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管对方怎么想,就一溜烟儿地跳下马车,向王府去了。
“沈世子怎么在这里?”
崔肆意看着立在石狮子旁踌躇不前的定远侯世子也就是沈融谦的长兄沈融谕,神情疑惑。
沈融谕犹豫半晌,说道:“微臣的母亲过两日想邀请王妃过府一聚,要微臣来送请帖。”
“那随便打发个下人过来,也就是了……”
崔肆意说着说着就明白了,定远侯夫人郑氏本有意为沈融谕求娶自己,结果前些日子,沈融谕的通房丫鬟突然有孕,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听说郑氏后来已经出面叫那丫鬟落了胎,此番叫儿子上门,大抵就是给母妃赔罪的。
“那跟我进来吧!”
崔肆意笑着在前引路,她本就不喜沈融谕,沈融谕怎样,她根本不在乎。
只是母妃和郑氏是自幼的交情,她不希望因此事影响到两人的关系。
沈融谕见她这般好说话,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跟了上去。
可落在马车里的薛景恒眼里就不是这样了。
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急事?
薛景恒冷嗤一声:“回府。”
第18章 烟花 他耳朵有些发热。
时间进入五月份,距离崔绍的婚期只有一个月。
赵王每日在宗正寺上下衙,是但凡碰见个眼熟的,就给人家发请帖,也不管人家认不认识他。
至于崔绍,更是乐得牙不见眼,每日一大早就起来扎马步,晚上从军营回来,还要和赵王过上两招,真是使不完的精力。
虽说有两人相帮,但他们毕竟都是有差事的人,也只能下衙或者休沐的时候,打打下手,于是操办婚事的重担,还是主要落到了赵王妃身上,就连一向不理庶务的崔肆意也被临时征做了苦力,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到了婚礼前一日,婚事的所有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崔肆意也终于有时间到街上逛一逛,顺便找一找有没有新奇的小玩意儿,打算作为见面礼,送给未来的嫂嫂。
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日她刚出门就碰上午后准备上衙的薛景恒,你说巧不巧?
崔肆意两脚生风地走到薛景恒前面,然后转身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薛大人好巧!”
“郡主有礼。”
薛景恒语声如冰,绕过她向旁边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崔肆意的错觉,她总觉得薛景恒今日待她有些冷淡,也不是说薛景恒平日里待她就有多热情,只是今日比平常的冷淡更冷淡,堪称格外冷淡。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努力跟上薛景恒的脚步。
“因为我上次的话,生气了?我随口瞎说的,你别在意。”
薛景恒面色无波:“郡主多心了。”
说罢就继续向前走去,步子比刚才更快。
崔肆意有心想追,可那人手长腿长的,她哪追得上?
不可力敌,就只能智取了!
“哎呦……”
崔肆意一边装作吃痛地喊了一声,一边蹲下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腿。
薛景恒停下,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来。
她是金枝玉叶,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他也难辞其咎。
“郡主还好吗?”
崔肆意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笑着向他走去:“我刚刚急着追你,差点摔倒,现在你停下来关心我,我自然就好了。”
薛景恒:“既然郡主无事,那微臣就去国子监了。”
崔肆意:“我送你去。”
薛景恒:“……”
崔肆意:“你要不让我送,万一我一着急真摔伤了腿,还要你抱,你想想怎么合算吧!”
薛景恒没有说话,但步速明显放缓了些。
崔肆意明白他的意思,笑靥如花地跟了上去:“所以为什么不开心?”
“最近遇上了些烦心事。”
薛景恒语气淡淡,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倒是愿意开口了。
崔肆意凝眉道:“所以心情不好?”
薛景恒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
原来不关自己的事,崔肆意放下心来,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两人路过茶寮时,崔肆意听见里面似乎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停住脚步,还拉住薛景恒的衣袖,强迫他也停下。
“惊鹊楼能有什么惊为天人的美人儿?赵王府的乐舒郡主才是当之无愧的大梁第一美人儿!”
“呵,说得你亲眼见过似的!”
