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肆意一听见薛景恒在,就欢快地打开衣橱,仔细挑选一会儿出门穿的衣裳。
至于杨西雨,爱来不来。
“听时公子说你和薛司业很熟?”
崔肆意一听这话就知道林清媛在打趣她,不过杨西雨都知道,她也没什么好避讳她的,坦然道:“正在努力。”
林清媛轻笑一声,也不说破,只是和芸豆一起给她选起了发饰。
一把青丝分股拧盘,交叠于顶,其间点缀一支绿荷发簪、两朵银色珠花,上着白色对襟上襦,下着水绿色荷花底纹纱绣裙,中间以同色布带束腰,两条水绿色丝带随风摇曳,看起来既清爽又不失雅致。
“既是和清媛一起,那就去吧,只是要早些回来,莫要贪玩。”
赵王妃这句话像是赦免了崔肆意的死刑,崔肆意欣喜若狂,挽着赵王妃的胳膊好一阵撒娇,才和林清媛一同走出了王府。
等她们坐着马车赶到玉带湖时,却见杨西雨早已立在了桥头,发丝和裙摆随风飘扬,竟无端生出一种萧瑟之感。
“你不是不来吗?”崔肆意觉得杨西雨最近是越发奇怪了。
杨西雨回她一眼:“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林清媛是知道这俩人脾气的,闻言也不给俩人拌嘴的机会,一手一个,牵着俩人向停在岸边的画舫走去。
时泽恩早已在船头等候多时,现下见林清媛过来,自是惊喜万分。
“郡主有礼,杨小姐、林小姐有礼。”
林清媛微微颔首,崔肆意则乘机打量起了画舫四周,雕栏画栋,摆设精致,里面还配备有饭厅、棋牌室、更衣室等场所,真是五脏俱全。
一看就是沈融谦的手笔,这话不是说薛景恒就没钱,而是薛景恒这个人根本不懂得享受。
“薛司业和沈四公子在船尾钓鱼,我们进去吧。”
时泽恩带着三人向里面走去。
薛景恒和沈融谦见人到齐了,便收起鱼竿,彼此一番见礼后,沈融谦吩咐下人开船。
画舫在湖面驶过,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水底游动的鱼虾,湖面捕食的水鸟,远处薄雾掩映的山峰,扑面而来混杂着水汽的凉风,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林清媛常年拘在府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早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得挪不开眼睛,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是呆了。
时泽恩幼年丧父,小小年纪就为了求学,走南闯北,又因为要准备科举,读过不少诗书,所以不管是阅历还是学识都比林清媛丰富。
于是很贴心地为林清媛讲解刚才飞过的水鸟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又爱捕食哪种鱼虾,什么样的天气不宜出海,如果要长时间坐船,又应该做怎样的准备等等。
林清媛本就是好学的人,遇上不懂的,还会再三追问。
他们一个愿意讲,一个愿意学,一时间倒是相得益彰。
第22章 羡慕 我还是只喜欢你。
画舫行驶过程中无法钓鱼,薛景恒和沈融谦就在船尾摆上了棋盘,打算消遣一下时间。
只有杨西雨独自向画舫里面走去。
崔肆意见林清媛现在过得这么好,又想起前两日听母妃说起景祐帝要为三皇子和四皇子纳妃的事情,毕竟是打小的情谊,终究不忍心看杨西雨自己往火坑里跳,于是也跟了上去。
杨西雨一个人站在茶室窗前,向外面望去,眼神有些放空。
崔肆意思忖半天,还是开口道:“哎,杨西雨,不是我要存心坏你的好事,只是我那三皇兄和四皇兄实在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
虽说宫中的几位皇子是崔肆意的堂兄弟,但是她自小就知道皇家无真情,日后若是涉及夺嫡,更是残酷,于是从不深交,故只是个面子情,而赵王府也只听命于景祐帝,从不参与什么储位之争。
“三皇兄府里现在已经有两位侧妃,侍妾更是不计其数,四皇兄倒是不近女色,只是整日守着堆泥土当宝贝,今日捏个泥人,明日做个花瓶,我这个做堂妹的,倒是觉得有趣,只怕以你的心性,会受不了。”
杨西雨转过身来,苦笑一声。
崔肆意还是喜欢杨西雨和她拌嘴时的咄咄逼人,乍见她这个样子,反而心里不舒坦,温声道:“当然你还可以等五皇兄和七皇兄,只是最后那张叶子牌落在哪里,你也不知道,你这是在赌!”
