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忽明忽暗,想提气都困难了,就在这时,衣袂破空之声响起,李秋水已站在我身后,段誉一见,脸上满是惊惶。段正明道:“淳弟,你带誉儿和这位姑娘走,我来对付她。”
段正淳道:“皇兄不可只身犯险!”
我几乎就要倒下去,段誉自己动都吃力,却还是伸手扶住我,让我靠在他肩上。
段家兄弟还在争执,李秋水已经按捺不住了,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虚弱的时候,她怎能错过时机?
她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却听几声佛号,那几个天龙寺的老和尚也没走:“阿弥陀佛,李施主,你师父逍遥子前辈还好么?”
李秋水惊讶道:“你们识得我师父?”
其中一个年级最大的老和尚道:“贫僧曾在多年前与他谈经论道,你派隐匿世外,不问俗尘,亦是他一生心血,你当真要同门相残么?”
李秋水冷声道:“我同门相残?看到我这只手了么?就是她做的好事!”
我此时才终于抬眼看到她,一别多年,她一身雪色的衣衫,面容依旧绝丽,只是眼中阴气不散,纱似的衣袖底下,一只僵硬的假手干枯如同鬼爪。
我道:“别信她,我与她恩怨孰是孰非尚难说,她当初草菅人命,我就不该饶过她。”
第71章
刀白凤扶起我, 几个家臣扶起段誉, 一起向后退去,那几个老和尚已挡在段正明身前, 段正明道:“几位前辈,你们专程来救誉儿已是大恩, 怎敢再让你们劳烦?”
那几个老和尚的一个皱眉道:“你身系社稷, 不该在此迁延, 速速去吧。”
他们几位未出家前都是段氏族中长辈, 段正明无话可说。李秋水眼见我就要走, 冷声道:“师姐哪里去?”
她身形一动, 朝我而来,却半路上就被一个和尚拦下了,那和尚道:“阿弥陀佛。”
李秋水一句废话都没有, 一掌朝那和尚拍出,老和尚丝毫不惧,伸手便对上,其他几个迅速靠近, 已将李秋水围了起来。
我出声道:“她修习丁春秋的化功大法,这功夫邪门阴毒,有吸人内力之能, 几位大师小心。”
李秋水顿时脸都气歪了, 她练的是无崖子的北冥神功,丁春秋不过是改版的而已,就被我三言两语说成了化功大法。
但江湖上的人, 哪里知道北冥神功,只知道化功大法。
果然那老和尚见她出手,脸一沉:“此等邪功,人人不齿之,逍遥子何辜,有你此等孽徒。”他扬声道:“布阵!”
几个和尚分方向而立,各个使出看家本事朝李秋水而去,我此前已出言提醒了他们,他们自然会小心。
天龙寺虽不比少林出名,高僧却是不少,都在这里,李秋水有数十年功力在身,一时间竟脱身不得,隐隐有败下来的趋势。
我们也没走,只是离得远了些,虽说那些和尚要段氏走,但段家一向重江湖义气,绝不可能真的走。
我看着那边打斗,自己的内力状况也好了些,只是如今的情况却叫我觉得有些奇妙,前面那正跟人恶斗的正是李秋水,她就是段誉在原著中没能真正见一面的神仙姐姐。
我看向段誉,却见他眼中只是看着那边,担心那几位高僧的安危,也许经过这次生死劫难,他能够想开些,不像原著中那般痴求了。
不久后胜负已分,李秋水想走,我已瞬移到她面前,点住了她的穴道。
她怒道:“你……”
她话没说完,我已运掌击在她身上,手中凝成冰针疾射,断了她的手足经脉。
“我不杀你。”我道,李秋水口吐鲜血,恨恨地盯着我,我看都没看她,我向那几个和尚道:“诸位大师,我师妹造下诸多孽障,如今我派掌门已去,我也不忍心杀她,可否看在我敝派先师的面上,答应我一件事?”
刚刚率先向李秋水发难的那老和尚道:“施主请讲。”
我道:“我师妹武功已再使不出来了,她一生为心魔所困,无法脱身,恳请诸位大师能将她留在天龙寺内,让她日日听佛音,早日回头是岸。”
原著中虚竹是怎么对付丁春秋的?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老和尚一叹,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既有此求,老衲应允。”
我向他道谢。
段氏的几个家臣带着李秋水走,段誉刚刚死里逃生,我也不好离开他,和段家人一起出了林子。
外面的江湖人尸首都已经被收敛走了,他们想争莽牯朱蛤,却落了个自己身死魂消的下场。
我和段家人启程前往国都,路上我终于对段正明言明了我的身份,得知我的年纪是他的两倍后,他虽早已有所觉察,但神色仍古怪极了,我理解他,不是每个人看到九十多岁的人却宛如少女还能淡定的。
他欲言又止,终于找了个时机私下和我道:“誉儿的命,多亏前辈出手,可……”
我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我对段誉那小子没那意思,段誉对我的心思也未必就是恋慕,或许是一种仰慕和痴迷互相纠结的感情,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和我之间的关系摆在了既远又近的位置上,就如他所说的,自九天之上而来,迟早是要回去的。
我道:“我正准备收他为徒,你觉得怎么样?”
