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青丘一梦
时间:2021-07-30 09:49:13

  她呜咽着,抛弃了所有的仪态、仪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娜仁——”哭着哭着,她冲娜仁伸出手臂,挣扎着要起身,娜仁忙起身,走到她跟前来。她便一把将娜仁抱住,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越来越用力,仿佛在拍着当年的自己。
  她道:“我想拦老祖宗,可无论我说什么,老祖宗都不听。她一定要接你入宫来,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她说着,眼泪滚滚落下,浸湿了娜仁衣裳肩膀处的一大块。
  “这些年,承蒙庇护,我过得很快乐。”娜仁也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哭了,我挺好的,你把我放在宫外,没准我过得还不如在宫里呢。”
  如果在宫外长大,她一定不会愿意成亲。最终的结果,只怕只能是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太后眨眨眼,泪眼婆娑地,不大相信。
  娜仁与她道:“我常说皎皎和我像,其实不只是性格上,便是选择伴侣上也很是相似。但与安隽云,是她的缘法,而我……或许终其一生,也找不到合心意的男子了。若是不合心意,我情愿不嫁。”
  因为她已经见过最合乎她心意的人了。
  娜仁想着,忍不住轻笑。
  最后这场酒局以太后盘腿坐在炕上怒骂先帝半个时辰,最后骂累了,趴在炕桌上睡去告终。
  琼枝这一段时间在旁听着,即便以她的稳重,也不由胆战心惊地。等太后总算睡去,她忍不住松了口气,抬头间见到候在炕边的阿朵,却见她也是如自己一般,长松了口气。
  俩人相视,神情都有些复杂。
  将太后送到后殿,这里是皎皎未嫁时的住所,婚后她也偶尔会回来小住,即便如今她不在京中,琼枝也一直叫人打扫,保持干净。
  娜仁对阿朵道:“太后这个样子,你们也是回不去了,就叫她先在我这歇一夜吧。你们回去取些东西,将多的人遣回去,姑姑你若是放心不下,再回来守着。”
  阿朵应了声,道:“那奴才就回去给太后取换洗的衣物与衾枕来。”
  “也好。”娜仁点点头,目送她离去了。
  阿朵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沉稳端正,谁能看出这已是六旬有余,年近七旬的人了呢?
  又因此,她联想到自己身边的琼枝、豆蔻二人,也都是华发已生,鬓角斑白。
  福宽前次入宫来请安,说起她再过几年便要养老去了。算来,琼枝和豆蔻与她的年岁也相差不多。
  想到这里,娜仁心里又多了许多想法。但如今宫里为太皇太后的病十分忙乱,她自己也难抽出个空子管别的事,只能暂且将那些想法压下,想等清闲些的时候,再问问琼枝和豆蔻的意思。
  京中的信送到热河,娜仁估计着就得九月里了,康熙再带人回程,更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事。
  这就只能等着,路途遥遥车马慢,最是磨人的耐性。若是后世,飞机高铁花样百出,从蒙古到北京,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功夫。
  十月里,京中落下了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来得很早,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太皇太后的情况不容乐观,连续几日昏昏沉沉的,额头烧得滚烫,娜仁日夜不离地守在慈宁宫榻前,生怕真有个什么不好。
  又熬过一个漫漫长夜,窗外鹅毛大雪纷飞,娜仁叫人将窗子堵得严严实实,挡住了冬日的寒风,却挡不住外头的风声传进众人的耳中。
  娜仁一开始听着觉得心烦,后来随着太皇太后烧得越来越厉害,她就一点心思都分不出去,一步不离地守在太皇太后的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更换冷敷额头的帕子。
  她好怕,好怕这一次,老天爷真的就把这个,自她到异世来、又入深宫,照拂她最多、被她视为亲人、也曾相互取暖过的老人,就这样带离她的身边。
  来到异世,做了博尔济吉特氏娜仁几十年,娜仁从未如这一刻一般,那样虔诚地向长生天祈祷。
  如果漫天神佛真的有灵,就让她再陪我一段日子,哪怕几天,也好啊。
  冬月初,大雪不断。
  太皇太后仍然烧得糊里糊涂的,娜仁为她擦身的时候,她忽然伸出手,落在娜仁的肩上,嘴唇不断蠕动着。
  娜仁凑过去,听她在说什么。