“他亲眼见过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亲眼见过。”
“这位兄台,快说说,到底如何?”
“说到乐舒郡主,那就像天上的烟花,远看绚丽多彩、璀璨夺目,让人心驰神往……”
薛景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些夸她的溢美之词,想要离开,却被崔肆意抓紧了衣袖。
好不容易有人在街上夸她,怎么能不让薛景恒听听?
听听他是怎么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那近看呢?”
“炸不死你!”
崔肆意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抄起墙边的棍子,当下就拆了这家茶寮。
但当她看见眼前的薛景恒撑不住笑了,突然就不那么气了,扯着他的袖子,继续向前走去。
薛景恒:“郡主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崔肆意:“为博你一笑,也值得了。你不是说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薛景恒:“嗯。”
他觉得今天的太阳太大了,晒得他耳朵有些发热。
次日就是六月初八,也就是崔绍成婚的日子。
赵王府张灯结彩,欢声笑语,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整个王府沉浸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来恭贺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险些将王府的门槛踩坏,连带着云水街也发生了堵塞,还好有京兆尹派来的衙役,帮着维持秩序,才不至于发生踩踏事件。
崔肆意一整日都跟着赵王妃忙前忙后,可心里却是欢喜的很。
这辈子,所有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终于将前来恭贺的女眷都送出门外,赵王妃疲惫地歪坐在软塌上,一边由冯嬷嬷和采薇露薇捶背捏腿,一边还不忘嘱咐崔肆意。
“阮阮,一会儿去陪你嫂嫂说会儿话,你哥哥在前院喝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别冷落了你嫂嫂!”
“是。”
崔肆意甜甜应下,就是她母妃不说,她也想去看看嫂嫂。
她刚转身准备出门,只听赵王妃在身后又补上一句:“别待太久,你哥哥回来,你就出来……”
“是。”
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那么多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
崔肆意摇摇头,甩开脑海里奇怪的想法,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向新房走去。
“奴婢见过郡主。”
新房里陪着谢令仪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大抵是她身边伺候的嬷嬷。
“嫂嫂!”
崔肆意笑着走上前去,毫不见外。
“郡主。”
谢令仪微微颔首,态度有些拘谨。
因崔绍已经来过新房一趟的原因,此时的谢令仪已经卸去凤冠和厚重的礼服,穿着一身轻便的家常襦裙,看着十分柔美可人。
崔肆意莞尔一笑:“嫂嫂不用与我客气,我小字阮阮,父王母妃还有哥哥都这么叫我,嫂嫂也叫我阮阮吧。”
“阮阮……”
谢令仪似是没想到传闻中嚣张跋扈的乐舒郡主竟是这般好相处,语气有些迟疑。
崔肆意听见谢令仪这般叫她,不禁红了眼眶。
梦里的她行事比现在还要嚣张,毕竟追求薛景恒还分散了她不少精力,所以梦里的她,名声实际上比现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每次她和嫂嫂出去参加宴会,只要有人敢说她的坏话,嫂嫂就一定会站出来,怼得那人哑口无言。
有时候,她闯的祸太大了,连母妃都要罚她跪佛堂抄佛经,这个时候给她送饭的一定也是嫂嫂,哥哥那个粗人便是有心给她送,也总摸不准她的口味,可是嫂嫂嫁过来没两年,却全都记得。
想到这些,崔肆意再也忍不住,径直扑到了谢令仪的怀中。
谢令仪虽不明缘由,却也没有推开她。
良久后,崔肆意从她怀里出来,眼圈微微泛红。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谢令仪在安国公府是嫡长女,下面有五六个弟弟妹妹,她性子温和,平日在府里没少照顾弟弟妹妹,此时也习惯性地掏出帕子,为她拭了拭眼角。
“我就是见哥哥娶了嫂嫂,心里高兴。”
崔肆意破涕为笑,握了握谢令仪的手。
谢令仪见她这样,也跟着笑了。
床边站着的张嬷嬷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出嫁前,国公爷虽然觉得赵王世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家世又好,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夫婿,可因为乐舒郡主嚣张跋扈的名声在外,夫人总担心这个未来的小姑子不好相处,怕大小姐受了委屈,又因是赐婚,不能退婚,心里总揣着这事。
