茵或有半师之谊,又占着“母女”之份,在双方对对方都没有排斥厌恶的前提下,身份便是天然的纽带,何况还有一个极受皎茵推崇的皎皎,是娜仁亲手抚养长大。
  皎茵对娜仁有信赖、有尊敬、有依赖,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她能够从娜仁这里,得到于敏嫔处得不到的认同。
  不过皎茵是个孝顺孩子,与娜仁亲近,并不代表她忘了亲生额娘。
  见她怀里抱着两枝梅花,娜仁微微一笑,心中更是满意。
  通贵人先接过了皎慈捧来的花,轻抚着她的额头为她掸了掸在花木下头上落上的浮雪,然后神情很温和地道:“眼光不错,这花的品相极好。”
  皎慈于是一笑,温和柔婉中又透着少女的娇憨。
  娜仁瞥到这一笑,在心中暗道:若说这些公主们,数皎慈被通贵人保护得最好了。她有手腕、有能力,没有野心,却能在宫中稳稳立足,不愁帝心,不怕风浪。
  皎慈被她养得知世故而不世故,见过宫中人心险恶,却仍能存善良悲悯之心,甚至还留存着几分在宫中难得的天真。
  这是通贵人小心呵护的结果。
  皎皎、皎娴相继出嫁后,康熙最疼爱的女儿,便莫过于皎慈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份被小心呵护,在宫中弥足珍贵的天真洁白。
  但同时,她的性子又不会过分软弱,坚强有韧劲,提得起笔握得住弓,行事光明磊落,又不会粗莽无知,过分天真。
  为了在宫中养大这样的皎慈,通贵人花费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她又太舍得放手,舍得叫皎慈自己去撞、去碰、去受伤。
  皇帝的宠爱在宫中总是最易引来阴私算计的东西,便是公主,也不能例外。
  比之其余公主的生母,她对皎慈的保护可以说是外松内紧,大部分时候,只要不危及皎慈的生命,她都不会出手。
  然而这宫中,哪里有那样多会危及生命的事情呢?或许有,在娜仁铁腕整肃过,又多年镇压的后宫中,有些手段,是绝不准对着稚子用出的。
  故而通贵人对皎慈的生命安全颇为放心,舍得放手,大胆地叫皎慈跌跌撞撞地学会如何在人间行走。
  宫中,便是一个小小的人间。能在宫中行走自如,日后无论到了哪里,皎慈都绝不会吃亏。
  有时候连娜仁这个素来以心大自居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比之通贵人,她可以称得上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了。
  无论对皎皎还是留恒,她可以放任他们去做许多事,无论在世人看来时好时坏,是否叛逆不羁。但她又总是怀揣着许多不放心,皎皎身边的麦穗与留恒身边的福宽就是最好的佐证。
  她与通贵人感慨过一回,通贵人听了微怔,然后轻笑出声,“都一样。”
  娜仁微微有些出神,皎茵怀捧着红梅声音轻柔地唤她,温柔地软声道:“慧娘娘,您看看这梅花,开得好不好。”
  娜仁被她唤回神,正要应她,一晃神间却见有一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亭亭立在梅树下,娜仁的眼力极好,清晰可见她半张侧颜上的眉眼,与眼角眉梢堆叠着、不自觉流露出的娇媚风情。
  与娜仁所熟识的一个人,相似极了。
  登时,娜仁愣在原地,皎茵疑惑地回头看,然后软声冲娜仁道:“娘娘,那是住在景仁宫西偏殿的瓜尔佳庶妃。”
  “几时入宫的,我怎么未曾见过?叫她过来。”娜仁一样下巴,便有人过去传召,那瓜尔佳氏被唤住,便转头来看。她头上落了些自梅树上掉落的雪花,发间的鸾钗以蜜蜡点缀,耳边配有珊瑚耳铛,更衬得容颜娇艳,媚态几乎透体而出。
  但与此同时,她目光却又冷冽冻人,举手投足间优雅自如,几分清冷压住眼角眉梢堆叠着的风情,两相矛盾,却又在她身上很好地中和,取出一个趋近于平稳的中间值来。
  几乎是见到她面容的一瞬间,娜仁心里的某个部位提起、又松下去。
  她与清梨太像,却又不像。
  便如此时,瓜尔佳氏步履款款从容地行至娜仁身前,温顺庄重地行了一礼。即便她们的眉眼面容那么相似,娜仁也能清楚地区分出二人。
  她身上没有清梨的洒脱,清梨也没有她这样的冷,与冷意下的野心。
  方才娜仁问出的问题,由瓜尔佳氏亲口来答。
  她轻垂着头,仿佛十分温顺驯服地道:“妾年初经选入宫,居景仁宫后西偏殿。家父三品协领,祜满。”
  娜仁微微眯了眯眼,先叫她平身,然后口吻温和地问:“你入宫也有近一年了,怎么我却没见过你?”