  “玄烨……玄烨——娜仁别怕,玄烨回来了……”
  这样的糊涂话,这段日子里她不知听了多少了。一开始还能笑笑,如今却连牵动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她多希望这是真的,至少康熙不会为错过与老祖宗的最后一面而抱憾终生。
  然而下一瞬,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姐——朕回来了。”
  娜仁猛地站起来扭过身,下一刻,潸然泪下,泪流满面。
  “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可知道,我有多怕你连老祖宗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眼前的世界开始发白、模糊,仿佛提了好一段日子的心猛地放下,娜仁再也支撑不住,浑身发软向后倒去。
  仿佛有什么接住了她,耳边的声音听着是康熙的,但……他什么时候这样消瘦了,硌得人生疼。
 
 
第168章 
  娜仁醒来的时候还觉着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心知是这段日子日夜不休地熬大劲了。虽然她一直认为自己今年二十明年十八,但也也不得不屈服在岁月流逝的重压现实之下。
  几乎是她翻个身的功夫,一直守在帘帐外的琼枝便听到动静,掀起床幔的一角来看。
  见娜仁眼睛睁开一条缝,伸手揉着太阳穴,琼枝面上闪过一瞬的痛惜心疼之色,忙斟了热茶与娜仁,然后上前来,搭着炕沿坐下,叫娜仁靠在她身上,伸出手为娜仁一下下力道合宜地揉着太阳穴。
  “几时了?”娜仁睡得喉咙干涩发热,捧着茶碗饮了一大口。茶水入口,滋味酸甜,她才反应过来琼枝备的是香栾蜜,不由眉目一舒,又低头喝了几口。
  见她这样子,琼枝原本紧促的眉心微微松开些,道:“申时了,倒是不算晚,或者您再睡会。唐大人说了,您有半个多月没曾好好睡过一觉了,熬夜最耗心血,何况是通宵彻夜地熬,如今多睡些才能补回来。气血虚耗、血不归经、肝不藏血,虽不是什么大病症,可也要好生将养,不然也有的罪受。您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子好就肆无忌惮,真伤了身子有您哭的。茉莉预备的党参乌鸡汤和阿胶固元羹,叫人端上来,您用些再睡?”
  娜仁摇摇头,将茶碗递给她,接过小宫女递来的巾子抹了把脸,缓过神来,长舒了口气。
  不得不说,睡一觉起来,感觉确实恢复了点精神气力。她闭着眼调息半刻,忽然想起一件事,睁眼问:“皇上回来了?”
  “是,皇上回来了,您晕在老祖宗那,还是皇上接住您,把您送回来的呢。本来想叫您现在慈宁宫那边偏殿歇歇,可皇上说慈宁宫里太医、宫人来往多,又有嫔妃侍疾,人多繁杂,怕您歇息不好,就把您送了回来。”琼枝是笑着,可笑意不深,未达眼底。
  娜仁靠在她身上,倒没看到,只拧着眉兀自呢喃,“那小子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一把骨头硌人得很。”
  琼枝为她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娜仁敏锐地察觉出不对来,扭头看向她,面色微沉,“出什么事了吗?”
  一瞬间,她已经联想到康熙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琼枝平静地道:“皇上要废太子,如今宫里、朝廷上都传得沸沸扬扬。荣妃娘娘、贤妃娘娘都来找过您,奴才说您睡着,叫两位主儿回去了,可看那意思……怕是能挡一时,挡不了一世。”
  若要探究康熙的心思,不好到乾清宫去,对佛拉娜与贤妃她们而言,最好的选项自然是永寿宫。
  娜仁这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一废太子的时候了吗?
  是了,如今可都康熙四十七年了。
  再过几年,老四家小四估计都要出生了。
  这可真是……说是山中无日月,虽不尽然,但她也确实很久没有盘算过时间线、听听前头的事了。
  这群皇子们神仙斗法战得热火朝天,她看着兄弟阋墙,看热闹也觉着没意思,干脆就不听前头的事。
  尤其近来她一颗心扑在太皇太后的身体上,更没有心思关心外头的事了。
  可……想起收了人家额娘的好处,娜仁揉了揉眉心,觉着脑子又开始晕乎乎的了。
  当年是仁孝皇后求得恳切,挺着个大肚子情绪激动,又好歹有些微薄却不是很塑料的情分在,使她不得不收。
  但无论收礼的时候是否情愿,收了人家的礼,总有给人家办事。
  要说保住太子……在娜仁看来,最好就是一废太子之后,不要有再立,直接把太子安排好。
  至于怎么搞定康熙……还得再做打算。
  娜仁闭眼盘算了半刻,忽然问:“皎皎那边可有消息吗?”