杨西雨知崔肆意从不理政事,即便偶尔谈起,也必是谨言慎行。
今日若不是为了她,根本不会说这些话,于是心里似有一阵暖流涌过,热乎乎的。
“多谢。”
崔肆意以为她听进去了,主动出起了主意。
“要不就退而求其次,找仅次于宫中皇子的金龟婿,既安全,又放心,比如王侯公子这种,我哥哥肯定不行,别说我哥哥现在已经成亲了,就是没成亲,我也不能让你嫁进来,把我家搅得鸡飞狗跳!”
杨西雨扑哧一笑。
崔肆意凝眉思索半天:“你觉得我表哥江勉怎么样?德平长公主和渝国公的次子,长得不错,说话还和气,脾气又好!”
“你这个傻子!”杨西雨轻笑。
江勉对她的心思,路人皆知,只有她自己还蒙在鼓里。
只是当事人既然没说,她也不好戳破,于是追问道:“怎么我去搅和得你家鸡飞狗跳不行,去搅和得你姑母家鸡飞狗跳就行了?”
“那得先看看你和我姑母谁厉害了!”
崔肆意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好像她们很多年没在一起这般笑过了,每次见面不是相互讥讽,就是冷脸以对,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梦里的杨西雨不说,她不问。
再后来,她成亲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慢慢疏远了。
原来,有时候,主动一下,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话已至此,崔肆意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杨西雨怎么想了。
于是她简单交代两句,就转身出去找薛景恒了,准备继续去挖那块已经有万分之一松动的顽石。
当然,这个万分之一只是她的主观估计。
谁知天公作美,只有薛景恒一个人坐在棋盘前,沈融谦早已不知所踪。
正当崔肆意准备上去和薛景恒大战两百回合、表现一下自己的棋艺时,却迎面碰上满脸急色的时泽恩。
“林小姐有些晕船,我已经让船家靠岸了,等会我先带林小姐去医馆看看,然后就送她回林府,郡主和杨小姐他们多玩一会儿。”
说着还丢给崔肆意一个橙子。
“闻着可以防止晕船,郡主留着吧。”
崔肆意跟着时泽恩去看了看休息室的林清媛,见林清媛只是有些头晕,并无其他症状,这才放心。
“都是我不好,搅了你们出游的兴致……”
林清媛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
崔肆意安慰道:“别说话了,以后多的是出来游玩的机会。”
然后又吩咐云起云耀护送他们,清媛是和她一起出门的,她总要保证清媛安全回到林家。
船头这边着急忙慌,茶室里却是一片寂静,于是关窗户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沈融谦收回胳膊,绕过杨西雨,回到座位上。
“船上风大,我煮了热茶,你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保持距离,掌握分寸,却还是透着关心。
杨西雨忍不住回头:“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好?”
“你为什么还是要来?”沈融谦反问。
杨西雨的眼眶渐渐湿润,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我也不知道……”
茶壶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两人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杨西雨擦干眼泪,声音如常道:“是我失礼了,我突然身子不适,先回府了,劳烦沈四公子代我向郡主说一声。”
说罢,杨西雨仓皇逃出茶室,只留沈融谦一个人坐在那里,自饮自酌。
而这一切全都落在打算给杨西雨送橙子的崔肆意眼里。
怪不得上次诗会沈融谦说什么希望杨西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时她就觉得有些古怪。
但是在她眼里,杨西雨一心想着攀高枝儿,沈融谦又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所以她压根没想过这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
崔肆意拍拍胸口,幸亏她刚才躲得快,要不就要被夺门而出的杨西雨撞上了,那多尴尬!
当然,现下她也不打算多留,毕竟沈融谦平常给人的感觉都是豁达开朗,若是知晓别人看见他今日这般狼狈的样子,恐怕心里会不舒服。
于是崔肆意拿着手中的橙子,加快脚步,向船尾走去,准备去找薛景恒。
“薛景恒,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
崔肆意一坐下,就打算和薛景恒分享自己内心的震惊,话到嘴边,又想起事关杨西雨和沈融谦两人的清誉,于是闭口不言。
“嗯,微臣知道。”薛景恒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一边随口应道。
崔肆意惊得嘴巴都合不住了:“你怎么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薛景恒语气淡淡。
崔肆意白他一眼,自己又不是君子,哪有那么多规矩,再说自己只和他一个人说,又不会传扬出去,想起上次诗会上沈融谦的善解人意,心里一阵惋惜。
“沈四公子多好的男子啊!有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郡主很羡慕?”薛景恒抬头看她。
崔肆意刚想点头,忙将低下的头捋直了,还伸出十根手指否认。
“没有,我还是只喜欢你!”