  瓜尔佳氏声音清脆悦耳,泠泠动听,此时不急不缓地徐徐轻声道:“妾入宫便染恙,面生红疹,颜色丑陋,不宜见人,故而闭门静养……”
  想来是养好了病,康熙巡幸塞外的大队伍已经动身,回宫后娜仁没放多少心思在东六宫那边,故而今日才是初见。
  娜仁又仔细打量她,她很坦荡,并未如宫中一般女子,即便野心勃勃地想要向上爬,却又装出温婉柔顺的模样。
  她直接地将冷意与野心都表露出来,毫不避讳,反而更叫人喜欢。
  当然,这“人”并不会包含宫中的大多数女人。
  娜仁对她说话时的态度十分温和,这在通贵人的意料之中——如果没有对方先犯事的,娜仁对所有女性的态度都非常不错,何况这一个还生得格外出挑。
  但娜仁后来又邀瓜尔佳氏常到永寿宫喝茶,这就是通贵人意料之外的。
  瓜尔佳氏恭谨地告退之后,娜仁见通贵人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背影上,便问:“怎么,这可是皇上的人。”
  “正经些。”通贵人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复又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如此对她青眼有加。”
  娜仁贴着她的身子,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仰着脸冲她嘻嘻笑着,问:“怎么,吃醋了这是?”
  通贵人平静地推开她的头,又重申一遍叫她正经些的话语,然后若有所思地道:“我以为你更喜欢淡泊不争的那一类人,如端嫔、戴佳贵人……”
  “你看你是吗?”娜仁撇了撇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通贵人并不在意她的攻击,而是由若有所思地看了皎茵一眼,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道:“也好,将野心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的人,相交反而放心些。”
  她不像太皇太后、乌嬷嬷等人,觉着娜仁好像一个小傻子,随时有可能交友不慎被人背后捅一刀。
  她倒是觉着,真有一天娜仁交友不慎,那背后被捅一刀的那个,可未必是娜仁。
  对此太后深有同感。
  是什么让太皇太后和乌嬷嬷不能直视娜仁的脑瓜子呢?是娜仁这些年深入人心的痴缠卖乖撒娇功底。
  是什么让太后如此清醒呢?是二人多年来的唇枪舌战互不相让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斗嘴使人清醒,温柔乡使人沉沦而忘乎所以。
  当然,太后还是有保持着作为长辈的慈爱的时候(凭借夫家辈分成功上位,美滋滋),那就是在玩奇迹娜娜,把娜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候。
  尘埃掩不住明珠的光辉,偌大宫廷也掩盖不了美人的绝色。
  除夕宫宴上,瓜尔佳氏手持团扇,泠泠唱了一支《点绛唇·蹴罢秋千》,并不是时下流传的调子,应当是她自己的谱的曲,有少女羞怯,也有矜持清冷,转头回首间风情倾泻,身姿盈盈。
  殿内悬灯万盏,各个边角烛台上的蜡烛更是不计其数,照得殿内亮如白昼。瓜尔佳氏身着一袭水红衣衫,窄褃掐腰显出杨柳细腰,亦衬得脖颈修长。纤纤玉指轻轻搭在白玉骨绫面宫扇的扇柄上,通身除用红梅枝挽发外,只有零星的珍珠为饰,于发间、耳畔熠熠生辉。
  朱唇轻勾间媚意横生,眉眼低垂间娇态显露,却又因眉目间的清冷而不显风尘之色。
  纵娇、纵媚、纵艳、纵是风情万种,亦不失清冷高洁、优雅从容之姿。
  回首时团扇轻动,一双美目欲露不露,有眼角的含羞媚态,有眼中的清冷出尘,也有举手投足间属于大家闺秀的优雅从容。
  好矛盾、好奇妙、好美。
  娜仁看得入神,也不顾周围嫔妃们的眉眼官司,自顾斟了杯酒,捏在手上,带着笑欣赏歌舞。
