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青丘一梦
时间:2021-07-30 09:49:13

  思及此处,娜仁瞥了一眼一直老神在在候在炕边的豆蔻,豆蔻打从听了皎茵那话,便暗暗分出几分注意力在娜仁身上,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她。
  娜仁的目光一过来,她便注意到了,瞬间明了,微不可见地轻轻一点头,抬头瞄了娜仁一眼。
  这主仆二人狼狈为奸为非作歹……呸,在宫里叱咤风云多年,互相都了解极了。
  单豆蔻看过来的这一眼,娜仁便知道她是明白了,于是笑笑,递给豆蔻一个鼓励的目光。
  太子的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左右不过是康熙把大阿哥和五阿哥带在身边几日,因他们两个素来都不是太子一派的,尤其大阿哥,与太子不和朝野皆知,太子难免多想。
  再有,如今康熙在前朝隐隐打击太子一系,索额图连遭呵斥,在康熙面前恨不得脸,满朝皆知太子将索额图视为前朝最大的臂膀,他被康熙呵斥,几乎就等于太子被康熙呵斥。
  这样的境况其实咬牙熬一熬,肃静身边人,敲打敲打底下的官员,该罚罚该压压,只拣犯得最厉害的明正典刑一两个便足够做面子了,余下的人,康熙还能不给太子颜面不成?
  可太子如今便把自己卡在那里,一边觉着自己是康熙亲手带大、最疼爱的儿子,可以有恃无恐;一边又怕旁的皇子取代了他在康熙心中的位子,因此而惶惶不安。
  让他在前朝削减羽翼他又舍不得,未必没有谋士进言,但他自诩还没到需要断尾求生的地步,何必做到如此,寒了人心,只怕往后毓庆宫的招牌不好用了。
  可惜这位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太子,并不明白,所有需要断尾求生的境遇,都是从一开始便出现的。
  一步步发展,如果局中人不小心维护,仔细经营,再好局面都可能走到举步维艰、不得不断尾求生。
  但太子一路来走得太顺了,身边的朝臣宫人对他无不阿谀奉承,兰嬷嬷与九儿这两个仁孝皇后留下的人对他也只会关怀备至,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却不会对他在前朝之事发表多少意见。
  他唯一需要忧心的,便是汗阿玛对他如何。
  父子间相处,讲究在一个用心、一个亲近。
  但康熙前些年对太子过于溺爱骄纵,纵得太子觉得在康熙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顾,想要什么,只要表露出来,最多不过使些手段给康熙见到,康熙便会将东西送到太子面前。
  同时,康熙又有太多的儿子,太子总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便会忍不住对康熙索取更多,来证明——看,在汗阿玛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爷,你们什么都不是。
  但这是不对的啊。
  寻常人家父子相处都会生出嫌隙,需要用心来弥补,何况天家父子。
  在“汗阿玛”的阿玛之前,有一个“汗”字。
  指的是旧年部落中的大汗,即便大汗,也是王啊。
  何况如今,康熙坐拥江山,是为九五之尊,这个“汗”,便不知是汗王,而是帝王了。
  这是更需要小心维系的感情关系。
  即便皎皎,她这些年各种造作,一来仗着康熙待她与太子更不同,没有太子对于帝位的威胁在其中,父女二人没有直接利益对冲,比之太子,康熙亲近起女儿来天然便容易、更放松;
  二来皎皎是他长女,对康熙而言是很特别的,他天然便倾注了比别的孩子更多的感情;
  三来二人的父女之情建立维系都处于永寿宫这个大范围场地内,有娜仁在,康熙对皎皎总会多出几分偏爱,也会更多流露出为人父的一面,而不是为人皇父的一面,因为他本就少对娜仁摆出皇帝架子,在永寿宫也随意放松习惯了,这对于天家父女相处而言,俨然是难得的;
  四来皎皎心中有成算、有分寸,掐着康熙心里的底线,底牌又多,并不会真把康熙惹急了。即便有时康熙对她动了怒气,她也有得是法子来弥补。
  这四点对皇子公主们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了,偏偏皎皎占尽了,把握得当、用心维护,才有这些年众所周知皇帝甚是珍爱视如掌珠的固伦嘉煦公主,与皇上和公主的父慈女孝。
  而太子呢?