段正明愣了愣,片刻之后稍稍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遗憾和感叹:“前辈厚爱,在下替誉儿谢过,不过他自小读佛经,通易理,就是不爱习武。”
我轻轻一笑,回身去找正在逗刀白凤开心的段誉,段正明也跟在我旁边。我说明我的来意,段誉一听到我的话,看着我,眼中有些感伤,脸上光彩瞬间就没了。
他低着头想了会儿,果不其然拒绝道:“……多谢好意,我不是习武的料子,还是罢了。”
我道:“我不教你那些打打杀杀的功夫,我救活你用的是神照经,这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夫,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你要不要学?”
段誉望着我,我话语恳切,他眼中失落之意渐去,慢慢地笑了笑:“那好,我答应。”
说不是习武的料子,段誉纯属胡诌,否则岳老三怎么会一直念叨着收他为徒。回大理皇宫后,我试了段誉的根骨,他就像岳老三说的那样,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
段正淳见儿子肯学武大喜,让段誉跟我行拜师礼,他倒也干脆利落,一口一个师父就叫上了。
段正明下旨封了我几个称号,镇南王府也专门给我盖了院子,这里风景秀丽,气候怡人,住着住着就容易懒下来。
我收段誉为徒后,一开始并没有急着教他武功,他重伤未愈,怎么也得再等一等。我闲着没事就和他对弈,过了好多年,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对手。
褪去一开始的落寞后,随着伤愈,段誉也渐渐活泼起来,又恢复了他那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曾说要为我作画,看了我半天又摇摇头,言说我这样的样貌,他笔力不及,只会有形无神。
我倒真希望自己的脸盲快点好,好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们在镇南王府整日里不是弈棋就是论书,要不就是赏花,云南茶花天下一绝,段誉更是见得不少,也说得头头是道。
我也去天龙寺看过李秋水,她被软禁在一个殿里,每日都有僧人讲经说法,安安静静地也不发疯了。
我在镇南王府呆了两个多月,段誉伤已大好,又想溜出去玩耍,但又怕段正淳不答应,于是他撺掇着我也一起去。
我现在也已经完全恢复了,正想出去散心。段誉和他老爹说,我是高人,传授武功要找个深山老林才行,段正淳知道他又在胡诌,但儿子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儿,他也想让他出去放松一下,又见我和段誉一起,于是就答应了。
有我在,段正淳不好再派家臣随护,段誉求之不得,一路上都由他规划路线,给我介绍大理的山水风光,风土人情,只是他自己身为王子,对这些也未必熟知,也有不少次是一头雾水。
我们渐渐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去,一日天热,我们在一处凉亭歇息时,我看到了一个熟人,带着门下弟子走过来。
竟然是左子穆。
他们也朝这凉亭而来,左子穆看到我大惊失色,如同见到了鬼。
我道:“左掌门,去争莽牯朱蛤的人都死了,你还健在,可喜可贺。”
左子穆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我:“前辈,在下日前眼拙,多有冒犯,请前辈恕罪。”
段誉坐在我一边扇着扇子,微笑着不说话。我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左子穆面有惭色道:“在下当日听到谷里有惨叫声,没有进去。”
原来是见状不妙溜了。
段誉好奇道:“左掌门,听你们说什么莽牯朱蛤,那到底是什么?你们为何要去找它?”
左子穆惊讶他竟然不知道,只能解释道:“那莽牯朱蛤是天下至毒,出没于山林之间,所到之处,人兽不敢近,靠近就要被毒死。”
段誉收了扇子:“这样厉害的毒物,你们要它做什么?”
除了做坏事还能干什么?
左子左子穆支吾了两声,也难以回话,段誉只当这是他门中机密,又问:“那现在你们找到它了么?”