可现在看来,夫人的担忧完全就是多余的,乐舒郡主非但没有刁难大小姐,还与大小姐十分要好,两人瞧着倒像相见恨晚似的,夫人大可放心了。
嘎吱——
崔绍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妹子在这有些意外。
“既然哥哥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崔肆意冲谢令仪眨了眨眼,转身走了出去。
第19章 慌乱 这一声比平常更加缱绻。……
六月初的晚上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不过崔肆意心情好,就连微凉的小风吹在身上,也只觉得舒适。
今日忙活了一整天,按说该是累极了的,可她偏不想回房休息,反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单手撑着下巴,望向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木箱子。
身着白衣的清俊少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却丝毫不觉得累,眸子灿若星辰。
“阮阮,我从陈州给你们带了些礼物,舅舅舅母还有表兄表嫂那里,我都送去了,这些是给你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眼前这位就是崔肆意姑母德平长公主的次子也就是她的表哥江勉。
渝国公和德平长公主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江勋,自幼身子羸弱,常年在府中休养,次子江勉,现任大理寺正一职,女儿江芙被封为南和县主。
前些日子江芙刚刚成婚,嫁的是陈郡谢氏之子。
两个月前,江勉去陈州为姐姐江芙送亲,崔肆意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表姐可还好?”
崔肆意一边说,一边吩咐茴香递上帕子。
江勉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粲然一笑道:“就昨晚,还好没有错过表兄成亲,姐姐也好,姐夫待她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表哥一路辛苦,怎么不早些回府休息?”
崔肆意像从前一样翻看着箱子里江勉为她带来的小礼物,遇见可心意的,就拿在手上,仔细端把,甚至戴在腕上,问茴香好不好看。
“我不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江勉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觉得即使再累也值得。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崔肆意冻得打了个哆嗦。
“夜里风大,阮阮莫贪凉。”
江勉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从身后随从手中拿过披风,为崔肆意披上。
崔肆意本没在意,她和表哥一同长大,就如亲兄妹一般,而且江勉性子温和,总让着她,比起爱欺负人的崔绍,崔肆意反倒更愿意和江勉玩。
别说江勉为她披衣服了,小时候一起吃饭,她吃完自己的,还要抢江勉碗里的。
所以当茴香向她频频眨眼时,她才觉得不对劲。
转身一看,垂花门外站着和人说话的不是薛景恒,又是谁?
今日因着崔绍的亲事,门便关得晚些,也就是说只要他想看,内里的景象便一览无余。
崔肆意心中一慌,忙挡住江勉为她披衣服的手,然后起身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又踮起脚尖,披到了江勉身上,还顺手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别问她为什么不是直接还给江勉,实在是她太慌了。
慌不择路,饥不择食。
可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浓情蜜意、卿卿我我,就连江勉本人也不例外。
“阮阮……”
这一声比平常更加温柔缱绻,欲语还休。
“我……我只是觉得表哥刚出了汗,别着了凉……”
崔肆意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能想到这个借口,已是不易。
可江勉现在是不管她说什么,都笑得合不拢嘴。
门外的薛景恒神色平和,已经和友人离去。
茴香借机上前,在崔肆意耳边轻声道:“今日薛大人是和薛大公子一同来的。”
薛大公子也就是薛景润,可在那个梦里,薛景润确实是来王府喝了哥哥的喜酒,但薛景恒并没有来啊!
可见不能事事依赖梦境,现实是会变的。
按理说,江勉今日该高兴的,可不知怎么,又有些不安。
阮阮今日待他很是亲近,但似乎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时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细想,可现在想来,总觉得阮阮神情里透着古怪。
患得患失,也许就是感情里的常态。
于是,江勉一回府就直奔德平长公主所在的福若苑。
“天色不早了,怎么还不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