  她应当是场上最从容惬意的那一个了。
  其余嫔妃们拼了命的回想这一个的来历,与她同住一宫的敏嫔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坐在公主席上的皎茵一边叫妹妹安静欣赏歌舞,一边面带忧色地望向敏嫔。
  一曲终了,瓜尔佳氏手中团扇生花,只是轻轻一转,却仿佛挽出花朵一般,叫人目不暇接。
  娜仁本欲拍桌鼓掌叫声好,但毕竟是宫宴上,还要收敛些。何况人家妙目流转递风情的人可不是她,正主在旁边呢,她还是收敛点为好。
  然后一切自然是顺理成章的,帝王可以长情自然也可以多情,何况所谓的长情,不过是还忘不掉旧时的人事。
  所有的感情都会经历岁月的考验,有的历久弥坚,有的则会被逐渐消磨得浅淡。
  在瓜尔佳氏第一次抬起团扇半露容颜时,佛拉娜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康熙,然后满目了然,平静地收回了目光,又淡淡地一笑。
  仿佛讽刺,又似是释然。
  这天地之间,岁月悠长,有些人、事、情……罢了吧。
  康熙……娜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长情还是多情了。
  他对清梨一直以来耿耿于怀,娜仁知道。
  但他又绝不会在风波已过之后为清梨改名换姓,与她再续前缘。直到今日,自清梨离宫的那一日起,近二十年间,二人从未见过。
  若说念吗?哪能不念呢?
  若说见吗?还是不见了吧。
  而瓜尔佳氏的出现……算是最好的时机吧。
  再向前,康熙在逃避,瓜尔佳氏与清梨相仿的面容会使她此生注定无缘圣驾;再往后,也不知他还会念着清梨多少年。
  瓜尔佳氏能够入宫,入宫之后又被冷置这小一年的时间,足以说明康熙如今,对当年事,或许有遗憾,或许难以忘怀,但已不是如一块逆鳞软肉一般不可触碰,耿耿于怀了。
  而清梨呢?也放下了吧。
  或者说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更多的是她的家族,而不是与康熙的感情。
  自她接手并且开始整顿家中旧日残余势力那一日起,就说明她已经将这些尽数放下的。
  昔日的隐瞒、利用、算计,都被她放下。随着家族大厦倾倒,或者她日后含笑九泉,被带到黄土之间,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爱吗?
  那样奢侈的东西,需要小心呵护、用心培育,对如今的她与康熙而言,都太金贵了。
  话远了。
  只说宫中,自除夕夜宴上一支《点绛唇·蹴罢秋千》后,瓜尔佳氏的光芒似乎不是景仁宫的偏殿可以掩盖住的了。
  上元之内,康熙未到低位嫔妃宫中留宿。
  如往年的惯例,在乾清宫独居到初五,然后在只有新年时候才会有人烟的坤宁宫连宿三日,又在永寿宫三日,自正月十二开始,轮流在五妃宫中留宿。
  上元节独居乾清宫,第十八日才开始宣召嫔妃侍寝。
  在此期间,他已经几番厚赏瓜尔佳氏,有时是开内务府库房取的颜色料子、花样首饰,有时是外头进来的新鲜玩意、珠宝绸缎。
  这使得清寂落寞有几年的景仁宫再度繁华热闹起来,然而这热闹却并不是由虽然住在后殿却掌握实际上主位之权、并且曾为景仁宫带来上一场繁华的敏嫔,来再度掀开帷幕的。
  宫中女子荣宠兴衰,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清的呢?
  一场春雨绵绵下了两日,再推开门便见到外头草木都发了新芽,正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节。
  留恒赶着回京郊庄子里去,匆匆入宫与康熙、娜仁辞行,娜仁只来得及命人给他带上许多吃食用具一类的东西,便目送着他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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