左子穆道:“没有。”
段誉点点头,我心道当然没有了,莽牯朱蛤现在就在你肚子里,我亲手喂进去的。
我没告诉段誉这个残忍的事实,跟左子穆分别后,我们才知道这里已快到无量山,我忽然想起来,无崖子和李秋水曾隐居的地方就在无量山中。
无崖子雕的玉像也在那里。
我决定去那里看一看,拽着段誉直接找着去了无量剑派的后山,找到了一处四面皆是山壁的大湖。
湖上瀑布高悬而下,湖边各色花草生机盎然,段誉一见就赞叹这里景色,我拉着他用轻功直接下去,没多久就找到了挡门的那块大石头,一拂袖子就将它扫开。
段誉看出来我有心事,也不多说,和我一起进去,我们下到湖底的山洞里,推开门后,洞里灰尘遍布,显然已许久未有人来了。
段誉好奇地望着四周,我直接往内室而去,看到了那座玉像。
只一眼,我就皱起眉。
怎么会这样?
段誉跟在我身后,也一下子愣住了,他慢慢走到玉像前,痴痴看了一会儿后,转头又看着我。
我叹道:“那是李秋水么?”
段誉摇摇头:“这玉像有她的脸,却一看就不是她。”
我道:“不是她是谁?”
我问他,却又像是自说自话,玉像身后的石壁隐隐地反着光,映出我的身影,我看着自己,终于知道李秋水为什么会对我那么仇恨了。
这玉像的脸虽然和李秋水极为相似,但姿态身形,却根本就是我的影子。
玉像的神情冷漠空远,如同看透了生死轮回,那种表情,是李秋水不可能会有的。
莫非无崖子真的喜欢上了我?
但他若真的喜欢我,又怎么和李秋水在这里隐居?
段誉见我在皱眉,轻声道:“这玉像是……”
我道:“我师弟雕的。”
他见我神情不虞,自己又在周边四处看起来,玉像下有一个小小蒲团,段誉想拍了尘土,拿来自己坐一坐,却见蒲团一侧绣着一行小字。
“这是……”
我道:“你用不着磕头,把它撕开。”
第72章
我语气冷硬, 段誉也没有违拗, 把它撕开后,果然里面有写着字画的绢帛, 段誉惊讶,展开一看, 却登时就把它扔在地上。
他脸颊有些红了:“这, 这……”
我道:“给我。”
段誉脸更加红了, 磕磕巴巴道:“那上面, 那上面……师父你还是别看了。”
我不理他, 手一张就把那些绢帛抓来, 拿在手心,当我看到那“杀尽逍遥派中人”的字样时,忍不住冷笑。
无崖子到现在只收了苏星河和丁春秋两个弟子, 丁春秋叛出逍遥派自成星宿派,只有苏星河守在无崖子身边,逍遥派如今是苏星河收下的第三代弟子,她这是要对逍遥派赶尽杀绝?
我拿起那绢帛其中一张道:“这是本门秘籍, 名为凌波微步,是保命的绝技,虽然我不是掌门, 但我师弟已死, 我就把这功夫给你。”
若按原著,无崖子现在可能还没死,但我也不想管他了, 李秋水现在已使不出功夫了,我就把它给段誉,免得他哪天又把自己的命给作没了。
一听保命的绝技,段誉也没有什么抗拒,答应下来,我把凌波微步的图画给他,又展开北冥神功的:“这是我派绝学,北冥神功……”
我话没说完,段誉就惶恐道:“师父厚爱,弟子不学这个。”
我奇怪地看向他,他今年也十七了,又是他老爹那样的风流本性,怎么连几幅这种图像都不敢看?
算了,北冥神功有好处,也有弊处,相比而言,神照经也挺适合他的。
我们离了无量山,又到处游玩起来,我打算找找丁春秋的消息,顺便去灭了星宿派,当然这话我没有跟段誉明说,他不想回王府,就跟着我走。
我的脸太过招摇,于是又戴上了面具,段誉对着我直摇头,说我要戴面具,至少也应该戴个好看点的,金的玉的都比铁的强。
我一边在路上打听丁春秋的消息,一边指导段誉学武,他学得极快,不过半月时间,就已经将凌波微步所有的步法融会贯通,我又传他天山六阳掌和折梅手,让他配合着神照经的内功一起练,他也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我们在路上听到了不少江湖上的大事,什么乔峰带着丐帮又打退了来犯的辽人,慕容复又力挫几大高手,四大恶人又灭了哪个门派,星宿派内斗严重什么的,到江南时,“聪辨先生”苏星河广发请帖,邀天下武林同道前来论棋。
他那“珍珑棋局”已悬赏了近三十年,江湖上都无人可破。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件事情提前了。
段誉爱棋,当下就想过去看看,我没异议,总归我也是打算见一见无崖子的,就和段誉朝那里赶去。