  太子不似皎皎,能有娜仁不着痕迹地教导她该如何与父亲相处,教她康熙的底线在哪里,教她怎样不断压低康熙对她的底线。毕竟娜仁对康熙太过熟悉了,康熙几乎是在她眼前一步步长成的,康熙成长中的每一步,娜仁都参与过,对康熙的性子,娜仁了如指掌,教起皎皎来自然轻松。
  太子则不然。
  从前他身边兰嬷嬷还能在太子面前婉转地说上两句,指点他在康熙面前如何如何,但兰嬷嬷终究只是个嬷嬷,看事情的角度有限,能说的不多。再到如今兰嬷嬷告老归家,便彻底无人会与太子说这样的话了。
  端嫔待太子虽然有那个心,但她并不及兰嬷嬷人情练达,也没有兰嬷嬷多年对康熙冷眼旁观揣摩心思的机会。她对康熙不甚了解,对太子便也无从劝起。
  太子妃自己在宫里立足便很艰难了,看着是八面威风端庄雍容,其实所有心思都用在维持自己的地位上,能分给太子的部分也几乎与前者挂钩,没有多出来的心思去考虑太子与康熙应当如何如何,寻常父子应当怎样相处。
  因而……宫里没娘的孩子日子不好过,多半也就在这上面了。
  翻着豆蔻递上来的文书,娜仁轻叹一声,道:“太子这孩子,是自己把自己塞进牛角尖里。皇上想把他拉出来,他一次两次不动弹,皇上也不会再三拉他了。对他……皇上也是失望了吧。”
  豆蔻是知道娜仁收了仁孝皇后好处的,此时一面替娜仁添了热茶,一面轻声问:“您要出面劝劝太子爷吗?有公主的情分在,太子爷多少能听您两句话。”
  “然后呢?”娜仁抬起眼看她,目光中似是无奈。
  豆蔻一时默然。
  是啊,然后呢?
  “太子这孩子如今处境不好,又把自己卡在那里了,我劝一句两句他能听了,劝深了,他能听进去吗?若是劝深了听不进去,那浅浅的两句便没有什么用。”娜仁目光复杂,随手掀起宫灯的罩子,引燃了那薄薄的两张纸。
  只听她淡声道:“这事,不必再提了。只当不知道吧。”
  说的是太子自己给自己浇凉水,使本来只是经了风微微有些的风寒更加严重,乃至如今卧床不起,高烧昏迷的事情。
  没有底气的孩子,要怎样引起家长的注意力呢?
  病了吧。
  太子当年染上天花,康熙推开所有政事日夜不离地照顾了他十几日。这些年太子偶尔染恙,康熙也都十分着急,早年更是恨不能以身相替。
  这几年,父子二人逐渐步入僵局,偶有处在僵硬局面的时候,太子也有故意生病打破僵局的先例。
  但这样的法子,哪里能够次次都用呢?
  这一回是太子麾下臣子在前朝行事放肆引来康熙不满,太子不清理自己的羽翼,从根源上解决,生多少次病,都只能换来父子间一时的和缓。
  从这一回来看,太子这招是要碰壁了。
  在情理之外,却也在娜仁意料之中的是,康熙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宣布圣驾回銮,南巡终止,原因便是太子病重。
  被留在京师中的太子妃得了消息焦急万千惶惶不可终日,没过几日,她就接到太子命人快马加鞭送回的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放心”二字。
  但看到这两个字,太子妃无端地心跳如鼓。
  不知为何,太子分明叫她安心,她心中却更是惴惴不安了。
  太子妃手轻按在自己的心口,抿着唇,唤住惊慌失措想要去传太医的侍女,深呼吸几次,压下无端的心慌,掀起眼皮子看那侍女,似乎讽笑,“这会传了太医,是想替我在阖宫之中宣扬出一个为夫君身体忧心的美名吗?罢了吧……我的名声,已经太盛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低声喃喃念出来的,侍女听得并不清晰,只是有些无措,“娘娘——”
  “我没事,安心吧。”太子妃强笑笑,安抚这个自幼服侍自己的婢女,收敛起多余的神情,笑得端庄优雅,摆出端正雍容的姿态,微微昂起下巴,挺直自己的脊背:“便是为了妍儿,我也会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扶着太子爷,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我们妍儿,只能生活在云端上,决不能落入尘埃中。”
  这话听着无端透出一股悲意,太子妃的侍女满眼都是无措惊慌,喊了一声:“娘娘……”
  毓庆宫中灯火通明,太子妃的后殿更是亮如白昼,一炉贡上的沉水香静静地焚着,香气淡却不散,太子妃盯着那袅袅的烟雾,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回京走得匆忙,娜仁舍不得江南烟雨与难得的绵绵秋雨,但康熙旨意既然下达,便不可能有转圜之机。
  楚卿对未能归家探望父母亦颇为遗憾——因南北两地相隔的缘故,她出嫁之后并未归宁,本来是盼着康熙南巡,她跟着能见父母一面的。
  回京的船上,楚卿放下手中的书卷,写满乡愁的诗句从前读起觉着遣词精妙意境极高,如今读来,却终于能够感受到其中一二。
  见她神情寥寥,留恒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明年,咱们便去苏州。”
  “……好。”楚卿扭过来看着他,想了一瞬,便轻轻点头。
 
 
第162章 
  自圣驾自南回銮之后,京师中局势愈发紧张。
  如今京中局势如何且不详谈,只说自留恒大婚皎皎归国后,因转年春日便是康熙五旬大寿,她便没有动身出海,一直留在国内。
  南巡她也跟着去了,不过半途说要与安隽云访蜀中山水,二人快马单行,把柔维塞给了娜仁。
  女婿一力支持赞同,康熙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虽然颇为遗憾不能与女儿同游,但皎皎说能留到改年,他也就满足了,并未强求。
  而在太子之事之后,他对此竟微微感到有些庆幸。
  皎皎与太子关系素来亲厚,若是此时她在,夹在太子和他中间两面为难,倒不如不在的好。
  故而回京的消息,康熙也并未叫人告诉皎皎知道,打算叫她和安隽云逛个痛快。
  娜仁估摸着皎皎在那边是有什么事,便也没有催她,只在家书中简单说了嘴这个事情。皎皎抽身不得,在那边忙着的空闲来信问留恒详情,得到回复之后,顿感无奈与无力。
  这种事情,太子的脾气,可不是好劝的。
  况且这一回康熙算是顺着太子了,太子目的达成,更不会听人的劝了。
  繁华热闹的南地小城,皎皎坐在客栈二楼临窗的椅子上,指尖轻轻敲着桌上的一纸书信,面色凝重。
  朝纤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站在她身边,听着轻而富有规律的敲击桌面声,心中忽然对今晚要处理的搞事情那些人的同情。
  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唉,仗着主子人不在国内就乱搞事,看,遭报应了吧?