  “回信了,是十月里的信儿,走四海商行的顺风船回来之后一路飞鸽传书到京中,今儿个才送过来,只两个字,‘速归’。”琼枝说着又要起身去寻那小纸条,娜仁按住她,道:“罢了,不必了,就等她回来吧。既然是十月里说速归,老祖宗的情况紧急,靠岸之后一路快马,年前应当能归来,介时再与她盘算吧。”
  况且,即便她没应下仁孝皇后,以皎皎的性子,太子被废又遭圈禁,她也不会干坐着。
  娜仁收敛心神,道:“好了,去看看老祖宗。这几日凡是登门的嫔妃,除了宁雅……罢了,宁雅这个关口也不会出门,便一概都不见。”
  琼枝应了一声,见她面色仍不大好看,却坚持起身,张张口想劝,却什么都劝不出来。只在娜仁穿衣的时候,她猛地反应过来,笑着道:“还有一事呢,倒是好的。就是一早儿,您晕过去没多久,老祖宗的高热便退了,才刚听慈宁宫那边的话,好像老祖宗都醒来了,和皇上说话呢。”
  “这可真是——”娜仁系扣子的手一顿,然后半是自嘲半是打趣地道:“可真是重男轻女啊,孙儿一回来,就又退热、又醒来、又说话了。我日日守着她,也不见她赏我个眼神。”
  虽然话如此说,琼枝还是从她瞬间亮起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欢喜与庆幸,当即也抿唇一笑,道:“老祖宗醒来还是先问您呢,苏麻姑姑只说您回来休息了,老祖宗好失望。苏麻姑姑又说您已在慈宁宫守了半个多月了,今儿个才回来歇歇,老祖宗又说您不知轻重分寸,不懂爱惜自己的身子,叫您好生歇着。”
  “……老祖宗清醒了?!”娜仁瞬间瞪圆了眼睛,紧紧盯着琼枝,等待着她的回复。
  琼枝轻声道:“听那话音,约莫是的。”
  “好、好……”娜仁嘴唇微有些颤抖,喜得不知怎样,又忽然一个激灵,也顾不上整理衣衫,拔腿就往出跑去。
  此时此刻,便把什么规矩礼节,都抛之不顾了。
  太皇太后这糊涂持续了至少有两个月了,如今忽然清醒,究竟是喜……还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娜仁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出门的时候撞上提着食盒走过来的楚卿,二人相撞,幸而楚卿迅速稳住了脚步,快速扶了娜仁一把,又忙问:“娘娘您怎么了?”
  娜仁顾不得与她说话,跌跌撞撞地向慈宁宫跑去。
  在宫中奔跑坏了规矩礼节,在嫔妃身上更是绝不能出现的。
  但永寿宫里哪有掌管规矩的嬷嬷存在?便是素来盯着宫人们规矩礼节的琼枝,这会也拦不住娜仁,只能在她身后快步疾行,尽量想要跟上她的脚步。
  一路奔跑到慈宁宫,幸而娜仁一向不喜花盆底鞋,又因她今日劳累,琼枝备的是厚底的羊羔绒软靴,跑起来不至于崴了脚。
  慈宁宫上上下下正欢喜着,见娜仁似是惊慌失措的模样,捧着小碗往正殿里走的福寿着实吃了一惊,忙扶住她,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老祖宗呢?”娜仁急忙抓住她的手,催问。
  福寿笑道:“老祖宗可不好好的?里头和万岁爷说话呢,刚才还问起您醒没醒。”
  娜仁急促地喘息着,里头太皇太后听到动静打发苏麻喇出来看,见娜仁这个模样,苏麻喇却瞬间了然,轻笑着安抚她道:“娘娘放心,老祖宗好好的。”
  娜仁抹了把脸,舒了口气,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道:“我进去看看。”
  见到好端端靠在炕上的太皇太后,一路上提着的心忽然就放下了,娜仁再也忍不住,扑倒太皇太后身上,凄声痛哭着,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惊慌、不安都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她颇为委屈地哭道:“老祖宗,您若是再不醒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有他——他迟迟不回来,叫我好不揪心。还有皎皎那丫头,我死命地催她,她就是没回来……还有您!您竟然把我忘了,我日日守着您,您也不记得我是谁……”
  好像家长不在,受了委屈也不得不忍着、装出乖巧懂事的小孩子,一到靠山跟前,就开始告状抱怨。
  康熙坐在一旁,手里还捧着碗茶,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就僵在那里,也觉着心里发酸。太皇太后倒是揉了揉娜仁的头,轻柔地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笑呵呵地道:“是老祖宗的不是,竟然把咱们娜仁给忘了。还有皇帝和皎皎,叫你担心,真是该打。”
  “该打。”康熙顺着太皇太后的话附和,又对娜仁道:“阿姐快起来吧,老祖宗如今还虚弱着,经不住您这一压。”
  他话音刚落,宫人们忙上前去扶娜仁,却被太皇太后摆摆手挥退。
  太皇太后一下下抚着娜仁的脊背,眉心微蹙,“怎么瘦成这样了?你和皇帝,一个两个,都不叫人省心。”
  “您醒来就好……”娜仁低声喃喃道:“您若是再不想来,我真不知应该怎么办了。”
  “好……”太皇太后心软得不像话,也低声道:“老祖宗醒了,你不要担心了,好好歇歇,回去好生睡两天。听苏麻喇说你不眠不休守在这边半个月,最多不过阖眼一二个时辰,这怎么了得呢?真是不像话,不是年轻时候了,到了这个岁数,年轻时轻而易举的挽箭搭弓都有些困难了,可容不得你这样熬,平白耗干了自己的身子。我是老了的人,活得一把年纪,没了也是个喜丧,可你不一样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