薛景恒不置可否。
正当崔肆意惊诧于薛景恒已经被她锻炼得愈发从容不迫时,只见竹叶上前禀报:“公子,沈四公子说他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薛景恒微微颔首:“知道了。”
第23章 落水 湿透了的衣裙。
竹叶走后,崔肆意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看着薛景恒自己和自己对弈,坐着久了,觉得有些累,就站到薛景恒后面,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
只听“啪嗒”一声,栏杆应声向外开去。
“小心!”
薛景恒一边说,一边迅速站起,伸手去拉崔肆意。
谁知崔肆意是拉回来了,自己却因甲板太滑,被甩了出去。
扑通——
崔肆意看着掉入湖里的薛景恒,登时慌了神。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她一面大声呼救,一面在船尾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可惜半天也等不到人来,又见薛景恒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就沉了下去,心中更是颤了一记。
薛景恒,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至少不能因我而死!
否则她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看着空空如也的水面,崔肆意来不及多想,闭上眼睛,一个纵身跳入水中,努力向薛景恒刚刚沉没的地方游去。
等好不容易在水中抓住了薛景恒的胳膊,才发现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显然是已经晕了过去。
崔肆意只好使出全身的力气,拉着薛景恒的胳膊,向船尾靠近,所幸茴香芸豆听见了她的呼救,此时正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最后三人合力,终于将薛景恒拉上了船。
跟在后面爬上甲板的崔肆意,现下也顾不得自己,只是跪坐在薛景恒身旁,用力按压他的胸部。
“薛景恒,你醒醒啊……醒醒啊……”
只可惜久久没有反应。
崔肆意看着他双目紧闭的脸,想着上辈子嫁他,这辈子也必须嫁他,如此也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向薛景恒口内渡气。
如此重复两次后,薛景恒终于吐出一口湖水,眼睛也慢慢睁开。
崔肆意见状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你终于醒了。”
湿透了的衣裙紧紧贴在女子身上,勾勒出女子曼妙的曲线,里面的鹅黄色肚兜,更是若隐若现,几缕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两侧,衬得被水浸过的小脸愈发白皙,偏崔肆意的眼神还是那么单纯无辜,对自己现在的模样一无所知,更显得楚楚可怜。
薛景恒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还好从里间走来的茴香赶忙为崔肆意披上了披风,见薛景恒已经醒来,更是和芸豆一起催着崔肆意去里间换衣服。
世家贵女出门,一般都会带一件颜色样式相仿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崔肆意也不例外。
被赶回来的云起云耀拦着不许靠近的竹叶松针,此时远远瞧见自家主子醒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若是今日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云起云耀见崔肆意她们进了里间,终于让到一旁,给竹叶松针放了行。
两个小厮是一个忙着给薛景恒擦头发,一个忙着给薛景恒拧衣服。
薛景恒不是女子,出门也没有带备用的衣服,最后看衣服头发不滴水了,便在外面披了件披风了事,还好七月份的天气不算太冷。
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薛景恒走进画舫,沿着水迹,找到了崔肆意所在的房间,上前叩门。
“薛大人是来感谢我救命之恩的吗?”
芸豆刚打开门,薛景恒就看见崔肆意甜甜地冲他笑。
此时,崔肆意已经换过了衣裳,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一张小脸因湖水褪去了妆容,显得愈发动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说自己其实本就会水,沉下去那会,是因为腰间那块母亲留给他的玉佩掉了,他去湖底找。
至于闭眼睛,则是因为他在水里看见崔肆意的衣裳湿透了,想着非礼勿看才装晕的,然后一步错步步错,最后直到她给他渡气,他才装作醒来。
“对了,那个栏杆是怎么回事?沈四公子不会是买了条破船吧?”
崔肆意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薛景恒轻咳两声,徐徐道:“那个是微臣和沈四钓鱼用的活动栏杆,钓鱼的时候就打开,不钓的时候就关上,微臣和沈四本想着一会儿还要钓鱼,故就没有上锁,都怪微臣刚才光顾着下棋,忘了提醒郡主,是微臣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