  朝纤无声地、深沉地长叹了一口气。
  如娜仁所知的,皎皎在决定出海之后,是把自己在大清境内的产业差不多都抖搂出去了,但……人在江湖飘,谁还没有三四个窝啊?
  至少皎皎就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即便出现诸如船翻了、货丢了等等发生概率几乎等于零的倒霉事,也不会伤及她的根基。
  这些就是娜仁不知道的了。
  当然她多少猜到一些,因为她肯定皎皎这个性子,绝对不会孤注一掷地做一件事。
  在还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她就已经足够“老谋深算”了。
  但女儿的事,皎皎没主动向她说的,娜仁就没细问。
  皎皎没告诉她,多少也是觉着这些事情叫娜仁知道多了反而不好,万一哪天真被捅到康熙面前,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做最坏的打算,娜仁也不会被波及到其中。
  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高,但在身边人的事情上,皎皎素来谨慎。
  只说安隽云带着新鲜出炉的糕点回到客栈之后,见皎皎坐在窗边似乎出神,便微微一愣,然后忙取了披风来搭在皎皎身上,看了朝纤一眼,道:“秋末冬初,南方的风也凉,下次记得替她把斗篷披上。”
  朝纤属于技术性人员,少做皎皎身边的事,今日也是朝雾、朝露都被派出去了,她自己留下,伺候个茶水没问题,这样的事情上便做不到很细致了。
  安隽云语气倒是很平和,没有什么怒意,朝纤却很懊恼,“是婢子疏忽了。”
  “好了,不怪她,是我自己要坐的。”皎皎抬起头,握住安隽云的手,温和一笑,问:“买到那芸豆糕了?”
  安隽云便被转移了注意,献宝一样将方才被他随手撂在桌上的油纸包打开,露出里头均被切成二寸长宽的小点心,做得不算精细,但气味香甜,应当是不错的。
  二人坐下品尝点心用茶,皎皎忽然道:“这边事了了,咱们尽快去下一处地方,五日内将事情处理完,然后快马回京。”
  “怎么了?不是说想要去青城山那边游玩游玩吗?”安隽云略感疑惑,轻声询问,又一个激灵,忙问:“是不是柔维出什么事了?”
  皎皎笑了,拍拍他的手,“柔维很好,是我上次和你说的,太子和汗阿玛的事。我还是放心不下,回京让我亲自看一眼,无论怎样,即便做不了什么,也好过在外头鞭长莫及,只能看人转述描写的强。”
  安隽云没有迟疑地点点头,“好,等这边事了咱们就走。”旋即微微一顿,缓缓道:“但只怕你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回去了就不着急了。”皎皎冲他勾了勾嘴角,笑意不浓,未到眼底,却也叫安隽云放心下来。
  安隽云想了想,还是轻声道:“这也是早就想到的,如今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罢了。早年你也不是没劝过太子,他听不进去,如今便是回去了,你再劝什么,八成也是无用功,着急也是无用的。太子这些年……是愈发的刚愎自用了。”
  “不像话。”皎皎低低骂了一声,面上是显而易见的薄怒,安隽云略感无奈,只能轻叹着摇摇头。
  天家父子,谁能说得清呢?
  然而纵是皎皎怀着怒意又急切地赶了回来,真正到京中时,她的情绪已经趋于平静,并且未在康熙面前表露出来,反而婉转地劝了康熙两句,含带着对康熙身体的担忧。
  太子对康熙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不过了,如今只怕康熙气急伤身,那就不是父子间的小小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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